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有一女,自幼丧亲,孤苦伶仃,唯有一忠犬相伴。
十七那年,遇一翩翩公子。公子相貌堂堂,举止尔雅,女子恋之。
终有缘,与其相婚。
初时,爱意浓浓。然,公子生性风流,悦女无数。年过数载,情意淡淡,女子终受尽冷漠。
女子不甘,一日,竟与其一恋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公子大怒,将女子逐出家门。女子哀求,终未果。
女子又复当年模样,孤苦伶仃,凄凄惨惨。
携其犬,寻一破庙。居于此,暂且遮遮风,避避雨。
有一书生进京赶考,落榜。书生愧疚,无颜还乡。于京中居留,来年再考。
书生穷苦,身无分文。且凭一手拙诗可卖几文银两,方可堪堪度日。
一日,书生入过破庙,遇女子。书生见女子孤苦可怜,便与之相伴。
书生常来庙中与女子探望,日日稍些菜饭予之饱腹。
女子心中感激,便陪书生练书,磨磨墨,替替笔,拾拾纸。
春秋漫漫,书生竟觉已对女子生恋。然,书生实在羞涩,不敢表于心。
书生彷徨数日,方鼓足勇气,与女子相告,以愿得其心,稳稳一世,白首不离。
然,未遂。女子话曰:“天下男子不如犬之忠义,背信弃义,非色即恶,唯有犬能常伴吾心。吾已看破红尘,誓不再恋。”
书生黯然,见其犬,忌之,将其犬踹。女子恼怒,将其逐。
书生虽被逐,仍不离弃,默默守之,竟也不再念赶考之事。
不知几何春秋,年过十载。女子之犬已至暮年,终不能食,不能动。
眼看其犬命在旦夕,女子悲痛,举刀欲自遂。
书生不忍,将其阻之,劝曰:“吾能将犬救,莫要寻短见。”
“倘若你当真能救犬,吾予三日,犬若救,我便许你一世”女子哭求。
书生将其犬带走,串门走户,问遍医者,却无一人能救之。
眼看已过三日,犬命至终,突遇无常索魂。书生苦苦哀求:“莫要带走犬之魂魄”
“犬已寿终,此乃天命,不可违之”无常说罢,硬要索魂。
书生惶恐,急问曰:“有何之法能让犬活?”
无常见书生如此蛮执,便戏讽:“倘若你肯以你之阳寿换犬之寿,犬便能活,你可愿?”
“我愿!”书生心想,若能将犬救,女子便活,若犬不救,女子便不活,吾乃至爱,怎能弃之不顾。
无常见书生当真,便曰:“玩笑玩笑,莫要当真,人之阳寿实则无法与犬寿相换,你便莫要顽执了。”
“若不能救犬,吾也不活。”书生知不能救犬,悲痛曰:“索犬魂之时,捎带吾之魂魄。”
无常见书生竟如此执着,心中迷惑,问曰:“你可为何如此爱此犬?”
“吾并非爱此犬”书生相告:“吾是爱一人”
书生将其心,其事,一一说于无常听。
无常为其痴情感动不已,转念一想,方想出一法,却不知书生可愿,于是问曰:“救犬无法,但有一法不知你是否愿?”
“速速说来”书生听闻能有一法,心中大喜。
“犬寿已终,不可续之,但可将你之魂魄摄入犬身,替犬活”无常最后问曰:“你可愿?”
书生闻言,心想若能如此,不但救了女子,还可日日常伴其左右,并深受女子疼爱,何乐而不为。当即答曰:“愿!”
话毕,无常便施展法术,将犬魂索出,后将书生之魂魄摄入其犬身。犬醒,又复以往生机,此时犬却是书生。
书生以犬身回女子身旁,女子见犬活,大喜。
就此,又如当前,犬伴与女子左右。女子等候书生来娶,以复当初诺言。
日子渐渐,书生仍未来,女子迷惑,殊不知那犬便是书生,日日伴于身。
久而久之,女子心生思念,时常与犬痴痴谈起书生往事,但书生终未来。
一日,女子上街,突见一褴褛男乞丐,有些眼熟。
女子走进观之,却是先前公子!女子问其何故如此。
听闻公子诉说,原是家门败落。家破流落如此。
女子心生怜悯,又念当初之情,将其接于家中。
女子竟与公子旧情复燃。缠缠绵绵之下,犬大生醋意,怒,将其公子咬。
公子厌之,誓要屠犬作食,对女子曰:“此恶犬不杀,我们便不见。”
话毕,公子竟要愤愤离去,女子求之,愿为公子舍爱犬。
女子心怀愧疚,手持刀刃来于犬前,欲弑之,含泪曰:“吾与公子之情深,今**恼怒公子,公子誓要你死,犬终究是犬,吾无奈只能将你杀,望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再为犬。”
犬闻言,虽不能言语,但心中痴笑“曾经生死相依,如今刀刃相见,哈哈哈……”
“尔等骂天下男人不如犬,然,女人如何?”犬悲愤,不待女子刀刃,撞墙自遂。
公子与女子二人卖书画为生,那是书生在世之笔墨。
一日,二人打扮得体,复往常一样,去街头闹区贩书画。
一富婆悠然逛来,停于二人摊前。巡视一番,指那一幅山水画问公子:“这是你画的?”
