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梅子并未曾远离,她到了火车站后,因为身上的钱并不够买返家的火车票,她就随便上了一辆离家方向的客车,然后到站了就下车。许多年后梅子自己有时想起来,也为她那时的大胆咋舌,只是可能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之心里又难受,又不想离余晖太远,就在离余晖学校大概有几十公里的一个地方下车了。
那时她又小,也没有钱也没有毕业文凭,就在下车的附近找了一个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做起来,因为做服务员本身是包吃包住的,而且也不需要文凭之类的,她又年青长得也很俊秀,所以找一个饭店当服务员并不难。加之她工作时踏实肯干,勤快又不怕吃苦,老板老板娘都很喜欢她,所以别人半个月的试用期到她那里几天就转正了,所以她终于可以不用再依靠别人而可以自食其力了。
安顿下来后,她就写信去家里报了平安,说不愿意再去学校读书了,因为这么远,家里父母兄姐也都奈何不了她,也只有由着她的性子了,而余晖那里,她用不留地址的方式给余晖拍了个电报报平安,让他不用再为她担心。从此以后,随着余晖的毕业离开学校去其它地方工作,他们就真的是茫茫天漄路,各自道珍重了,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交集再没有联络过了。
十多二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在这期间,也确实有人钟情于她,表白于她,可梅子却好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她无法忍受异性的接近接触,包括工作中正常的接触,到后来历害时甚至无法忍受异性接触她常用的东西,梅子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肯定有病,但具体什么病她也不清楚,除了上班时间她能全神贯注的工作,其它时间她都觉得她神思都不知道漫游到哪里去了,红尘这个东西好似与她无关样,她就只是一个暂时不得不生活在地球上的客居者,是红尘生活的一个旁观者,她在镜外,而其他人都在镜里,她眼看别人恋爱,结婚,生子,眼看他人的喜怒哀乐,她总是无动于衷,经常有人因为她的外貌而钟情于她,可每当她冷冷的扫过他们时,他们大多数就知难而退了,到后来,同事们朋友们都觉得她就是一个冰做的长的像人一样的女人罢了,也就都慢慢的疏远她了!
就这样,她一个人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看书,逛街,觉得也过得蛮不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田冰看不过呀,她觉得的幸福就是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呀,所以一天像梅子的父母兄长般在梅子耳边叨叨叨的,嗯,梅子想,如果田冰不在她耳边一天叨叨叨的,她的生活就更完美了。
当然,她身边也还是有一个不离不弃的追求者的,不怕被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寒冰冻住的男人,这个男人实在是对她很好,他甚至能从她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而判断出她的需要,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她并不喜欢,也不感激,反而更多的时候是厌烦,讨厌,甚至厌恶,她有时常常在想,如果她手上有一刀,她会不会一刀把他杀了,他就像是一条哈巴狗样,总是摇头晃脑的希望着她的垂怜!梅子知道这样想她有些恶毒,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想法,她想到,也许我真变坏了,变成了一个恶魔一样的女人那样不识好歹。
自从被田冰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之后,她回家后又反思了下,觉得这样下去对父母确实不好交待,自己是父母生父母养的,已经因为在异乡工作长期不在他们身边尽孝而成为一个不孝女了,还是不能让他们一直为她的个人问题那样的牵挂上心而变得更不孝,所以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找个人结婚算了,当然,这个不二人选就是那个身边不离不弃的追求者李强了。
当李强知道她同意同他在一起先晢时以结婚为目的而交往时,那欣喜若狂的样子还是让她有些感动,她也暗暗下定决心,自要从内心里真正的去接纳他!
可惜呀,最终的最终,人算总是不如天算,事情的发展总是超过了他们每一个人的预期。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只手在操控着每个人的命运,而他们每个人,只不过是那个神秘之手的一颗棋子罢了!
