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天玄地暗,乌云翻滚着,迅速汇聚一团,仿佛要将大地吞没。
我紧紧拉着怀珠的小手快速朝张上塬奔去,一刻也不敢松懈,突然一声闷雷,吓得我来不及跑到张上塬便松开了怀珠粉嘟嘟的小手。
我扔下年仅四岁的弟弟怀珠,朝反方向跑去,身后是怀珠凄惨尖锐的哭声。我不敢回头,忐忑不安的拼命奔跑。
乌云压的更低了,风像蛮子一样的吹着,吹到我脸上冷嗖嗖的如刀剐。
山的那头有亲阿娘在等着我,我不敢违背她的意愿,只能将怀珠抛弃。
怀珠被阿爹捡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颗白色的珍珠,阿爹给他起名叫怀珠。因为家里缺少男娃,他又长得白净圆润,所以倍受阿爹喜爱。
阿爹很宠怀珠,家中油豆芝麻都紧着他吃,阿娘为此很不满意,时常抱怨,自己的亲闺女都快养不起了,偏养一个拾来的娃,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这其实也怪不得阿爹,他深受农村思想熏陶,家中没有男娃,就没有劳力,一家生活便成了重担。阿爹太想要个男娃了,阿娘第一次怀孕,阿爹十分欣喜,四个来月的时候托熟人做了B超,是女娃,阿爹盛怒,阿娘无奈之下打了第一个孩子。来年又怀孕,勉强生下了我,阿爹虽没再说什么,对我们娘俩不冷不热,自从他将怀珠捡回,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总挂着彩,不管干啥出力活儿,总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年头,许多知青返乡劳动,人们生活依然贫苦。我们家自从有了怀珠以后,生活更加拮据。一连几天炊烟不起,阿娘终于狠下心来,对我说,“家中多一人就得多吃一口饭,捡回一个人就得和你抢粮食吃,咱亲闺女都快养活不起,哪里有养活外人的道理?趁着你阿爹不在,将他丢到张家塬上去,兴许有个富人家将他捡了去……”
我听后眨了眨眼睛问,“若是没人捡怎么办?阿爹回来问起又怎么说?”
“就说他自己不知跑哪儿了吧,找几天找不到也就了事了。”阿娘淡淡的说。
……
我遵照阿娘的意思做了,可我怕头顶上的乌云,它们可是恼我丢弃了怀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做了违心事,我不怕鬼敲门却也怕乌云一个翻滚将我吞了去。
怀珠的哭声渐渐淹没在风中,我反倒越来越不安心了,我停下脚步回转身去看那矮小瘦弱的弟弟,这一看,吓得我七魂只剩五魄。
一只狼正噙住怀珠的侧脸,怀珠歪着头,一动也不动,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狼宰割。
此时,雷声拖长了尾巴,狂风肆无忌惮的怒吼着,乌云已将整片天空遮住,低低压了下来,仿佛一个卷身就能将我吞噬。我再也顾不得这些,也顾不得风鬼哭狼嚎的阻隔,一脚深,一脚浅的逆着风向怀珠奔去。
还好,狼也因为逆风,没能跑太远。我赤手空拳不敢和狼搏斗,只能拽住怀珠的双腿不让狼叼走。
狼也是知性动物,它不换口,生怕刚到手的猎物跑了去。我也不敢松手,紧紧拽着怀珠的双腿和狼僵持着。
怀珠脸上的血顺着脖子往下流,我都分不清他是否还活着,我只感觉自己面对狼强大的力量,有些力不从心。我不能松手,和狼比的是毅力是忍耐力,看最后谁先松口或者松手。
我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在狂风的拍打下,犹如受着地狱里的鞭刑,那种痛苦无法言语。
忽然,我看见怀珠的手动了一下,他想推开狼的嘴,推了几下,狼依然没有松口,他的手又沉了下去。
“怀珠,怀珠,姐姐不会丢下你的,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有人来救你了。”我一边安慰着弟弟一边四处张望,黑压压的天,近处只有来回摆动身躯的麦苗,远处只有连绵起伏的青山,看不见一个过路的人,我绝望了,彻底绝望了。
我不能松手去喊人,也不能一直和狼缠斗下去,两者都会让怀珠命丧其中,可更悲哀的是我不能走开,也不能松手,除此之外,我做不了任何事情。
若再僵持下去,恐怕会引来更多的狼群,到那时,我不但救不了怀珠,还会累及我也成为狼的美餐。想到这里,我更加焦虑了,疯一般的大声呼救。
再大的声音也无济于事,因为这里荒无人烟,偶有几个耕种者,遇到这种天气,早早就回家躲避风雨了。我的呼救声被风雨声吞没了。
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雨水,血水混合一起冲刷着这片黄土。
浑身湿淋淋的我精疲力竭,双腿发软,手和胳膊不停颤抖着,我真的坚持不住了。狼比我的忍耐力更大一些,但它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用力了。
我张望四周,远远看到雨中跑来两只狼,我的心咯噔一下,难道我也要命丧与此?
