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

《刑天》(全文约23000字,2017.9.19日已经更新完毕,非坑可读)

2017年3月20日 陇南

今天是立春,一年之计开始的日子。

只不过这里没有鸟语花香,只有绵绵的小雨,和10度左右的气温。

啊,所谓春寒料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队里小王怕是感冒了,一直鼻涕喷嚏不停,

嘴里骂骂咧咧地责怪着所里派我们来到这么个鬼地方,简直活受罪。

别说这小子,其实我也不想来,我也想待在温暖如春的深圳写我的论文,

但既然安排我做这支平均年龄不过25岁的考古队的队长,明面上我是肯定不能这样说的,

毕竟我明年的博士论文能不能过,全看这次考古发掘的成果。

我只能好言安慰他们,顺便反复强调了这次考古行动对研究三国时期氐氏家族历史的重大意义。

没想到小王听都不愿听,埋头就睡,

倒是我们这次唯一一位女队员小兰在认认真真地准备明天进场需要的东西,

唉,关键时刻还是女孩子靠谱啊!

2017年3月21日 陇南

今天的天气还是不好,听广播的天气预报,似乎气温比昨天还要低,

而且这雨也下得更大了些,看来今天进场是进不了了。

毕竟是在山上,这么冷的天上去,还不冻死这几个愣头青?

还是等过几天天气好了,大型设备到了再说吧。

说到设备,也不知道所里几个老头子是怎么想的,

好吧,挖掘机都给我们租好了我还可以理解,

那什么小型磁法勘探设备和液压动力钻头这些玩意,我都不明白要这些玩意干嘛?

我们是来考古的,又不是来打石油,真是脑子里缺根筋,拿国家的经费玩呢。

唉,不管,老头子们的事老头子们去想好了,

这次我们要是能发掘出一两个氐族文物,就好回去交差了。

话说回来,难为小兰昨天那么认真准备,我还以为今天进不了山她会有点失望,

结果她看了一整天的书。来的火车上就一直看书,

《山海经》、《搜神记》之类的怪力乱神的闲书,

跟她说话也不理我,真是烦心。

2017年3月21日 陇南 夜

睡不着,想找小兰聊聊天,

结果发现小李这小子竟然在小兰房间跟她聊得非常开心,

真是火大。这下我他妈更睡不着了。

2017年3月22日 仇池山

今天终于没下雨了,虽然天上还是不见太阳,但上山的话,阴天比雨天还是好些的。

从陇南去西和县路程不远,一百公里都不到吧,

这大巴紧赶慢赶地2个小时应该能到,

路上虽然颠簸,但我看出来了,大家都很激动,

(除了小王,这弱鸡还是发烧了,在招待所打点滴)

毕竟这是研究所第一次派我们几个小年轻出来见世面,

啊,我姑且算年轻吧,30来岁虽然说是拖了一点平均年龄的后腿,

但作为理论家,这次发掘行动也可以算是我的“处女挖”,呵呵。

今天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西和县南部的大桥乡,那里有一座不是很高,

但是很有名的山,叫做仇池山,如今是一座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

但在一千多年前,那里可是氐族杨氏的圣山。

东汉建安年间,氐人杨腾率领族人在此定居,拜此处为圣山,

后杨茂搜始建仇池国,开启了前后共计147年短命的仇池王朝。

我们此行,便是要看看能不能在这座氐族圣山上发现点什么祭品文物之类的物什,

从中考究一下仇池国的历史,然后进一步推进对三国时期历史的完善,

毕竟在这方面,我们的有太多的空白需要填补。

仇池山海拔1700多米,自然高度800米不到,着实算不上什么大山,

但真正上山之后我就懵逼了,这山虽然不高,但却十分之险,

山尖成舟状高耸,四面赤石赤壁像鲜血浸染而成,

山上八沟十坡大小洞天无数,层峦叠嶂,怪石嶙峋,

端的一个易守难攻之势,怪不得历朝历代军寇都在此安营扎寨。

感叹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们该做的活还是要做的,

四个人分成两组,开始按照预定的地点进行发掘。

我本来想跟小兰一组,但小兰好像不是很愿意,支支吾吾半天不做声。

负责带挖掘器材的小李本来走在最后,

可是他放下东西只叫了一声小兰,小兰就跟着他走了,

走的时候脸上分明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

擦,看来我是真的没希望了!

