姚全生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小儿科,十里八乡都非常有名气,每天来他这里看病求诊的人络绎不绝。往日白天里他只一门心思给人看病、配药、输液,晚上无事就捧本厚厚的医书细细专研。他是个医生,非常注重养生,不抽烟不喝酒、早睡早起、清心寡欲,轻易从不动怒。
只是近日遇到的事情,让姚全生没法再保持心绪平稳。一开始他大动肝火,后来仗义执言,最后只能“袖手旁观”,姚全生说不清到底是他们错了?还是自己跟不上时代,错了?
1.架车拉来的枯槁老人
“‘要是你们能承认他没儿子,看病的钱我一分也不要了!’当时我就这样跟他几个儿子说。真的太气人,儿子嘛,四五个,都对老父亲没一点儿孝心,现在就连这点看病钱也要互相扯皮,让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村口小诊所里,姚全生熟练地磕开药瓶,用注射器吸出里面的液体,注入到另一个装有粉状药剂的小瓶里,然后握紧拇指长的小药瓶上下左右晃动,使药粉完全溶于液体中,得空间隙跟屋里坐等看诊的病人闲聊几句。
时至今日,姚全生的口气仍激愤难平,可见当时被气得不轻。
事情还得从1个月前,一个女人用架车拉来一个老人说起。架车上的老头双腿蜷缩、形容枯槁,浑身散发出一股股恶臭,嘴里不住地痛苦呻吟。
俩人一到诊所门口,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女人满头大汗,停稳架车后,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口中不住地央求医生赶快救人。
救命的事儿,容不得半分耽搁。姚全生立刻拿出两个口罩和一副手套,一一戴好后,上前仔细查看病人。
一番检查后,姚全生发现原来是老人的腿摔断了,怪不得他很痛苦。而且老人的屁股下生了烂疮,隐隐有小虫子蠕动,这是长时间没翻身,大小便都溺在身上导致的。
姚全生一直有洁癖,然而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强忍作呕的冲动,他尽力屏住呼吸,开始全神贯注地帮老人治腿、清理烂疮。
拉车的女人坐在地上絮絮叨叨说起事情缘由,她是老人的大女儿,婆家离得远,只能每月回娘家一次,探望老父亲。今天回娘家发现老父亲直挺挺躺在床上,嘴里有气无力地哀叫。
“俺家邻居看见我回来,立刻跑过来,说前两日俺爹不小心绊倒,估计是摔断了腿,身体动不了了。俺爹大声呼救,可没人听得见,大冷天的一个人在冰凉的地上躺了很长时间。俺邻居干活回来才听到俺爹的呼喊声,跑过来一看,赶紧出去叫来几个人,他们一起才把俺爹抬到床上。然后立刻通知俺5个弟弟,可除了俺四弟晚饭时端来一碗饭,其他几个弟弟们压根都没露面。”
“俺一听,立刻亲自跑去几个弟弟家,可他们家家都关门闭户。俺敲半天门都没人理俺,没办法,俺只能自己借辆架车,把俺爹拉过来看病。那儿离这有十几里地,为了让俺爹少受点罪,俺是一路拉车小跑过来。可把俺累死了。”
女人胡乱一气地述说,边说边用手背擦额头上的汗珠,她头发湿漉漉地,从头顶向外散发出一团团雾气。粗糙的脸上,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
坐等看病的那群人,有的摇头叹息:“那些儿子也太没有人性了,怎么能不管老人哩?”
有的嗟叹:“儿子生再多,关键时刻还是女儿靠得住啊!”
