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东，光之门》
文/望星空
一
尼罗河在苍茫的暮色中蜿蜒如一道古老的预言，河面上浮动的灯火是文明眨着不眠的眼睛。我沿着历史的堤岸向东穿行，直至都市的喧哗沉入夜空，神庙的钟磬声渐行渐远。
于是我看见那片被月光浸润的丰草地：瓦迪·图米拉特，约瑟做埃及宰相时代称之为歌珊。
月光清亮如水，我站在歌珊高地遥望，歌珊是一片浩瀚洒满银灰色的温柔的凹陷稍微有些起伏之地。风是夜游巡疆的马，芦苇在河岸浅滩上低语，星群坠入水洼，恍若诸神撒落的碎银。
于是我的灵魂回溯到四千年前。四千年前的某个黄昏，至高者曾在这里划下一道光的边界：
线外是法老的国，金戈铁马，偶像林立；
线内是应许之地之前的应许，是旷野中的旷野，是至高者为祂的子民预备生养繁衍的圣所。
二
地理本无圣俗之分，直至神圣的意念为其灌注特别的意义。
至高者将雅各的族裔安置于帝国的边缘，隔离偶像与世俗，如将一粒麦子埋进光照的沃土，必将结出百倍千倍的果实。
非因他们比埃及人高贵，乃因神乐意在人的软弱上显明祂的刚强，是上帝刻意保护的子民，持续他的应许。
于是歌珊成了永恒的隐喻：
是寄居之地，亦是守望之所；
是保存割礼与誓约的容器，
是四百年的苦难，叹息与盼望交织成的摇篮。
三
牧人摩西于西奈山下驻足，
白发沾着旷野的风沙，杖端犹带米甸的残阳，满脸的褶皱沉淀着岁月的风霜。
四十年的逃亡生涯蚀尽王子的锋芒，义气不再，希望尽失，唯余唇舌如陶器般笨拙：
“我算甚么？竟能直面法老的威光？”
荆棘丛中烈焰翻卷却不焚毁，
云端之上传来撕裂寂静的呼唤：
“脱下你的鞋！你所站之地乃为圣土。”
那声音熔炼山岩，重塑血脉：
“我必以杖分海，以云引路，
哑口者的言语将成为我的雷霆。”
摩西带着家眷，踏上重返埃及的途程。
四
灾祸如潮水漫过埃及全地。
蝇群蔽天，瘟疫横行，冰雹击碎农田，黑暗吞噬王座，血腥弥漫埃及的空气。
然而每一场灾难都在歌珊的边界悄然止步，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墙巍然矗立：
“这地属我，这民属我。”
世界于是第一次目睹：
分别不是排斥，而是圣洁划分的边界；
庇护不是逃避，更不是溺爱，而是出征前的预备。
五
那一夜，羔羊的哀鸣刺破长空。
温热的羊血被牛膝草蘸起，涂抹在简陋的门框门楣，
成为穿越死亡的通知书，一道死亡的特赦令，也是通往永生的介绍信。
门内的人们咀嚼着无酵饼与苦菜，
吞咽的是苦难，孕育的是希望。
他们不知道前方有红海裂开，西奈山有雷鸣；
只知今夜若不借血立约，明日便无光柱引路，歌珊已不是庇护所，必将沉沦为迟疑者的墓碑。
六
黎明晨光初现，号角声从谷地深处响起。
锅盆与摇篮，羊群与杖竿，老人与小孩，汇成向东的洪流。
歌珊不是永恒之地，只是特定时期的应许。已在身后渐渐遥远，沉寂，光荣完成庇护所的使命。
无人回头张望——
因回头即是沉沦，将成为盐柱，向前才是救赎；
因真正的家园不在身后，而在云柱引领的前方。
七
我站在现代的地平线上，看机械轰鸣收割麦浪，烟囱向天空书写着象形文字。
没有血门，没有云柱，没有可见的神迹。
但我知道，歌珊是一段应许的特许，从未消失。
它已迁入每个被恩典触摸的心灵：
在地铁的喧嚣中，在会议的博弈里，在病室的守望间——
凡有血立约之处，便是新歌珊的疆界，分别为圣之地。
八
我们虽然仍在埃及的体系里谋生，却在歌珊的法则中度日。
学习一种双重视角：
当焦虑如冰雹砸向人群，我们看见恩典的穹顶依然完好；
当黑暗如浓雾弥漫世界，我们门楣上的光依然明亮；
当怀旧之声呼唤回头，我们当记得：
歌珊不是永久的安居之所，而是出征之地；
红海不是绝路，而是灵魂被救赎的受洗池。
九
每一次圣餐，都是一次微型的逾越节。
饼是旷野的吗哪，杯是新约的血，我们俯身领受，听见千古回响：
“这血为你们而流，使你们在世间却属于天上。”
我们起身，将杯底余韵化作心间的印记，
走向办公室，走向实验室，走向农田，走向工厂，走向学校，走向侍工，走向生活的每个现场：
带着歌珊的DNA，走向属天的迦南，奔赴天上的家园。
十
夜风拂过河谷，芦苇沙沙作响如天使翻动经卷。
回望来路，不见城墙界碑，
唯见一道月光铺就的河流，静静东流。
我蓦然醒悟：
歌珊不是可以重返的地理坐标，
而是必须不断跨越的属天维度：
每一次拒绝属世的法则，都是每一次回应恩典的奖赏，
我们已在死去而复活的生命中，再次划定那道河之东、光之门，奔赴应许。
十一
哦，昔在、今在、永在的光明之主，
你曾在历史的尘埃中划定恩典的疆界，
在奴役之地开辟圣洁的庇护之所；
今夜，我们的灵依然俯伏于歌珊的门前——
愿我们的心成为你新约的歌珊：
在世俗的喧嚣中持守分别的智慧，
在洪流的冲击下立定救恩的磐石；
愿我们门楣上永远流淌羔羊的血，
使死亡的阴影在光中消散，
使徘徊的脚步在应许中坚定。
求你裂开我们生命中的红海，
让惧怕沉没于信心的深水中，
让自由绽放于顺服的彼岸；
愿每天的奔波都成为朝圣的旅程，
每处职场都化作见证的祭坛——
因你知道我们仍行走在埃及的边界，
求你将歌珊的法则刻入我们脉搏：
教我们以属天的粮为食，
以永恒的泉解渴，
在寄居之地建造永恒的帐幕。
愿这微小的生命成为你光明的注解，
直到我们穿越最后的旷野，
进入那不再有黑夜的迦南，
灵魂奔赴天国的家园。
奉耶稣基督的圣名，阿们！
注：歌珊，约瑟时代为歌珊，摩西率领以色列人出埃及时从兰塞出发，歌珊称为兰塞，当然兰塞是歌珊全境内的一座集货城包括以东集货城，后来人们将兰塞代替歌珊。现在叫做瓦迪·图米拉特。但是瓦迪·图米拉特仍然只是歌珊境内的一座城，歌珊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