我只好跟小刘这个死宅一组,走到南面的挖掘区开始工作,

真他娘的没意思,

老子都30多了,因为读了这么个该死的专业,搞得我至今一个女朋友,

早知道就去学师范了~妹子大把大把的有,

唉,如今说什么也迟了,

不知道他们两个会不会在北面挖掘去偷偷摸摸地干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

2017年3月22日 西和县 夜

今天真是万事皆衰,我和小刘挖了一整天,

除了挖到几个形状不错的石头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杨老头子真的是老了,拿着国务院津贴啥都不干,天天研究些有的没的,

这次派我们来这挖什么氐氏文物线索,简直是闲的蛋疼,

要不是看在我的博士文凭还捏在他手上,我早不干了。

小兰和小李是在我们回到招待所一个多小时后才双双回来的,

还是那副有说有笑的嘴脸,我大声斥责了他们两句,

警告他们这次是来考古,不是来旅游的,

想不到小兰甩了我一个臭脸就冲进自己房间了,

妈的,什么玩意!这臭脾气谁娶你谁他妈倒霉!

这小李也不是个东西!

草~看着他追小兰那殷勤样我就来气,等回去了看我怎么整你。

2017年3月23日 仇池山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微风和煦,日光温暖。

如果不是每个人都背着几十斤器材,真的感觉像是在出游。

临出门的时候小王要跟着来,我一摸这弱鸡的额头,还是烫手,

便让他再休息一天,等明天再跟我们上山。

少一个人跟着,我也少一分责任,反正什么都挖不到,干脆当做公款旅游,

顺便看看今天有没有机会跟小兰私下接触一下,跟她摊个牌,

毕竟,轮条件轮前途,我比那个研究生都还没毕业的小李可是强多了,

虽然我也知道机会不大,但姑且试一试吧,不行就算了。

今天的仇池山,由于没有昨天那种长期下雨凝成的水雾弥漫,视野变得清晰了很多,

大量原来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山体地貌细节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今天我决定两组人马换区发掘,看看能不能从不同的视角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小刘在认真挖掘的时候,我站在分区的路口张望着小兰那一区,

其实说实话,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挖东西,我满心想的都是小兰,

在想该怎么制造机会支开小李,怎么摊牌才最有说服力,

小兰太漂亮了,那黑得发亮的头发,娇美的脸庞,细长的脖颈,高耸的胸脯,

细的不盈一握几乎可以随风扭动的腰肢和那裹在工装裤下笔直修长的大腿,

哦,天哪,如果真的能让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该多好啊!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小刘似乎发现了一些什么东西,在那里大呼小叫,

我远远地看到小李和小兰站起身来似乎是听到了小刘的叫声,

我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来。

我三步两步冲到小兰那边,严肃地跟小李说,

小刘那边发现了重大文物线索,你赶紧去帮忙。

小李哪里会想那么多,嘿嘿一笑便心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蹲在地上急急忙忙收拾工具的小兰,

心说你的魅力在小李眼中也不过如此嘛。

小兰三两下收好东西,也准备跑过去瞧瞧,却被我一把拉住。

我这一把,正好拉住了她的手腕,只觉入手处滑嫩温润,骨肉均匀,甚是好摸,

我不由得多捏了捏,天哪,这还是我第一次拉女孩子的手!

小兰警戒地看着我,问我干什么,

我赶紧收起自己那副痴汉脸,说小刘那边有小李帮忙就够了,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我跟小兰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果然我还是被拒绝了,

只是我没想到,小兰竟然直接跟我说她喜欢小李。

我草,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了吗?

我苦口婆心地拉着她跟她解释跟小李在一起没有跟我在一起有前途,

小李只是想跟她玩玩而已,只有我是真的喜欢她,想跟她结婚,

结果我被气急败坏的她一耳光甩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末了还要骂我一句庸俗。

他妈的,我这么好的条件被你说庸俗,也只能怪你没眼光了。

眼看小兰气冲冲地跑到小李那去,跟兴高采烈的小李抱在一起,

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怪不得别人说这种感觉叫吃醋啊,

这味道,跟醋还真有几分相似。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挖到什么东西了那么高兴呢?

2017年3月23日 西和县 夜

你们真该瞧瞧那三个人的兴奋劲,像一群小孩子一样围着桌子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猜朝代,猜品类、猜用途、猜出处,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一个个从他们嘴里冒出来。

那堆东西我看了,一堆金属碎片,不成样式不成形,

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上面剥落或者碎下来的。

“肯定是三国时期的武器,是氐氏族人所使的,

说不定是在仇池山上展开的某场厮杀中,两军兵刃相接,击碎的武器碎片,

太好了,这就是线索啊,明天我们接着挖,说不定能挖掘出一个庞大的古战场遗迹!”