一时间,小诊所里,议论声纷纷四起。
姚全生丝毫没受外界影响,他全神贯注地为老人清理污秽、清洗伤口,用镊子夹住一大团的酒精棉签,一遍遍擦拭伤口。接着为老人摔断的腿打上石膏、系上绷带,然后又为他打针、配药、输液。一切都有序不紊地进行。
女人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缓过劲后,去附近买来些吃食喂老人吃下,痛苦的哀叫声才逐渐减轻。一瓶液输完,老人退了烧,安稳睡下。
姚全生将今日回家要更换的吊瓶和吃的药一一配好,用袋子装起来,然后递给女人,叮嘱她该如何给老人吃药,以及如何更换药瓶。
中年女人有些木讷,说了好几遍,她也记不住,姚全生索性拿只笔写下来,贴在每个药瓶上。可女人又说自己不识字,姚全生只得耐心地再教她几遍。
临走时,姚全生嘱咐:“这吊瓶要连续挂一个星期,之后卧床静养至少一个月,才能下地活动。每日都要帮老人家翻身,捏捏肌肉放松,防止肌肉坏死。”
听女人说父亲的家离这有十几里地远,为免来回折腾老人,姚全生提出放弃每日仅有的午休时间,骑自行车去老人家里为他打针、换药。一切安排妥当后,女人拉起架车带老父亲回家。
此后姚全生每日吃过午饭,不顾冷风严寒,骑车二三十分钟,去到老人家里为他打针、输液,持续二十多天,从未有一日间断,直到……老人病逝的前一周。
2.“饿……我饿……”
是的,老人去世了,谁也想不到一个简单的骨折竟会要了老人的命。
从医多年,姚全生救治过无数伤患,也见过很多人性的复杂,可要论毒恶,首屈一指数老人的5个儿子。每每提起这事,姚全生就有一团闷气堵在嗓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老人女儿的家离娘家很远,她又有一大摊子需要照料,没法天天守在老父亲身旁,只能隔三差五抽空来一次,所以姚全生并不时常见到她。倒是老人的5个儿子儿媳,每次姚全生一去,他们就齐刷刷全来了。站在老人床前,眼神阴恻恻地,也不怎么开口说话,只是一味盯着医生用药。
有时老人的儿子走上前,拿起姚全生用过的药盒,左看右看,闲扯一些有的没的。起先姚全生并未在意,只当他们是纯粹的无聊,也乐意同他们聊上几句。只是他们每次东扯西拉后都要问到药的价格,姚全生心里忽然就明白了,“哦,原来他们是怕我用贵的药,多花冤枉钱。”
领悟到他们的想法后,再来给老人看病,不等儿子们开口,姚全生就提前拿出药瓶一一摆开,跟他们介绍这药是管什么用的,那药是治什么的,分别都是什么价格。
儿子们脸上讪讪地,有些挂不住,可儿媳们却连装也懒得装,每次见医生拿出一堆的药瓶,脸上阴沉的都能掐出水来。
姚全生懒得理那些人,他是医生,治病救人是他的本职本分,他才不会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连续几日治疗后,老人的身体非但没有明显好转,反而愈加瘦弱。姚全生百思不得其解,他一遍遍检查所用的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这甚至让姚全生一度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直到某次去,乘着老人清醒,姚全生问:“老人家,看您这身体越来越差了,是我用的药让你哪里不舒服了吗?身体不得劲一定要说出来。”
老人家一双眼睛凹陷,眼窝渗出两行浑浊的泪水,死死地抓住姚全生的衣袖,嘴里小声嚷嚷:“饿……我饿……”
姚全生的心像被巨石猛然砸中,中间赫然出现一个大窟窿,往里呼呼刮着烈风,他对自己口中呼之欲出的答案,不寒而栗。
几个儿子儿媳立刻上前,用力掰开老人的手,满脸堆笑地对姚全生说:“嗨,不怕您笑话,这人啊,越是年龄大,越跟个小孩儿一样,总爱讨零食吃。医生您说说零食没营养,咱们偶尔会给他一点吃,但不能总惯着他吧?”
转头佯装责怪老人:“你是老糊涂了吗?逮谁找谁要吃的,俺们每家轮流给你送来的饭菜不好吃吗?”
姚全生看看床头上的确有饭碗,从残渣来看伙食还不错,他也就没太多留意,只当自己多疑心了,“老人可是他们的亲生父亲,难不成还能不给吃的?我真是想太多了。”
“可看老人的样子也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说老人这把年纪,哪里吃过什么零食,怎么可能向别人索要零食?”
