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小师妹向可心比武招亲的大日子,师父向岩庭拿的主意,参加比武就两人,大师兄林望海和二师兄陈剑峰。
师父膝下无子,只有小师妹这一颗掌上明珠,所以这次比武不仅是招东床快婿,更是为门派挑选下一任掌门。
耀武台前,师兄弟们欢声雀跃,迫不及待让比武早些开场,大师兄和二师兄,究竟谁能够成为师父的东床快婿,大家都很期待。
耀武台后,师父向岩庭威严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管家老刘站在身后,面露笑容。
耀武台上,陈剑峰一人闭着眼,抱着剑,站在一旁,昨夜的酒意还未散去。
喝酒,与他而言,再正常不过,但他绝不是个嗜酒的人,相反他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今日这般大事,他绝不可能昨夜饮酒。
师门之中,大师兄林望海、二师兄陈剑峰、三师兄江白月,三人关系要好是众所周知的事,三人一同切磋武艺,一同饮酒作乐,一同挨骂受罚,就连倾心之人也同样都是小师妹,这些师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当然,师父也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有这一场比武招婿。
大家焦急地等待着大师兄林望海,这么大的事大师兄怎么还未到,有人已经开始高呼大师兄的名字,可陈剑峰依旧闭着眼睛,他知道,今天大师兄他不会出现。
昨夜,月明星稀。
本已入睡的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明日比武的对手,大师兄林望海。
“聊两句?”林望海出言问道。
陈剑峰将他请进了屋内。
“我知道你对小师妹用情很深。”林望海自顾的找了张椅子坐下。
陈剑峰道:“师兄又何尝不是。”
林望海道:“那又如何,师父心中的东床快婿可是你陈剑峰。”
陈剑峰疑惑道:“师兄何出此言?”
林望海冷笑一声,“你我武艺谁高谁低,难道师父不清楚吗?比武选婿不过是个由头,毕竟我还占着大师兄这个头衔不是吗?”
陈剑峰道:“师兄怕是多虑了,平日里师弟我可从未胜过师兄。”
林望海看向陈剑峰,“你不必自谦,你的武艺我自是了解,平日里的切磋不过是你顾及我的颜面,处处留手罢了,所以我自知明日必输无疑。”
“师兄……”
“剑锋,我是这样打算的,我若上台比武,你我定要分出个胜负,若我不来,自然是你胜,我也算不上输。”林望海打断了陈剑峰的话。
陈剑峰很诧异大师兄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论及对小师妹的感情,林望海绝不会弱他分毫。
“如此,既成全了你和小师妹,又不伤你我兄弟之情,还可以给我两留下兄友弟恭的美名,一举三得。”林望海接着说道。
陈剑峰闻后立刻说道:“不可。”
“你是了解我的,无论是在耀武台上落败,还是亲眼目睹小师妹与你成亲,对我而言都是残忍万分。”林望海说得恳切,“剑峰,你应该明白。”
“可……”陈剑峰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错,明天的比武他不能输,掌门的位置他可以不要,打败大师兄的名声他也可以不要,唯独小师妹,他这一生唯一钟情之人,他不可能放弃,所以他只能赢,他若要赢,那大师兄就只能是输。
他也清楚的知道大师兄是个顾忌颜面的人,这样的结果对大师兄而言无疑是残忍的,敬重大师兄的他怎能对大师兄做出这般残忍之事。
所以,大师兄所言,是他们俩明天最好的结局。
他点了点头,朝大师兄拜去,“谢大师兄成全。”
林望海扶起他,“只是下山后,就不能再与你和白月二人饮酒作乐,想想就觉可惜。”
陈剑峰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可有酒?你我师兄弟再喝上一场,权当为我践行。”林望海接着说道。
“好!正巧白月今日拿来了两坛好酒。”
“哈哈,如此快哉!”
两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好不尽兴。
三更左右,大师兄离去,他则是一夜未眠。
耀武台前,巳时已到。
“大师兄哪去了?”