小李手舞足蹈地说着,旁边的小兰则是一副脑残粉式的嘴脸,只差眼冒星星了。

“放屁!”

我看得是无名火起,小兰一听,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剜到我脸上,恨不得把我给吃了。

小李一听我有不同意见,也不生气,竟仔细向我请教了起来,

这下倒是搞得我下不来台了,只好走近桌子,指着这堆碎片说

“首先,这玩意呢,说有价值也有价值,说没有价值也确实没有价值。

最起码,这不是三国时期的东西。”

小刘推了推眼镜,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

小兰收起了那副几乎要喷火的样子,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恩,是时候开始我的表演了。

“这东西是青铜器上的碎片,是祭器还是武器上的不好说,而且,距今应该差不多有四五千年的历史,应该是属于夏商周以前的东西。”

“依据呢?”小李问道。

我拿起一块碎片说“首先,我们要搞清一个概念,

青铜器是现代的叫法,古代是没有青铜器这个叫法的。

现代的人发掘出来的铜器因为锈蚀表面常常覆盖一层青色的锈,

所以才把这类器皿叫做青铜器。

古代这种东西就叫铜器,当然这种东西也不是全铜的,

一般都是铜、锡、铅、锌的合金。”

小李听完摆摆手说“你拣点咱不知道的说,

就说你是怎么判断这东西是五千年前的吧?”

我点点头说“汉代以后的铜器做工最差,各种金属比例没有定式,偏差也大,

往往造成成色不一,偏红偏黄的都有,

而且经年累月会产生氯化亚铜这种白色蜡状有害锈,

这种锈蚀遇水反应会生成氧化亚铜和盐酸。

如果环境不变,这样的腐蚀就会持续下去,

由内到外,从表及里,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直到青铜器整个碎成渣。

汉代的铜器好一点,各种金属合成比例严谨,做工也巧,

就算在底下埋藏很久,表面也只会形成氧化铜、碱式碳酸铜、氧化锡这类无害锈,

往往侵蚀不到内部,可以保存很久。

再往上走到了夏商周之前的铜器,就不是普通的铜器了,

它们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做吉金。

它的最大特点是美,拥有金子般的金黄色。

第二个特点是硬度大,其摩氏硬度能到七,和石英差不多。

第三个特点是持久,可保千年不腐,你看越王勾践的剑,2500年,一点锈迹都没有。

最后一个特点,也是现代人最无解的,就是轻。

要知道,吉金的密度是7,铜的密度是9,铅的密度是11,锡的密度是7.21,

那吉金是这三个的合金,密度为什么却比任何一个单独的金属还要小呢?

至今是一个谜,无人能答。

吉金的本质是金色,但是表面常常覆有有黑漆古工艺。

这一层黑漆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具有油性,刀刮不掉,永不褪色。

你们现在再看看这堆碎片,断口处是不是依然保持金黄色没有锈蚀,

而不是普通青铜器那种红棕色或者暗黄色?

而且就算那么一堆拿在手里也没有现代金属的那种沉重感?”

小刘拿在手上看了看,点点头说“没错。”

小李顿时没有话说,小兰也紧紧抿着嘴巴不再言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感受。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上的呢?赵队。”小李抬头看着我问道。

如果我没听错,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队长。

有点高兴呢~

“估计是武器”我清了清嗓子说道

“第一,仇池山在三代都不是什么有名的祭奠场所,

被称为圣山也就是三国时期氐氏家族的事,

第二,青铜器作为祭器,食器和武器居多,

据甘肃本地志记载,西和县这边在三代时期也没什么人居住,

更没有能够使用青铜器皿作为食器的上等贵族居住在这,

所以我推断应该是三代时期在这里有过一场规模不是很大的战斗,

这些碎片,就是当时战斗留下来的破碎的武器碎片。”

小刘拍拍手说“有道理,有道理,不愧是博士!”