越想越不对劲,姚全生借故支走儿子儿媳,俯身悄声细问,这才知道其中缘由。原来他们的确会端来吃的给老人,可是每天就一顿饭,还只是一小碗,根本不够吃。不光饭吃不饱,就连水也常常没得喝。
看着眼前瘦骨伶仃的老人,姚全生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可他却没资格责备谁。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医生,怎好管得太多?
况且现在顾着一点面子,儿子儿媳们还做做表面功夫。万一捅破窗户纸,他们索性撒起泼来,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老人的处境岂不更加糟糕吗?
不说点什么,姚全生心里实在堵得慌,说点吧,他心里实在没底,怕事情被自己越弄越糟糕。反复思量后,姚全生觉得自己还是不说为好。
临走时面对儿子儿媳们一张张伪笑的面孔,姚全生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最后实在忍不住,他一吐为快:“老人家年纪大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尽量给他吃好点,穿好点,毕竟一辈子也就这一个老父亲。再说咱们都养儿育女,也都会有老的那一天……”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儿媳立马跳出来抢白道:“嗨呀,这些不用您说,俺们都知道哩。俺们各家每天轮流给他端吃的过来。不会亏待他的,您放心!”
“我放啥心哩!他是你们的老父亲,对他好不好的你们心里最清楚,做人得要讲良心!”
姚全生一时冲动,说出这句话,说完立马就后悔了。他倒不是后悔自己会得罪人,而是担心老人会因为自己的这句话,遭受更加悲惨的待遇。
儿子儿媳们脸色很难看,直到姚全生收拾完东西,骑车离开时,也没人向他打招呼。
隔日姚全生照旧一吃过午饭,赶紧背上药箱,骑自行车去老人家里治病。他知道那些人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眼下救命要紧。
一去到,姚全生就抓紧配药,给老人打针、输液,这次儿子儿媳们看得很紧,生怕老人再“乱说”点什么。他们围在一旁,七嘴八舌、弯弯绕绕,最后终于说到主题上:要给老人减少药量,而且拣一般普通的药用用就可以,没必要用贵的药。
接着又各自絮絮叨叨说起陈年往事,什么老头年轻时,没帮衬过他们,除了大儿子,剩下的几房儿子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娶妻成家,什么别的老人都尽心竭力帮衬儿子儿媳们过生活,不会给儿子儿媳们添麻烦……
姚全生只顾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一直到走,都没接任何话茬,仿佛听不懂的样子。儿媳们一思量:“这不行啊,医生没听懂,俺们的话不都白说了吗,赶紧又多补充几句。”
骑上车,姚全生终于冷冷地回一句:“用什么药我心里有数,尽管放心,绝不会让你们多花一分冤枉钱。”
说完,扬长而去,他才不管那些人在背后怎样嘀咕呢。
姚全生心中满不是滋味,他不耻这些人的做法,更为老人的处境感到可怜。但他没功夫伤怀太多,临走时他将自己带去的鸡蛋、面包、牛奶,悄悄藏在老人的被窝里。现在他只希望这些东西不要被老人的儿子儿媳们发现,对缺吃少喝的老人来说,这些东西多少能垫补一点肚子。
另外,姚全生又偷偷在吊瓶里加了些营养药剂,对恢复身体大有好处。他心里早已打算好,这些营养剂的钱由自己出,算是他对老人的一点心意,他衷心期盼老人的身体早日康复。
3.短短一个星期,老人去世
隔日又去,车子还没扎稳,儿子儿媳们霎时就围了上来,毫不遮掩地说:“俺们几家兄弟昨天商量过了,觉得老头子的腿现在没啥大毛病,他吃饭胃口也还行,可以不用再继续打吊针。开点药吃吃,躺在床上多养养就行了。反正打上绷带,也就是躺床上养伤的事儿,哪里用得着天天输液打针,那得多少钱哟?”
