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后门边有个座位,背靠墙,边上挨着垃圾桶,桌子紧紧地靠在墙边,时常会被后门挡住,桌子上摞着厚厚的一摞书,书后面是个安静的少女,厚厚的头发紧紧地包裹着不多的裸露皮肤,长长的刘海儿遮住大半个脸,露出了一点点苍白到透明的影子,这是小安。旁边的位置空着什么也没有放。
最近几日的天气一直在下雨,感觉冷冷的,而蓝的发紫的天空让人觉得更加寒冷,后门被徐徐地推开,带进来一股凉风,让小安打了个哆嗦,她确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这时,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进了教室,大概是因为太高的关系,身体感觉不很稳当,摇摇晃晃的歪斜着,像得了软骨病似的,脸色特别白净,笑起来牙也特别白,因为太白了,所以有些反光,阴影处的小安仔细辨识,还是看不清他的脸,据说是插班生,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直接定在了小安的座位上,微笑着说:“我就坐这儿吧”没有等人回答,而是非常确定的说出来,然后直接擦擦桌凳,放上自己的东西坐了下来。一边收拾着,一边对着空气说着:“我叫阿虚,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啊。”小安再眯了眯眼睛,仍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干脆低下头继续看书,任发丝把她和世界隔离开来。
安静到孤僻的小安其实朋友很少,大家都说她有点心理疾病,小安也不常和人讲话,只是想着阿虚刚来,总是要打个招呼的,她就低着头看着地下,低低的说了句:"我叫小安。"最后两个字几乎已经成了静音,然而阿虚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那以后就是朋友了啊!”小安那时心里就想过的,他朋友多了自然就不会再理会自己了的,毕竟自己这样的性格确实没什么人能习惯的。
自然的,这个热情活跃的男孩子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每次一下课就有一群群的朋友们叫他出去打球,他也都高高兴兴地出去,偶尔看一看小安问她要不要一起玩,小安这样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出去的。只是在座位上轻轻摇摇头,低头继续看她的《梦的解析》,阿虚则是自己在那儿玩的愉快。不过偶尔的,阿虚也会陪她一起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写题,或者同她说几句话,虽然从来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冲着她叨叨些各种琐事心情。
每天下午的活动时间,小安总会一个人爬到七楼,这是她的秘密基地。这个地方一直开放,但是一直没有人上来。学校从来没有说过不允许上七楼,但是偶尔会有巡逻的老师赶她走。但即使如此,小安还是喜欢这里,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脱离人们可怕的嘲讽眼光,也只有这里,她知道没有人搭理她是因为没有人而不是别人厌恶她。她喜欢在这里嚼着她的小软面包,软到放到嘴里就已经彻底融了,似乎完全没有东西一样,但小安坚持认为,它是确实存在的,而且这是她最迷恋的食物。她如果在教室之类的地方吃,会被人当精神病看待,只有这里,没有人会说任何话。
但是突然间不一样了,自从阿虚来了之后。小安听到了旁边的呼吸声,她扭头看到个人,是阿虚。她看不清脸,但她知道是阿虚。阿虚在阳光的直射下看起来就像透明的一样晃眼,闪烁着略刺眼的光,但是小安感觉很舒服,很安心。被这样刺眼的温暖包裹着,让她舒服极了。阿虚笑着拿了小安的面包,说:“怎么这么不够意思啊,有好地方好东西不和我分享?”然后就嚼了起来。小安惊讶地看着他:“你吃到了?味道怎么样?”阿虚仍是笑着:“很好吃啊,你不是一直在吃它么?干嘛问我?”小安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分享,而且分享的还是独属于她的小软面包,让她感觉非常的幸福。她想起小学时候和朋友的三人行,他们会买五毛钱的辣条,然后分着吃,她一直在旁边静静地走。她们说:“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她是知道的,她一直被忽略,一直不被注意。但她不在意,毕竟是朋友嘛,而且每次搬书,拿东西,补作业的时候,或是遇到什么困境,失恋之类的时候,她们都会想到自己的,这已经让她很安慰了,这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存在着,而且她也习惯了一个人玩,可以做很多很多事的。现在阿虚的出现,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幸福。她低了头微微扬起嘴角,继续咀嚼着不需要咀嚼的小软面包,在暖暖的日光中沉醉着·······