我听了大为受用,转眼向小兰看去,却见她又是一脸依恋地看着沉吟中的小李,

妈的,老子一番表演怕是全白费了。

2017年3月24日 仇池山

昨晚我一番炫技,该吸引的人没有吸引到,不该吸引的人倒是被我吸引来了,

今天小王说什么也要跟我上山,劝都劝不住,说要见见世面。

没办法啊,他老爹是我们所里的主要民间赞助商之一,

这次考古行动的全部经费是他爹掏的,还有那些没送到的勘采设备也是他爹买来的,

别说是我,就连老杨也忌惮他爹三分。

早上的时候我一摸他额头,发现烧也差不多退了,来了几天也该让他看看真货了,

跟他约法三章后,还是决定带他上山。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这些个富二代们,放香车豪宅不要,大把美女不泡,

跟着我们这群土里打滚的野人来搞什么考古,到底图个啥咧?

不过话说回来,小王确实跟我以往接触过的那些纨绔子弟不同,

他对考古这门学问真的是有热情的,而且也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吧,但有时候在我们研究一些古代文献时,他提出的种种新奇的看法,

总是能启发我们把一些历史的片断很巧妙而且很有逻辑性地连接起来,

帮我们解决了不少难题。他的这种毫无束缚的自由思想,或者说是脑洞大开,

正是我们这种常年扎在故纸堆里连思维也一同变得腐朽的老学究们所欠缺的,

这也是我们这次一致同意带上他的原因。

上山对我们几个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但一路上小王还是感觉非常新奇,

可能是由于大病初愈,身体还比较虚弱,所以路上总是喊有点头晕,

搞得我们不得不几次停下来等他休息好了再走,磨磨蹭蹭差不多中午才到达挖掘地点,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下午两三个小时给我们进行发掘工作了,

几个队员脸色都很不好看,毕竟,这对昨晚几个彻夜兴奋,

想今天趁天气好多挖几个干货的队员们来说,确实很不公平。

但是碍于小王的特殊身份,大家只好憋着不发作,各自拿出干粮来默默地吃着。

吃饭的时候,小王也是没闲着,拿着自己的面包可乐到处走到处看,

也是兴奋地一直不停地提问,但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我有点看不过去,准备上前搭理一下他,没想到他忽然在一块岩壁前面停下了。

“赵队,你看这块岩壁像什么?我顺着小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块巨大的内凹岩块,似乎是经受了上千年的风化所形成的,

有点像准噶尔盆地乌尔禾地区的风蚀地貌,但仔细一看,却缺少那种风蚀的特征,

这个内凹岩块内壁上没有横向纹理,倒是有很多以中心区域为圆点,

向外扩散的不规则裂痕,有点像是…“ 像是被小型陨石砸出来的。”

我心里一惊,这个小王捏着下巴盯着这个巨大的岩块,随口就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

我附和道:“这一代不是平原,大风也不多,况且这还是一座海拔1700多米的山,

风蚀地貌不可能存在,仇池山山形如舟,我们所在的这块山峰就如舟首高高翘起,

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何形成的我也搞不清楚,毕竟我不是地质学家,

不过你提的陨石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块内凹岩壁上的辐射裂痕很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而碎裂,有可能是陨石,

也有可能是数千年的地壳运动导致的局部地震,总之大自然神秘得很。”

然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好像跟我们的考古活动无关吧,

你还是专心做好本职工作的为好。”小王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讪笑着说,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工作,我马上去挖掘区,嘿嘿嘿。”

小王走后,我盯着岩块看了很久,也越看越不像天然形成的,这玩意有点古怪啊。

下午的发掘工作小王格外卖力,但还是一无所获,

昨天小刘发现金属碎片的地方被集中发掘,但还是什么都没有,

搞得大家都没什么心情。特别是小兰和小李,两个人装模作样地在那敲敲打打,

时不时摸一下小手,揪一下头发,“讨厌别闹”之声简直不绝于耳,

真他妈以为我又聋又瞎吗?真是气死我了。

我就要发作的时候,小王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不好了不好了,

他指着天边忽然翻滚过来的乌云说,怕是要打雷了。

我了个去,这么大个人,怕打雷?