“你们都没看到大师兄吗?”
“怎么回事?大师兄到底去哪了?”
师兄弟们议论纷纷,而陈剑峰依旧抱着剑,闭着眼,站在台上。
管家老刘踱步走到台上,正要开口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陈剑峰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之人却让他大吃一惊,正是昨夜就下山的大师兄。
还未等他开口,大师兄便抱拳道:“师弟,请出招!”
话音刚落,只见大师兄腰间利剑倏然出鞘,动作之快让人始料未及。陈剑峰心中疑惑未解,此刻又遇大师兄突然出手,仓促间便落了下风。
大师兄的剑是越来越快,而一夜未眠的他注意力难以集中,身上气力也不知为何,似乎不及往常的一半。
昨夜的酒!他猛然惊醒,冷汗直流,大师兄昨夜的那一番说辞不过是为了让他饮酒,酒中恐怕也早已下好了毒!多年同门之情、手足之谊,大师兄为何要这样对我!他越是想,心绪就越发不宁。
此刻,大师兄瞅准破绽,一剑掠起,将他逼退三步,趁他身形不稳之时,连忙一掌送出,将他打翻在地。
胜负已分。
陈剑峰捂着胸口,艰难地爬了起来,怒不可遏的他朝林望海质问道:“为何!为何!”
林望海则是面无表情朝他抱拳,“师弟,承让了!”
此刻的他心中已是怒火中烧,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算计竟是如此愤慨,总归是少年心性,他再也摁耐不住心中滔天的怒意,提剑跃起,直取林望海而来,这一剑带着他千怨万恨,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大师兄算计,往日的信任和敬重,此刻都化作了倾泻的怒火,他定要大师兄为此而付出代价。
林望海一动不动,默然地看着眼前被怒火吞噬的陈剑峰,完全没有把他的这一击放在眼中。
只觉一道罡风迎面而来,师父向岩庭不知何时来到了台上,一手击落他手中利剑,一手扣住他的气门,仅用一招,便将他牢牢制住。
师父一把推开他,大怒道:“放肆!”
陈剑峰见师父出手,遏住了怒气,“弟子……”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师父继续开口道:“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偷袭你师兄!”
这一刻,他恍然大悟,这场与大师兄比武,不仅在武艺上输了一筹,在品行上更是落了下乘。
“为师且问你,你服还是不服!”
陈剑峰咬着牙,低声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服+了……”
这一夜,师门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众师兄弟都在为大师兄赢了擂台而庆贺,这位师父的东床快婿,将来门派的龙头,自然是趋炎的压肩叠背,附势的挨股擦膀。
与之相反的则是陈剑峰的住所,冷冷清清。
他坐在屋外的石阶上,望着天上的皎月,到现在他还未想明白,大师兄为何要算计于他,更让他不解的是,师父应该看出了他在擂台上的异常,为何又不闻不问,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个局外人,孤零零地旁观着他人的热闹。
“二师兄!”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三师弟江白月,整个师门现在愿意搭理他的恐怕也就这个三师弟了。
“你怎么来了?”他出言问道。
江白月坐到了他的身边,欲言又止,“师兄,……”
陈剑峰道:“话都到嘴边了,说吧。”
“今天这场比武,……”江白月磕磕巴巴地说着,“你应该知道大师兄的身世。”
陈剑峰眉头一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云州豪门林氏的二公子,这个身份比起孤苦伶仃的自己,无论是为了女儿的将来还是门派的兴盛,师父恐怕也不难抉择。
“如此,直接将小师妹许配给大师兄岂不省事,师父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陈剑峰冷笑一声。
江白月叹了一声气,“你还不明白吗?这是用你给大师兄立威,同辈师兄弟中你的武艺最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只有赢了你,大师兄才能服众,掌门之位才能坐得安稳。”
“小师妹可知此事?”陈剑峰又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她若有心恋你,便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她若无心恋你,便是……”江白月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陈剑峰仰天长笑,“可笑,可笑!”
