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没有山,如果佘山也算山的话。
上海有永远到不了顶的办公楼,日复一日的亡命生涯。
上海的海看起来是垃圾,你从海面上任何的颜色都看不出这是海,黄色的,污浊的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出行远渡的海。
泱泱难渡,汪洋片片,是城市的心海。
如果有一天,宝贝,如果我能定制,我还是要一场上海的暴雨。
此刻,天色暗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暴雨欲来的脸色,还是因为太阳往南回归线逃亡的信号。
上海的暴雨是一个即兴的表演,移动的瀑布,城市的秘密自然景观。
风从世界的各个角落传来它的消息,风在风中跳起了自创的舞蹈。
此刻若是有神秘花园乐队哀婉的小提琴声,亦是极应景的,铺垫了阴霾的氛围。
此刻若是有杯丝滑的拿铁亦是绝配,在心里涤荡了只是愁绪,你不再无奈,而是欣喜地等待它的降临。
此刻若是有猫咪卧在你的膝盖亦是应景,它好像忘了前世的记忆一般只是瞌睡。
此刻若是有康乃馨在案头亦是极佳,为暴雨气候增添了春天的活力。
此刻若是春末夏至亦是极好的,姹紫嫣红开遍,断壁残垣处。
此刻若是静默的铜雕,禁锢如斯的表情,亦是极好的。
此刻若是有蜻蜓低空飞行亦极好,它薄如空气似的翅膀,微微颤动。
就这样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的倾泻下来。绝对的笔直,像女孩春天烫过拉直的直发。
又或者,像细长的意大利面,让人心生密集恐惧。
暴雨开始的时候,天地拉开帷幕,伴随着怒不可遏的低吼,透明的水柱一根接一根砸下来。
然后,整个天地都弥漫起不可名状的烟气,在这样倾盆大雨中,仿似任何的仇恨都可以洗刷,灰太狼不再眷恋着喜羊羊,格格巫和蓝精灵相逢一笑泯恩仇,哈姆雷特不再犹豫。
我见过暴雨冲刷着花园。
我从未见过这么坚定、疯狂的力量。
这一刻是植物在盆浴,路灯在洗澡,城市在桑拿。
上海置身于飘摇的海上,满天满地满空气都是水,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尘埃里都是水。
人们惊呼小叫地在雨中疾跑,邻里呼喊着“下雨收衣服”的转告。
我看着猫猫狗狗在雨中奔窜,隐形的彼得兔忙着回家,女巫骑着雨伞飞行。
暴雨以神一般决然的意志如注,疯狂洗刷着这世界,直到人们都躲进了屋子。
童年的我也曾在窗口盼顾,等待着家人回来,在下午4、5点的暴雨时分。
那时候所有事情还是稚嫩的枝芽。
我曾在新天地的餐厅门口,喝着咖啡,看着如烟的景象。
我见过暴雨冲刷着万物。
此刻,春日的花园和暴雨是绝配。
暴雨总是戛然而止,就像歇斯底里之后的宁静。
孩子从汽车里走出来蹦蹦跳跳,花儿鬼头鬼脑地试探。
工人又开始了刷墙,人们言谈若是,走走停停,仿佛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