这样的日子每天重复着,偶尔还是会有巡逻的老师大喊着:“下来,快下来,这里很危险,别乱跑!”而阿虚就握住她抓着小软面包的手,拉着她拼命地逃跑。她记得,七楼有一个青花瓷瓶,他们每次都从这个花瓶上跳过,阿虚体育很好,跳的特别稳当,而小安总是四肢不协调的险险碰倒花瓶,阿虚每次都帮她扶稳花瓶,不让它掉下来。阿虚跟她说:“如果花瓶碎了,一切就都完蛋了呢!”小安只是笑笑,当他是怕被老师骂。小安和他说:“花瓶底部印着‘淮安’二字。”阿虚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安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就是知道。”
体育课上,大家三三两两地下楼了,没有人叫小安,和往常一样。小安也和往常一样,慢慢地收拾着东西,往楼下走去。正准备关门时,阿虚突然跑了回来,说:“我忘了东西。”然后便抱着篮球和她一起慢慢地在后面走着。阿虚脸上气喘吁吁的,但是小安却觉得静到听不清呼吸声,天依旧是蓝紫色,没有温度。阿虚身上也没有因为汗水而变得潮湿发热,仍旧是27度的体温感觉,很舒服,又好像全是假象。
女生们再进行排球训练,班里28个女生,13组,一个和老师练,刚刚好。是的,往常总是有个倒霉孩子和小安一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连这一个也没有多出来。所有人都认定,这才是标准的数目。小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什么也没有说,那边男生叫着:“嘿,你真慢,就等你了!”阿虚便把一个青花的杯子交给小安,自己上了场。小安默默地抱着水壶,低头继续看书,而阿虚也没再理睬她。忽地,一个球朝她的头顶上砸了过来,阿虚看了,瞬间神情紧张了起来,飞速跑了过来接住了球扶住她,把球甩了回去,说:“我先歇会儿啊,你们玩儿着。”然后敲了小安的头一下,说:“你小心着点儿啊,万一水瓶摔坏了怎么办?万一摔坏了,可小心你的命!”表情笑盈盈的,好像在开玩笑,眼神却出奇的认真。然后仔细查看了下瓶子,喝了口水,又回到场上。小安看着这个杯子发呆,久久不解其意,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这个杯子就那么重要?体育课结束后,阿虚又留到了最后,小心地接过杯子细细看着,一点点抚摸着,嘀咕着:“还好还好······”
类似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小安也渐渐敢和阿虚讲话了,与他聊着心理学,聊星座······小安和阿虚说:“明明学心理学知道这是暗示效应,可还是会不由得觉得好准啊,我是双鱼座,爱幻想,爱浪漫,哈哈”她还说:“大家都说我有妄想症,认为我是疯子,没有人相信我,她们说这个学校没有七层楼,你说好笑吧?”然后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挺好的,这样这里就只属于我们了,能够独自拥有一片安静的天空真的很美好呢!”她没有注意阿虚的眼神,放空地看着空气,天色渐渐恢复成正常的蓝色,甚至略带了些白,她依旧看不清阿虚的脸,只是隐约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突然,阿虚看看天空,看看表。十分严肃地对小安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赶紧跑!”就像每一次他们被老师追着时一样,阿虚隔着面包牵着小安,有一种软糯的触感,他们飞奔着跨越了那个花瓶。这一次,小安又碰到了花瓶。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小安每次逃跑都会碰到它,阿虚每次都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扶稳它。可是这一次,阿虚扶不住它,它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溅起来几个大块,直直地冲向小安的脸,小安清晰地看到,花瓶底部写着淮安两字,她终于看清了阿虚的容貌,但阿虚也跟花瓶一样,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冲她微笑着········
小安脑子一懵,记忆回到几个月前。花瓶碎了,没有阿虚,她掉了下去,大家却只当这个疯子又失踪到哪里了,毕竟,这事情常常发生。直到·······
“之后播报一则新闻,天德中学一女生于今日下午五时从天台跳下,据悉,该女生患有重度妄想症,常说一些奇怪的东西,如花瓶,七层楼一类。这一事件提醒我们要关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及时治疗,防患意外发生,下面请看下一条新闻········”
一分钟,概括了小安的一生,小安确实已经离开了,小安离开后五天,班里插进来一个新生,填补小安所处的年纪150名的位置,他叫杨光,一个矮胖的黑黝黝的男孩
阿虚,阿虚,小安你还没发现吗?他长得和你记忆里仰慕的邻居哥哥一模一样不是么?这一切的故事,不过是一枕槐安而已,何必在意呢?一切美丽都如烟花,只是给你一场美梦,让你沉睡其中忘记现实的痛苦罢了,小安,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