“是,是”公子连忙点头哈腰,旁边女子正想开口,公子却用腿膝暗碰,示意莫要说。
富婆对公子打量一番,赞曰:“真是才貌双全啊”
“哈哈哈,哪里哪里”公子讪笑
“我要了”富婆淡然说道,便递来一掂银两。
公子见银两,顿时喜溢于表,忙接过银两,将那幅书画卷好。
正当公子将卷好的书画递予富婆时,富婆却眉眼一挑,妩媚地对公子曰:“我说的是人”
公子恍然,更是欣喜,将画扔于女子便要随富婆去。
女子慌恐,扯公子袖角求曰:“公子莫要丢下我一人”
“撒手”公子怒曰:“**,别以为我不知你与那书生苟且之事,撒手!”说罢,便把女子踹
女子终放开,有言道:无情人留不住,有情人终会来。
罢了,让他去吧。女子抹干眼泪,起身拾起书画离去。
回于破庙,女子仿若失魂,茫然中见那堆书画,顿时女子眼中终出现一丝生机。
女子拾书画,一张张观之。回想与书生往事,犹如就在昨日。
当年日子虽是贫苦,但也还算快乐。在此破庙,女子为书生磨墨,书生为女子画像。他为她作诗,她为他呤曲。
此时女子却是孤独一人,她抚其书画,判若其人,竟痴痴对其言语:“曾经我那么赶你,你却不走。唉,而如今你又为何不归呢?”
女子日夜揽其书画,苦苦等候,盼他有一朝能归来。
花落无声花有息,君别无迹吾盼兮。
君不见,望穿秋水。
花无期,草木凋零。
已是深秋,破庙虽能挡些风雨,女子还是受冷。
女子思念书生,日不食,夜不寐,终病危。
一日,女子昏沉中竟见无常。
“你命已尽,随我去吧”无常说罢便要索其魂。
女子惶恐,急曰:“不,我不能走,我要等他来,我承诺过他,他会回来娶我,我不能走,求你别索我魂。”
无常见其痴颠,执念太重。无奈,便将书生之事说于女子。
女子听后,悲痛万分,摊身在地,掩面痛哭:“呆子,这个呆子,呜呜呜……”
女子终随无常去。
女子在地府不知几载,终到投胎之日。阎王问女子:“你可对来世有何要求,是投个富贵人家还是……”
“小女并无其他要求”女子答曰:“只愿来世能伴他左右,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我都接受。”
阎王听了,却皱起眉头,对女子曰:“你有所不知,他是文曲下凡,本有一事未了,上世你碍他,这一世万万不可!”
“我只愿见他一面,绝不扰他”女子哀求
阎王见女子如此痴迷,无奈叹道:“唉,罢了罢了,我再给你想想法子,待我来看看”
说罢,阎王闭眼神游。片刻,又争眼,对女子曰:“书生在一荒野山林,那有常年积雪的山峰,有翠绿的竹林,有清澈的水湖,那里四季寒冷,那里渺无人烟,他在山下竹林处水湖旁,自搭一竹屋陋舍,在那里专心苦读,那方圆百里无人家,不过山中有一狐窝。”
“你可愿投身于狐?”阎王望着女子
阎王以为女子会就此作罢,谁想,女子却毫不犹豫,当即答曰:“我愿!”
