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丫头二年级,一天,新爸爸拿回来一封信,“你大姑夫突发脑溢血,不在了”。丫头嗯了一声,佯装着很镇静,无所谓的样子,便朝厕所走去,丫头咬着嘴唇,拿起毛巾去擦已满是眼泪的脸,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的喷涌而出,丫头咬着毛巾,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免得外面的新爸爸新妈妈听着不高兴,这段日子,丫头已经学会了基本的生存之道,这么小就知道要讨人喜欢了。她知道,她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比较好。丫头还小,但她心里知道,大大再也不会来了,大大的爱再也不会有了。
去年这个时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放暑假,大大早早赶到了大院,迫不及待,等着要接他最爱的丫头回老家过暑假。他的到来,让丫头的新爸爸新妈妈有点不高兴,但出于礼貌,还是面带微笑的答应了。大大对新爸爸新妈妈说“以后,丫头长大了,她的嫁妆我来置办,我还要给丫头两个金元宝”。
大大每天早早站在学校门口的道沿上,等着丫头放学,远远看见丫头像风一样女子扑在他的怀里,他幸福的笑着,抱起丫头,“走,大大买糖去”。
大大,很清秀,是个美男子,是京剧演员,丫头经常坐在台下听他唱戏,耳濡目染,三岁的时候,丫头就把大人的裤子的两条裤筒套在两只小胳膊上,学着大大的样子,迈着碎步甩着水袖,开唱“苏三起解”了,一板一眼,透着灵气。
那时,大大家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大大的妈妈是大当家的,一米七几,高挑的身材,手里拿着一根长的铜嘴烟袋锅,红木方椅上盘腿一坐,甚是威风。丫头称她为“奶奶”,也是娘的“婆婆”。奶奶家教很严,就大大一个儿子,甚是呵护!一年四季,每个清晨,娘都会早早起来,卸门板,烧热水,用滚烫的水给大大和奶奶冲一碗打好的鸡蛋花,放些许白糖,再滴几滴香油。奶奶坐在床上,喝完鲜美的蛋花汤才穿衣起床。也许是这好习惯的养成,奶奶一直在大大走后好几年才离开,奶奶走的那年,丫头不在,听说奶奶98岁了。
大大喜欢丫头,真心而纯粹,从丫头来到这个家里,大大就特别喜欢,喜欢的不准任何人欺负丫头,即使丫头调皮捣蛋犯了错,也不许批评丫头,更别说打屁股了。大大甚至想把他认为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丫头。夏天,晒了一天的水暖暖的,大大一定要丫头第一个洗完澡,别的孙子孙女们才能洗。家里人每天都吃煎饼,大大给丫头在外面每周买几个稀罕的白面馒头。家里人都说大大太惯丫头了,大大没听见,他就是喜欢,就是爱。
大大后来年龄大了,不唱戏了,家里开了村里最大的裁缝铺,大大会裁剪各种衣服,姐姐用缝纫机缝上,娘锁扣眼,整个流水线工作井井有条,丫头也在活蹦乱跳中,在刚刚超过缝纫机的时候,也能自在的踏缝纫机了,真是天资聪慧。
丫头三岁的时候,新爸爸新妈妈来接丫头,大大舍不得,再三央求,商议是否可以让丫头随他姓,丫头的新爸爸也喜欢丫头,不愿意,后来,勉强答应,再过两年,丫头六岁要上小学的时候一定要来接走。
丫头走后的两年,大大经常坐在那里掉眼泪,像个孩子失去了最亲爱的玩具一样。他说“我想俺闺女,俺想去看他,不让他们知道,住在学校门口,天天看看俺闺女就行”。丫头上了小学的第一个暑假,大大就早早来到大院,要接丫头回去过暑假。
第二个暑假还没有到,大大就走了,那年,丫头七岁。那是丫头生命里第一个离开丫头的亲人,也是丫头至今生命里最爱丫头的一个男人。
如今,丫头大了,再没遇见过如此溺爱她的男人。每当不如意的时候,丫头还会想起他,想起她生命里如此短暂的停留却让丫头永远幸福怀念的大大。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大大,丫头给您再唱一曲。
大大,丫头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