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深圳的太阳有如夏天的热烈,在阳光下走上几步,就微微渗出汗来,路上不乏穿着短袖T恤的行人,身处南方的我们离冬天越来越远了,越是如此,越发让人忆起冬天来。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是冰冷的,每个小朋友都穿得圆滚滚的,带上帽子和手套,穿上棉鞋才敢出门。很多小朋友的手都冻的红红肿肿的,脸上也被凛冽的风刷出裂纹来,哈一口气在空中变成白雾,说话时声音都自带颤音。
屋檐下,树上时常都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溜溜,把冰溜溜掰下来,在手里化成了水,或是冷不丁塞进别的小朋友的衣领里,然后转身跑开,互相追逐。池塘里都结着薄薄的冰,总忍不住投进几块石头,把冰砸开几个大窟窿;菜地里和田野上都露出白白的霜,这时的白菜芯特别鲜美,拉上几个小伙伴去菜地里采摘那些粗壮的菜芯,撕开外皮后直接送进嘴里嚼,冰冰的生生脆脆的菜芯在嘴里嚼出鲜甜的汁来,觉得这是冬天给我们最好的回馈。
在外面呆不得太久,手冻麻了,手指也伸不直了,脚趾也开始觉察到痛来,走起来路来也显得笨拙起来,于是一窝蜂似地开始往各自的屋子里钻。一进屋,大人们都呵斥着,这么冷的天,又去哪里疯?还不赶紧过来烤烤火,冻出感冒来就麻烦了。屋子里暖暖的暗暗的,只有从封着厚厚的透明塑料布的窗户里透射进来的光把四处打亮,大门紧闭着,偶然有人推开个缝隙挤进来挤出去,随即又赶紧关上。
大人们都围着火盆烤着火,聊着家常,火盆里木炭烧得通红,不时的有人用铁钳往里加炭,炭火边放着一个装着水的茶缸子,吱吱地冒着热气。大家的身子都往前靠,空中亮着一双双红红的手,红红的脸上突显着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视乎能把人看透。
小朋友们慢慢腾腾地往火边靠,尽量绕过那双严厉的眼睛,怕被发现自己刚刚的调皮留下的细小痕迹。大人们往后靠,把小小孩拉紧自己的怀抱,把冰冷的小手捂进温暖的大手,还不时地摸摸冰冷的小脸,和隐约露在外面的小屁股,一边摸着一边说,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啊,要是下场雪就好了。
记忆中,冬天大都是冰冷的雨水或白色的霜,偶尔下场雪下来,大家都兴奋得要喊起来。不知道为何雪总是悄悄地在夜里下的,而那晚总是睡得最香甜的,早上第一个起来人,一推窗,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屋顶上,窗台上都铺着厚厚的雪,于是高声地兴奋地喊起来,哇,快来看啊,下雪了!
推开门,地上厚厚的雪,像是铺着厚厚的一床被子,让你抬起的脚不敢往下踩,像是怕把干净的被子弄脏了,树枝都被雪压的沉沉的,稍有些动响,就听见雪啪啪地掉下了,屋外堆放的柴堆上,大石块上,长条凳上,脸盆里铺满了雪,形成各种几何图形,菜园子外的篱笆墙,每根木头桩子上都顶着一头白,整整齐齐的,世界像是一下子洁净了,空气都是透亮的。
那一声喊,把整个屋子里的小孩从梦中叫醒,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随便拖上两只鞋,胡乱在被子上拣件衣服披上,赶着推开窗,扑面而来的白,发出同样的赞叹声,哇,真的下雪了,好漂亮啊!眼前哈出的白雾,好像透出些暖意来。有些人开始按捺不住了,跑回到床边,从被子上挑出自己的衣服急急忙忙地往身上套,鞋后跟还没有跟上脚,就急着起身往屋外跑,屋外已经隐约地听到其他孩子跑动的声响,难得的一场大雪,每个人都不想错过。
孩子们一个个从屋子里跑出来,嘴巴哇哇地喊,手和脚都忙着跟雪亲密接触起来,屋外的白色被面上马上印出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脚印来,开始堆雪人,太阳公公今天也起了个早,给每个人配上一条长长的影子,影子跟影子互相推搡着,追逐着把冰冷的雪打到对方的身上,追逐声欢呼声从雪地里升到空中,跟着升起的还有屋顶上袅袅的白色烟雾。
我记忆的冬天就定格在那个雪后的早晨,每每忆起,都生出许多向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