狼似乎也看到那两只伙伴,不过它的反应比我更大一些,它更加卖力的噙着怀珠往后拖拽,我抵抗不住,也跟着被它带动了几步。
那两只伙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它们张牙舞爪“汪汪”地叫着,我才发现自己把狼和狗傻傻分不清,原来是我的救兵到了,怀珠有救了,我很兴奋,麻木的肢体再次苏醒。
那两只大黄狗一前一后跑了过来,一个朝着狼屁股咬去,一个朝着狼脖子咬去,那狼疼的终于丢了口,我趁机将怀珠抱在胸前,用衣服袖子给他擦血。
狼敌不过,被两只大狗赶的远远的。我用衣服包着怀珠往山下跑,途中碰见了我阿爹,他背着怀珠和我一起去了赤脚医生杜叔叔家给他止血包扎,好在狼咬伤的面积不大,怀珠悻悻的活了下来。
从那之后,怀珠的左脸上多了一块巴掌大的,凹凸不平的伤疤,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从狼口里活下来的孩子——怀珠。
怀珠也因此在全村出名了,就是邻村的人也多少知道些他的事迹。
我每次看到他脸上的疤痕,总有种愧疚感,若不是我,怎会给他美好的人生平添一彩?
因为这块疤痕,怀珠二十岁还没能娶妻生子,这更增加了我的负罪感。我事事对他忍让,处处为他分忧,只为消除我的歉疚。多少年过去了,我已嫁为人妇,我还没能从这段阴影中走出来,我被多年前的噩梦惊扰着,夜夜睡卧不安。
回到城中,我拼命挣钱,我想用钱来抵罪,每次寄去的钱都被怀珠分给村里的穷人,多余的又给我寄了回来。
怀珠若是花我的钱得到他想要的人生,我还能心安理得一些,可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钱,这让我很是难过。
终于得到机会,我再次回乡看望了他和阿爹,他已经长成高高大大的帅小伙,白净圆润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块狼留下的疤痕,就像烙印一样跟随了他一生。
他当上了村长,还娶了一位漂亮的媳妇,儿子都三四岁了。看到他生活美满,幸福,我的负罪感减少些许。
提到当年之事,我问他,你恨我吗?
怀珠摇摇头说,“你是我阿姐,永远的阿姐,我怎么会恨你呢?若没有你当年舍命相救,怎会有我怀珠今日?过去的就过去吧,你看,我现在不是也生活的很好吗?”
听到这话,心头上多年的压抑,自责,愧疚统统如马蜂一般四散开去,我忽然看到了久违的澄净的蓝天。
宽容是壁立千仞的泰山,是容纳百川的江河湖海。只有懂得宽容的人,才能拥有圆满的人生。
(手机码字,写的很慢,故事虽短,却是真实改编,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欢迎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