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靠着顶高的一棵树去寻找安慰,寻找痛苦的缓解抑或是求得向上的机会。我有的是脚下的大地与苍天中的光。我本就可以向上,直立着向上,而非刻意环绕他人,因为刻意的攀附让我弯腰,扭曲身体,而承受的,只是高树的投影,心中积满阴影,让对生命的渴求成为对更加强力的依附的上瘾。
我需要的,是并排,与再高的,再高到不能望其顶的树并排。在伟大之侧,固然卑微,固然不值一提,却有直入青天的天赋,有与鹰齐头并进的思想。我要是反而在树上爬行,以期享高处之寒,或仅仅依靠着苟活,就会被山腰的烈风、山上的泥流裹挟而下,终不能有丝毫生机。
我生而有成为高树的愿望,生而有尊严:高树的尊严。倘若绑在树上,那么我的心愿与尊严也将不返。人理应是独立生活的个体;人理应是顽强生活的生命;人理应是未成长完全的高树。人要自己成为高树,又怎能去攀附,去可耻地做低三下四的人、阿谀奉承的人、卑躬屈膝的人,去刻意成为附属品?要是这样,倒是人尊严的丧失、生机的消轶、功能的退化,完全的倒退成了只会寄生的虫子。
人对高树怀有的想法,应当是敬畏、惊叹、追赶;人对自己怀有的,应当是懊恨、鼓励、坚毅。有些人只要面包就能活着,就能生长,那么就去成为崇拜者、寄生者吧。去吸取高树饮剩的营养与光,老老实实地成为尘土吧。有些人需要面包,更需要成为,那么他就去争夺,去怒目而视,在心里每日每夜的念叨着。他不去变为饰品,变为工具。他要成为使用者。于是他奋进,枝条奋力向有光处生长,而根,即向黑暗处伸,以一己之力开一片天地。
我生来就是高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