女子来于重生门,上世,他为我化犬,这世,我为他成狐,又有何不可。想罢,便跳入重生门。
一阵眩晕后,突觉有光,却睁不开眼。只觉有一柔软温暖之物抚摸自己。
不到半月终睁眼,才知自己已成狐,是一只白狐崽。
白狐食狐奶,大些后食腐肉,虽难以下咽,但为了能快些长大,早点见书生,再难都要咽下。
一日复一日,白狐渐渐长大。终到独立之日,它便离窝下山,寻那竹屋,寻那书生。
寻遍山林角落,终有果。白狐见他之时,他竟还是当初模样。一席白衣,还是那书生打扮,脸上笑容还是那般阳光灿烂,好似不曾经历任何风霜。
白狐喜极,竟忘自己是狐,不怕吓着他,如奔似跳向书生去。
书生在院中突见一白狐向自己跑来,他非但不恐,心中反而惊喜。
书生见白狐富有灵性,竟通人意,心下好奇,便与它逗玩。白狐舔其脸,蹭其手,好不乐乎,直至夜近,才肯离去。
此后每日一早,白狐都来于书生竹屋,白爪挠其窗,书生便开之,见白狐,脸露慈笑,抚之。
白狐与书生作伴,书生寒窗苦读,它便在窗前守之。
书生时而拿些饭菜予之食,白狐见其饭菜,才知书生贫苦,几颗小白菜,一碗青菜汤,几口杂饭。
白狐不忍,于是乎每日捕些野味给予书生。
白狐每日来都叼条鱼,时而也会是其它山珍。书生见此,甚是惊奇,又对白狐喜爱有加,每日熬了鱼汤分予白狐一碗。
生活虽平淡,有白狐作伴,也算充实快乐。
书生有闲之时便给白狐画像,像以往,如前世。书生不知,白狐却感动。
一日,天下大雪,骤寒。白狐依然如往常一样侯于窗前。
寒风中,白狐瑟瑟发抖。书生见状,心生怜悯,脱下厚衣盖于白狐。
白狐渐暖,书生受冷,虽冷却不露于表,强忍于心,只因他知白狐通晓人性。
笠日,书生终得病,咳嗽不止。白狐于心不忍,匆忙离去。
直至两日,白狐终于疲惫归来,口叼血灵芝,来于书生前终累趴,瘫倒在地。
书生感动不已,用血灵芝熬了汤给予狐,自己却只喝了少许。
血灵芝果然神效,虽只喝少许,却也病愈。
生活又复以往模样,书生苦读,白狐作伴。凌晨,狐常叼些山珍前来,黄昏,狐又依依不舍离去。有时天气晴朗,稍有些暖,书生与白狐便在院中嘻戏,好不快活。
日子如此,渐渐流逝。不知几何春秋,终到赶考之日。
当日,晨曦还未见,书生便早早动身,收拾好行李。
正当书生准备出门时,又好似想起什么,转身回屋中捣腾了一番,之后,才肯安心离去。
白狐如往日一样,准时前来,不同是它这次竟叼来一只野鸡。
白狐将鸡叼于窗前,如往日,用白爪轻挠窗门。等了一会,窗未开,白狐又挠,还是不开。
白狐心急,在窗前来回转悠了几圈,又挠了窗门不知几回。
白狐来于门前才发现屋中并无人。屋中只有一碗书生每日给它熬的鱼汤,书生却不见踪影。
白狐喝过汤,汤有些微热。白狐便知书生离开不久。
白狐立即出门,觅之踪迹,嗅其气味,千里寻之。
白狐这一路甚是坎坷,挨过寒风骤雨,熬过病痛饥饿,躲过猎户追捕。
来于市井街区,又被恶犬咬之,顽童逐之。
话说那书生,进京赶考,有幸上榜。金榜题名,获一豪宅,得一官职。
书生上榜不久,便有人上门拜访,送些豪礼,以示交好。
更有甚者携自家闺女,上门提亲。
白狐苦苦寻之,一日复一日,不肯作罢。也许是为跟他表露上世心意,也许只是为再见他最后一面。
一日,白狐在街市听见鼓声,锣声。声调:好不欢快,应该是哪位富家公子结婚了。
白狐这般想着,来到声源处。只见那马背之上,新郎不停向路人拱手。
白狐只觉那新郎有些面熟,仔细一瞧,竟是那书生。
书生此时春光满面,可见其喜悦。一路笑容,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那晚,书生洞房花烛,那晚,白狐心情复杂。
望着他那喜悦的笑容,白狐既欣慰又悲哀。
欣慰书生苦心练书,终能得来此番幸福,悲哀自己终究不能对他表其心。
然,己已是畜,畜怎能与人相爱。
白狐想罢,许下祝愿。默然离别,归去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