望着床上陷入昏迷,不过短短一两个星期,整个人已瘦到脱相,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姚全生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原本老人只是摔断腿,身体并无大碍,输液一个星期,再多养养也就差不多能痊愈了。只是后来长期饥饿,导致营养不良,身体出现多种并发症,现在已然时日无多了。
姚全生思量很久,才缓缓开口说:“老人看起来也没多少时间了,为了让他走之前舒服点,我给他开点止疼药,再输几天液,让他少受点苦。后面这几天药钱算我的,你们看行吗?”
其中一个儿媳一听,立马站起来,手指姚全生嚷嚷:“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啥叫后面几天药钱算你的?俺们说不给他治了吗?俺们说不掏钱了吗?你把俺们看成啥人了?倒是你,一直治、治、治,都小半个月了,人也没见你治好。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的病?”
“我怎么看的病?就你们这么对他,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啊?饭不给吃饱,澡不给洗,他整日整日躺在床上,没人帮他翻身,拉了尿了也没人过来清理,就让他一直沤着烂着,眼巴巴地等着他死。你们还好意思说我怎么治的病?”
儿媳们不甘示弱,一个个跳出来,纷纷指责说姚全生就是为多赚钱,才故意拖着不给老人治好。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村里人都争相跑过来围观。越吵越凶,最后惊动了村长。
村长赶过来后,看见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在屋里乱嚷乱叫,而姚全生站在老人床前,一张脸通红,没吭一声?
村长素日深知这些儿子儿媳的人品:耍泼无赖,吝啬小气。在附近没医生愿意为他家老人看病,大家都不愿和他们打交道。正是因为在本村附近请不到医生,所以老人的女儿才舍近求远,大老远跑到外村,找不知情的医生过来治病。
围观的人群里一层外一层,女人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刺耳,场面很混乱,村长清清嗓子,大吼一声,总算暂时镇住了场面。不一会儿,女人们又开始在底下小声嘀咕。村长厉声说道:“人家姚全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医生,他的诊所里哪天没有人去看病?人家会大老远的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过来给你家老人看病,就为多挣你家那几个小钱?”
这话一出,老人的儿媳们才终于识趣地闭上嘴。
村长又两边各自安抚几句,众人的怨气才消散一些,人群渐渐散去,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淡地过去。
但已然撕破脸,姚全生没法再继续给老人看病,况且临走时,老人的儿子儿媳们也明确说要给老人换个医生。
纵使有心,姚全生也不能再坚持。医患关系历来就很紧张,他不能为此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虽说不再给老人看病,可姚全生心里仍惦念老人的身体情况,每每有那个村子附近的人过来看病,姚全生就必得向他们打探消息。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姚全生就愕然听到老人去世的消息。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姚全生心里咯噔一下,登时鼻子一酸,眼睛发热,滚出两行热泪。一旁的老伴见状,立刻安慰:“人走了也就算了,他家里人待他那个样子,早走早解脱。你之前不是也说过,他最多活不过一个月。”
“那也不能才一个星期,人就没了啊!”
姚全生摘掉眼镜,揩掉脸上的泪水,情绪平稳后,继续捧起刚才的医书看。忽然,他大力将书合上,“啪”地一声,愤怒地将书摔到地上。然后双手摊在后脑勺上,使劲往沙发上一躺,出口长气。
老伴怜惜地责备:“嗨,你看你,这是干啥哩?干嘛跟自己置气呢?你已经尽力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儿子儿媳们对他那个样子,说不定老人家自己心里想走呢,省得活着干受罪。想开点,你已经尽最大能力帮他了。”
4.并不值得同情
后来某次姚全生跟来这里看病的人说起这事,语气仍满是激愤痛心:
“他有5个儿子啊,腿摔断了,躺床上好几天,愣是没一个儿子送他来看病。还是他女儿碰巧回来看见,才把他送来。你们说说,这算怎么回事儿?儿子要的再多,有啥用?”