小王忙说,这不是普通的乌云,这移动速度,这规模,怕是雷暴云。

我一听心下也慌张起来,立即组织队伍回去,

好在倾盆大雨和滚滚惊雷是在我们回到招待所后来席卷而来的,

大家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看着各自空空如也的手,又开始叹起气来了。

2017年3月25日 西和县

今天的雨还是很大,看来是进不了山了。

我让小刘带着前几天发掘出来的金属碎片先行回研究所,给老杨掌掌眼,

不行就再用研究所的碳14同位素检测器或者热释光示踪器鉴定下年代,

我们在这等雨停了再进一次山,如果再没什么发现,就大部队打道回府好了。

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干,我看了看书,推开窗,又是淅淅沥沥的雨,

我仔细看着这雨中的山景,无数雨滴跳跃在招待所外的水泥地板上,

远处青翠的树,满树翡翠般的绿叶随着雨滴不停地点头,似乎在向我致意,

又像是发出某种邀请,从我的窗口可以眺望到远处的仇池山,

如舟的山峰在雨幕中挺立着,一副孤绝于世,傲然挺立的模样,

那雨雾中扬起的舟首,此刻看起来好像一只破浪而出的拳头,

向着上天表达着一种愤怒,一种…挑战?

仇池山,仇池山,我忽然发现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我再看了一眼那座山,原本在我眼中像舟的仇池山,

此刻竟然越看越像拳头,

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以前在哪看过或是听过这个名字,见过这个形象,在哪看过呢?

他妈的,这种明明就在脑子边上似乎只要一手就能抓到的灵感就是抓不到,

就是想不起来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就好像一万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挠你的心一样,

妈的,妈的,太难受了!正在我难受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低微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透过淅沥的雨声,我听清了这声音,这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不,应该说是呻吟才对!!!他妈的,大白天的竟然干这事!!!

还有没有王法??不用猜我也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

我怒火攻心,像头猛兽一样冲到小李的房间,果然门是锁上的,

由于我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太大,小李的房间此刻已是雅雀无声,

但这并不能抹消我的愤怒,我哐哐哐地敲着小李的门,

如果不是我读了30年书积累下来的涵养,我早就一脚踹进去了。

“开门!开门!你们两个在里面搞什么鬼以为我不知道吗!快开门!!”

我怒吼着。正当我准备再一拳砸到这该死的门上时,门却吱呀一身开了。

开门的竟是只穿着内衣的小兰!

该死,身材真他妈好!

“你干什么”小兰冷冷的说。“我…我…”此刻我脑子里只有小兰只裹住半边的胸部。

“考古队有规定谈恋爱需要向队长报备吗?”小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摇摇头。

“那考古队有规定跟谁上床需要向队长报备吗?”小兰忽然抬头看着我,

那是充满了肉欲的眼神。我感觉下身一阵燥热,急忙摇了摇头。

“那你还不走?”这次说话的不是小兰,而是赤裸着上身的小李,

他从后面抱住小兰,一双手不规矩的盖在小兰胸部没有裹住的那部分上。

“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管了,别自讨没趣”小李说完,砰地一身关上了房门,

留我一个人孤单在门外,唉,我他妈竟然哭了。

2017年3月26日 西和县

也不知道这几天小李给小兰下了什么药,

小兰完全从一开始那种内向收敛转变为现在这种大胆开放,真的让我很疑惑。

今天小兰和小李照常出双入对,有说有笑,不过他们再也不拿正眼瞧我,

我不敢和他们说话,走路吃饭都尽量回避他们,小王是个聪明人,

看出来我们之间关系的变化,闷声不作响,不敢管我们的事,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几句。气氛简直尴尬到了极点。

接近傍晚,小刘终于从研究所给我们发来了视频通话。

大家挤在一起观看检测结果。

经过所里的仪器检测,我们所发现的金属碎片确实是青铜器,

碳14测定的年代大概是公元前2600年左右,属于上古时期的东西。

“2600年?那不是古华夏部落时期么?那么说这些碎片的年代比夏商周三代还要早啊。”

小李沉吟道,小兰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刘接着说“还有,根据这次发掘出来的碎片的纹理,

我们用计算机模拟复原出来它大概的原貌。你们看”

小刘说完,把镜头转向了所里的大屏幕,

只见屏幕上旋转着一个四四方方,其中一边却又薄又锋利的金属块

“这,这是一柄斧子吧?”小王眯着眼看着屏幕说,

小刘把镜头转了过来说“确实是一柄斧子,结构很简单,造型也很原始,

只是将一块矩形铜块磨锋利了一个边而已,没有现代斧的那种造型。

这次的碎片应该是属于斧刃部分,因为大多数碎片都呈现边角部分细而中间粗的形态,

符合斧刃的构成特征,但也有可能是古代剑,

不过碎片中有一部分的厚度超过了我们已知的古华夏时期剑的厚度,

因此可以排除是剑的碎片。”视频中的小刘看我全程没说话,就问我

“赵队,你对这事怎么看?”