何其讽刺,敬仰的师父,敬爱的师兄,就连小师妹都……,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好一个世态炎凉冷如霜,人心淡薄薄如纸。
那一夜,灯火通明的师门,没人会注意到一人一剑的他,孤身走下山去,大家也就私下议论了两天,过后再无人提起陈剑峰这个名字。
小师妹出嫁当日,八抬大轿上的她,绣花红鞋,金簪珠串,朱唇如血,嫁衣如火,林望海骑着高头大马,近百人前后张罗,押着十车琳琅嫁妆,一路上仪仗开道,锣鼓喧天,红红火火地开往云州林府而去。
可是谁料半路遇上了西山的马贼,除了大师兄和小师妹下落不明外,其他人全部命丧当场。
消息传到师门和云州林氏,两方立刻召集了人马,誓要将这一伙西山马贼连根拔起,挫骨扬灰。师父向岩庭亲自带人下山,林氏那边则请了官府的赵县尉来共同剿贼。
此刻,西山马贼的老巢前,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就是陈剑峰。
他来这只为做一件事,救出大师兄和小师妹。
这几日,他想得明白,别人可以负他,但他决不负任何人,这是他做人的道理。
可这里,却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马贼们一哄而上,纵然陈剑峰武艺出众,但始终是独虎架不住群狼,身上落下的伤也越来越多。
“见你是条好汉,赶紧给老子滚吧!”马贼的头走出人群,朝陈剑峰喊道。
陈剑峰喘着粗气,“把人给我,我就走。”
“行,我给你一个!”马贼头子答应的爽快。
人群中拽出一人,眼神迷离,全身是伤。
“白月!”陈剑峰喊道,三师弟怎么会也被他们给抓了。
“师兄!”江白月见到陈剑峰,眼中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我……”
“我什么我,你怎么不说说,你是如何与我们勾结,里应外合劫了迎亲队,是如何与那淫妇狼狈为奸,谋害了林氏二少爷。”马贼头子冷笑着说道。
陈剑峰诧异地看着江白月,一言不发,似乎等待着江白月的回答。
江白月不敢直视陈剑峰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陈剑峰一把抓起江白月。
江白月未做丝毫抵抗,只是嘴里喃喃道:“师兄,你杀了我吧。”
“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陈剑峰推开江白月,朝着马贼头子问道,“还有两人!”
马贼头子将手绕至胸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剑峰,“真是好言难劝寻死人。”
“带不走他们,我也不会活着离开。”陈剑峰眼中越发地坚定。
马贼头子说道:“豪情热血,推人向刀山火海,老子认你是个人物,但你有你的道义,我也有我的规矩,不见财不放人,谁来都一样。”
陈剑峰拔剑而起,他知道要救大师兄和小师妹唯有一次机会,那就是擒贼先擒王,拿下了这个马贼头子,自然而然的可以换回大师兄和小师妹,并全身而退。
可宁他没想到的是,这马贼头子不同于一般毛贼,一身武艺绝不在他之下,此时的他身受重伤,又经鏖战,怎是这马贼头子的对手,三招便被放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陈剑峰睁开了双眼,此处是一间阴湿的地牢,他手脚被缚,动弹不得,眼前被一同关着的还有三人。
大师兄林望海、三师弟江白月、小师妹向可心。
一阵沉默,曾几何时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师兄弟们,却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无话可说。
此时,马贼头子推搡着一人,缓缓走进了地牢,只见他手里拎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开口打破了沉默。“老刘,不用我多介绍了,都是老熟人了。”
被推搡进来的正是师门的管家老刘,他颤颤巍巍的显得格外的害怕。马贼头子把把人头往地上一扔,“你们的师父向岩庭,我也给你们请来了。”
看着地上滚落的人头,早已是花容失色的小师妹再也绷不住泪水,放声大哭起来。
陈剑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马贼头子笑道:“论辈分,你们得叫我一声师叔,是不是老刘?”