“老头子躺床上不能动弹,我每天骑车去给他输液,他几个儿子媳妇看见我,脸上都没喜色。”
“我也不管,该看病看病,该吃药吃药,该输液输液。”
“最后几天我去给他打吊针,老头子就剩一把骨头了,都不给他吃的,那老头有多一半是饿死的。”
“老头子去世后,他们草草安葬了事,迟迟不来过结算医药费。我又亲自跑过去结算之前看病花销的钱,几家儿子又开始互相扯皮。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难处。嗨,把我气得 ,看病这么多年,像他们家那些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简直了。”
“最后我就说了一句,只要你们承认老人家没有儿子,看病的那些钱我一分都不要了。”
现在说起这些姚全生仍然十分激动,他是个医生,非常注重养生,轻易也从不动怒。从小到大,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波动的时候。
可见当时被气得不轻。
姚全生是个孤儿,四岁时,父母因病双双撒手人寰,此后他被本家叔叔收养。虽没上过几天学,他却对学医颇感兴趣,跟着邻村一个赤脚医生,从帮人拎药箱开始,到后来能独挡一面给人看病。当上医生赚了钱,又去自费读了个医学专科,取得了医师从业资格证。
他从没享受过父母之爱,将他拉扯大的叔叔是个不善言辞的木讷老人。姚全生一直感念叔叔恩情,在当上医生有能力赚钱后,他一直赡养叔叔,并为他养老送终。叔叔病逝后,他又不辞辛苦为叔叔唯一身患残疾的儿子谋得一份工作,这么多年来对堂弟一直悉心照顾。
在姚全生心中,一直认为孝乃人之根本,他从没觉得赡养老人是累赘,“父母养我们大,我们养他们老,那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可遍观身边,像他这样想法的人实在是太少。他感到可悲,为那些正在遭苦的老人,也为那些给予老人痛苦的子女。
某日在小诊所里,姚全生偶然得知,他曾经竭力救治的那个老人,其实并不值得太多同情。
原来年轻时他一连生下三个女儿,为生儿子,二女儿一生下来就被送人,三女儿生下来,一看不是带把的,本打算立刻溺死,结果被老婆死命护住,最后艰难留下一命。他动辄对老婆毒打,骂她生不出儿子。他老婆也是个有气性的女人,最后一口气连续给他连生下5个儿子。
老头对5个儿子极其溺爱,而对待自己的老父老母,俨然就是他那些儿子的翻版。
“所以说,’事情有因即有果’,他也没什么好值得同情。”
听到这些话,姚全生当即傻掉,整个人如木头一般杵在原地,嘴巴久久无法合拢。他忽然觉得自己看起来真像是一个笑话。
5.极端对立的讽刺
农村是个魔幻现实的存在,很多事情都极端对立,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父母一辈年轻时疯狂追求生儿子,经常是暗地里较劲,比谁家生了儿子,比谁家生的儿子多,一旦生不出儿子,就会始终感觉低人一头。儿子于他们而言,只是炫耀般的存在,所谓的言传身教、受良好教育根本不存在。年老时却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厌恶、嫌弃。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他们吧?
恍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姚全生开始重新审视每天来往这里的中老年人,发现他们有个通性,那就是:“对下无尽宠爱,对上无限厌烦。”
为儿孙,他们能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榨干最后一滴鲜血,哪怕不吃不喝,也要给儿孙挣份家产。可对老父老母,他们却极其吝啬,就算吃喝剩下的,也不舍得拿出一些分给老人。待至晚年,他们的子孙有样学样,也会这般对待他们。
这像是一个轮回的怪圈,谁也逃不掉。
后来每每见到带儿孙辈看病的人,他们对待子女晚辈,满脸笑容,极尽宠爱。而同样的这群人,对待家里生病的老父老母,极其苛刻,动辄吵骂。
姚全生心里五味杂陈,只是他不再像当初那般义愤填膺,有时心底竟会隐隐生出一丝嘲讽:“现在你们对子孙极尽卑躬屈膝般宠爱,对家里的老人全无半分真心。你们想过没有,这些受疼爱的晚辈们,在你们行将朽木的时候又会如何对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