我脑子里全是小李上午那挑衅的眼神和小兰衣不蔽体的性感模样,

小刘说的话我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现在他问我,我哪里答得出什么东西。

“这…咳咳,这是一件上古时代的武器,

这…这说明仇池山除了是三国时期氐氏的圣山之外,

很有可能也是上古华夏部落时期的一处战争场地,

有人曾经在这里打架,或者,作战?

只可惜,我们目前掌握的素材太少了,不然应该能复原出当时的一些情况。”

唉,我在说什么东西,我现在的脑子,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我分明看到了小兰眼中那种嘲笑,还有小李的那种鄙视,

连小王,也低着头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视频通话的镜头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赵说得对,这个线索的出现,代表着仇池山这一带,

有着比发掘三国时期氐氏家族更重要的意义,

研究上古时期华夏民族的历史,可比研究一个一百多年的小国历史意义大多了。”

说话的竟然是我们研究所的杨老头子,

视频中的他,虽然满头白发,但还是精神矍铄,一点不像70多岁的人。

老杨接着说“你们的发现很有意义,所以我下令加快大型设备的运送进度,

可能明天就能到场,到时候,我会一同前来,指导挖掘工作。”

啥?老杨亲自来?还要用大型设备挖掘?这是啥情况???

2017年3月27日 仇池山

今天是一个恐怖的日子!容我慢慢回忆一下。

大概是早上5点多的时候,老杨真的来了,

这么一大把年纪,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还要搭火车,搭汽车,真的是不容易。

跟他们一同过来的,除了背着一个大包的小刘,还有两大卡车的挖掘装备,

我真是搞不清楚,这鬼地方不过就挖出了几块上古时期的原始武器碎片而已,

一没历史价值,二没文物价值,怎么会如此吸引他。

老杨进门的时候,脸色非常严肃,眼神中带着一缕克制的光,

显然是极力在隐藏自己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他步履中带着某种别人察觉不了的自信,

所以当他踏进我们这个简易的接待室准备开会的时候,

我认定他会带来某种惊天动地的消息。

但是我还是猜错了,开会的时候,他还是老生常谈,

表扬我们这群后生仔能吃苦,愿意跟他这个糟老头子待在这个山里,

还重点表扬了这次挖掘出金属碎片还操刀分析和测定了年代的小刘,

对我的评价也就是一句领导有方轻轻带过,搞得我很尴尬。

然而,老杨话锋一转,忽然开始讲解他即将亲自进行的惊天挖掘计划。

计划其实也非常简单,

他根据我们发现的这些武器碎片,结合一些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文献,

认定在发现武器碎片的附近,有一处,或者说有一样上古时期的遗迹,

这玩意埋藏得可能很深,单凭人力可能无法发掘出来,

所以要使用到这次准备好的勘测和挖掘设备。至于遗迹大致的方位,

他将使用一种古老的工具来进行测定。

说完,老杨在小刘的背包里东掏西掏,掏出来一块八角罗盘。

我看了之后简直晕倒,这玩意不是风水迷信学说里面的工具么?

再说了,罗盘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指南针,作为科学工作者的老杨怎么会用这种东西?

老杨没有在意我惊讶的目光,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这块以红木为料,造型古朴,

八角包铜,表面上画满了天干地支,八卦阴阳,四向八方图案的罗盘放在桌子上,

接着,他伸出左手食指放在罗盘中间的一个黑点上轻轻一压,

一颗鲜红的血珠瞬间沁了出来,

我曹,我这才发现罗盘中间的黑点上竖着一根小小的刺。

“教授,这是啥?”小刘看着老杨的这一顿操作,好奇地问。

“血祭。”

老杨含着出血的手指,另一只手将罗盘快速地放进口袋,

然后一言不发地大踏步地离开了房间,门外的车辆也随即启动,发出阵阵轰鸣,

留下我们几个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只好快步跟上。

2017年3月27日,仇池山 下午

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下午。在阅读下面的日记之前,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真的非常非常后悔。

事情发生在我们到达上次小刘发现金属碎片的地方后,

老杨开始默不作声地用罗盘寻找方位。

由于我们不知道他工作的原理,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正在认真工作的他,

所以只能在一旁当个围观的吃瓜群众。

只见老杨拿着罗盘不停地移动方位,起先,罗盘的指针很灵敏地在转动,

但过不久,我注意了一下,大概是每过9分钟,罗盘就会失灵,

这个时候,老杨就会再度用手指在罗盘的黑点上面刺一下,

接着指针又会非常灵敏地转动起来。

这一切都被我们看在眼里,简直让我们整个世界观都崩溃了,

这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寻找古迹的操作?我感觉我们以前学的知识全都白学了,

而且老杨以前在我们眼里一直是个严肃认真的老派科学工作者,

有时候思想比我们还要保守,也一直信奉科学至上的真理,

这次他的所作所为简直颠覆了我们心中这个老所长的形象,

让人无法接受啊!