老刘翻过身来,趴在地上,可劲的磕着头,“当年都是向掌门干的,与我无关啊,与我无关啊!”
“呵呵,当年诬陷我勾结马贼,没想到真就如了你们的意。”马贼头子凑近老刘,眼中满是杀意。“我的好师兄,为了个掌门之位,就能颠倒黑白,买通官府通缉于我,向岩庭该死,你也不配活!”说完,手中短刀一挥,老刘血溅当场,没了气息。
“抓你们来,不过是引向岩庭那个老狐狸下山,如今我大仇已报,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处置你们几人了。”马贼头子又朝着陈剑峰和江白月二人笑道:“不久,云州林氏会将他夫妻二人赎走,而你们两个就只能继续待在牢中,真是可怜。”
江白月惊慌道:“你不讲信用!你不讲信用!”
“你与马贼讲信用?”马贼头子冷笑道,“你连你师兄都能出卖?什么样的师父就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你凭什么跟老子讲信用。”
马贼头子饶有兴趣继续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小师妹早与他私定终身了,这次劫迎亲队,全靠他两里应外合,才能如此顺利。”
此言一出,倒是让林望海和陈剑峰二人同时抬头看向了江白月。
江白月说道:“我与他们说好,只劫财不杀人,我不想害人,更不想连累师门,我不过是想要回可心而已。”
“要回可心?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可是你嫂子!”沉默的林望海终于开了口。
江白月怒道:“你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夺人所爱,凭什么说我狼心狗肺,我与师妹情投意合,可师父就因为我家世不如你,武艺不如二师兄,连一个上耀武台的机会都不给我,活生生地将我二人拆散。”
“就凭你,怎配得上小师妹!”林望海冷笑一声,“剑峰,你想不想知道,那晚酒里的毒是谁下的吗?”
江白月急忙辩解道:“你别忘了,是你给我了一百两!”
“哈哈,你看,在他心中,你也就值个一百两。”林望海哈哈一笑,“看清楚,我们淳朴的三师弟,不过也是个满身铜臭的家伙。”
陈剑峰静静的听着,每一句话都如同寒刀一般,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间,敬爱的大师兄算计他,亲爱的三师弟算计他,就连往日里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师妹对他也尽是虚情假意。
马贼头子走到他的面前,用短刀划开了他身上捆绑的绳,微微一笑,“你还要救他们吗?”
他咬着牙,半天吐出了一个字,“救!”
马贼头子哈哈笑道:“想不到向岩庭还能教出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突然间一阵嘈杂声传入了地牢,入口通道的火光瞬间吸引了马贼头子的注意,趁着他的一个晃神,陈剑峰飞身一跃,夺过了马贼头子手中的短刀。
看着火光愈演愈烈,马贼头子无暇与他多作计较,转身便向入口的通道跑去。陈剑峰见其走远,迅速地松开了几人身上的绳索。
“二师兄。”江白月想说些啥,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陈剑峰扶起他,只道了句“出去再说。”
顷刻,整个马贼寨子被滔天大火吞噬,许多人冲出寨子,可外面却是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官兵,他们手持弓弩,见人就杀。躲在里面被火活活烧死,跑出来又被乱箭射成筛子,似乎谁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赵县尉骑着马,冷眼看着这场杀戮,都是些马贼,杀他们不过是替天行道,这种既有名又有利的事,他最喜不过。
“县尉,林老爷可是给了我们三千两,要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救回二公子,我们这般,二公子哪里活得下来呀!”副官在一旁问道。
赵县尉冷哼一声,“你难道不知道,林家大公子许了马县令五千两,嘱咐我,定要让他这个弟弟回不去。”
“可林老爷那边,我等该如何交代啊!”
“哈哈,你可见过官府与百姓有过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