尽管梅子尽量的说服自己接受李强,可是每当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李强一想要靠过来或是她察觉他有想亲近的意思,就忍不住想逃离或全身像竖满了尖刺的刺猬,不允许李强接近分毫,久而久之,李强也觉得无趣的很,觉得自己终是无法感动这个冰美人,但又不甘心分手,让自己那么多年的付出付之东流,于是在同梅子没分手的情况下,背着梅子在外面养起了小情人,可是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怎么回事,就被好事者不小心的将这件事传到了梅子耳中,梅子先还不信,不信李强的人品如此不堪,可是当有一天梅子无意去他家时却恰好眼见了他与他情人的好事,这下李强再也没法隐瞒了也再不好意思挽留梅子了,同意了与梅子分手,而梅子,除了有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而有点生气外,其它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下,田冰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由着梅子又过起了以前的自由日子。
五
田冰的儿子每到夏天都会去游泳,所以许多时候,只要一有时间,田冰就和梅子带着她儿子去游泳池游泳,如往常一样,她站在游泳池边上看田冰两母子嬉水打闹,可突然,她就觉得心慌的不行,她以为是晒了太阳有些中暑的原因,就走到有伞的荫凉地方坐着,可是还是不行,她觉得愈发心慌的历害,手上脚上,背上,不一会就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她站起来刚喊了一声:“田冰",马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她已经身处在医院里了,田冰紧张的望着她,而她自己,身上也绑了些莫名其妙的管子,嘴上还插了氧气管!田冰一见她醒来了,眼晴立刻就红了,哭着说:“梅子,你吓死我了!”梅子苦笑了一下,说“冰子,我是怎么了?”田冰说:“具体的还要等医生检查结果出来再说,但医生说,可能你心脏方面有些问题!”“哦?是吗?”梅子心想,“这心脏,啥子时候又有问题了?"可是她也没细想,只是觉得累,想睡觉,所以一会就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几个医生拿着吴韵梅的胸片正在讨论,想要确诊她的病例从而制定治疗方案,正说着,一个医生走了进来,他们抬头一看,是最近几天被医院领导请过来讲课的北京某医院的心脏病专科医生余晖医生,他从事了快二十年的对心脏疾病的研究与治疗,也算是这个行业的翘楚了,于是大家就将吴韵梅的胸片给他看,他扫了一下,就对大家说:“这个很好确诊嘛,就是风心病(风湿性瓣膜疾病),做瓣膜置换手术就可以取得很好的效果,但麻烦的是,她这种情况,主动脉瓣,二尖瓣,三尖瓣都有问题,做手术的话风险太大!”大家点头称是,他皱了皱眉头:“是什么病人哦,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上心,都这么严重了才来医院?家属是干什么的,也都由着她,不像话!”他无意识的扫了一眼名字:“吴韵梅”,他心跳瞬时加快了速度,再一扫年龄:“36”岁,他马上脸上颜色都改变了!他有些着急的对身边的其他医生说:“麻烦将这位病者的完整资料拿过来我看看?”大家见他瞬间变了脸色,都一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将吴韵梅的完整资料拿给他。
他马上拿起来翻看,上面基本信息是:“吴韵梅,女,36岁,福州市永辉科技有限公司职员,因心慌心悸昏倒被送入院。后面就是一连串的检查数据,他看完抬起头对大家说:“请问哪位是这位吴女士的主治医生,麻烦带我去病人房间看看!
吴韵梅的主治医生陈林医生马上说:“我就是,我带你去。”说着就领着余晖医生往吴韵梅所在的楼层走去,余晖医生见大家也预备跟上来,就回头对其他医生说:“不好意思,大家就不用来了,我去确定一下是否是我一位朋友!
当年,梅子无声无息的走后他沉闷了许久许久,虽说最终知道了她很安全,但却始终不知她具体在哪里?发电报打电话回梅子老家问琼表妹,她也是一问三不知,她们关系原也一般,当年关于梅子的流言她也有份参加,所以以后也就从没联系过,更不知道她在哪里,拜托她去问梅子的父母兄长,但都是只知道她在福建,但到底在福建哪里,也都不知,因为她的来信从来没留具体地址!
越是临近病房,他的心跳速度也就越快,他都怀疑他这么多年做为医生而锻炼出来的镇定都去哪里了,他是又希望是又极其害怕是,希望的是找了这么些年终于是找到她了,害怕的是他知道这个病虽然可以手术,但成功的机率又太小了,所以一路胡思乱想之下,到了吴韵梅病房外居然有点不敢进去。
陈林医生推门进去时诧异的望了他一眼,肯定奇怪他到了门口怎么还不进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抬起脚迈了进去!
病房很安静,床上的梅子闭目睡得很沉,他们走进来的声音也并未吵醒她。田冰坐在一旁看着梅子,见有医生进来忙起来打招呼,并急切的询问着梅子的病情!
余晖一眼就认出了闭目躺在床上的梅子,尽管隔了这么些年,但梅子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仍然是那么瘦小,不,此刻躺着的梅子比她少女时代还显得瘦小,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一直望着梅子,想问:“这么多年,你还好吗?”但根本不必问出口,现实告诉他,她不好,她一点也不好!
陈林医生对急切询问的田冰说:“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这位余医生,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然后又对余医生说:“那我就出去了,有什么需要你打电话就好!”因为他已经从余医生的神情看出来了,床上这位女士同他关系匪浅!
田冰忙将目光转向了余晖,不过,她并未认出余晖,而余晖当然也并不记得她了,他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然后客气的问田冰:“这位女士,麻烦你说一下她的具体情况?她的其他家属呢?怎么现在才将她送来医院?”
田冰一楞,家属,什么其他家属,梅子在这里的其他家属只有她呀。
见余晖还在等她回答,忙说:“她的爸妈都在千里之外,身边没有其他家属,只有我,我是她朋友田冰,你好!医生,她的病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这个梅子,我一天同她说要照顾好自已,照顾好自己,她倒好,从不将她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余晖见她说半天始终说不到重点上,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只好明说:“我是说她平时身边的人,同她一起朝夕相处生活的人,比如说她的另一半,才能从头了解她的发病情况。
田冰见医生没明白她的意思,也急了,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另一半,她哪里来的另一半,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朝夕相处的那个人!”
余晖听她这样说,一下愣住了,望向床上的梅子,心瞬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一下子拽住似的疼的历害,原来那么柔弱娇怯的梅子,这么多年居然还是一个人在外面飘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