哎哟,就是这了!老杨摇晃了几下罗盘之后,

我看到罗盘的指针竟然像被钉死了一样再也不动分毫,

然后老杨似乎是脱力了一般直接跌坐在地上,捏着额头不停喘气。

八成是一直用罗盘反复进行血祭的次数过多,导致了虚脱。

毕竟他都70多岁了,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还好小兰心细,上山的时候就准备了板凳热茶和干粮,

见教授工作完成,立刻奉茶服侍他坐下。

唉,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怎么在我面前就这么冷漠无情呢。

老杨示意我们在他测定的地点开挖,我和小李赶紧操作设备进行挖掘,

小刘和小王则在一边进行观测和记录。

仇池山上的土比较松软,属于黄土地,土质酸性比较大,因此砂石不多,比较好挖,

我们操作机器很轻松就挖到了2米的深度,

这时候,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按道理来说,这种黄土地2米左右的深度,除了湿度会比表面土层稍微大一点之外,

颜色应该是不会有多大变化的,但是我们挖的这个地方,土层越下,颜色竟然越深,

负责观测的小王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不停地用相机进行拍摄。

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老杨看到之后,更是面色凝重。

我见他不发话,便继续挖,

深度到4米左右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土层竟然变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

而且湿度出奇的大,像泥巴一样会沿着我们挖掘的土壁慢慢往下流。

难不成,这地下真的有什么难以用常识来理解的神秘古代遗迹??

“血沙!”

老杨腾地从小马扎上站起,惊叫之声几乎把我吓了一跳,

我看到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狂喜的表情。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赶紧挖!不要停!!”

老杨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一张脸几乎高兴得扭曲了起来,

难以想象这种疯狂的表情会出现在平时温和严肃的杨所长脸上,

这让我不由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奇异感觉。

这时候,小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赵队,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挖吧。”

我持续不停地进行挖掘也差不多1个多小时了,背部早已挺得发硬,是该休息一下了。

“好的,也给你们一点实际的操作经验。你来吧”

我让出操作间,小王高兴得嗷地一嗓子麻溜地坐上去了。

“小李,你也休息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小李在挖掘的时候,小兰一直在边上又是递茶又是送水的,

看得我真的是妒火中烧,我还是放不下小兰。

所以我决定,趁这个休息的档口,我决定从小李这打出突破口。

我带着小李远远地离开挖掘区,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坳,

小李不是傻子,心知肚明我要跟他说什么,因此没有让小兰跟过来,

这一点让我很满意。毕竟这次他没有像上次被我抓奸时那么不给我面子。

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我也不想跟他绕弯子,所以直接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说我希望你离开小兰,放弃小兰,因为我也喜欢小兰,我想得到她。

没想到小李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笑个不停,

他这一笑,瞬间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逼,

我很生气,

想我他妈一个堂堂博士高材生,国立古文化研究所野外考古队队长,

所长杨秦云关门弟子,妥妥的下一任所长人选,

此刻竟然被你一个研究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毕业的毛头小子当个傻逼一样嘲笑!

还他妈有没有王法?

我也不想多跟他废话,我问他,你要怎么才肯放弃小兰。

小李一听,马上收住了笑声,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他知道我在等他开价。

接下来,我要记录他说的原话,

因为他说的原话太气人了,如果我转述的话,可能将他那种嚣张气焰打折,

所以我尽量用他的原话来写这个日记。

“小兰是个很好追的姑娘,可以说是一个easygirl,好上得很”

他微笑着说“她喜欢读书,我也就跟她多聊了几本书,摸清了她的喜好,

再跟她谈谈作家、谈谈哲学、谈谈艺术之类的东西,她就对我迷得不得了,

认为我学识渊博,人格魅力高,然后,我再编点花言巧语,

许她几个未来的美好愿景,再甜言蜜语哄骗一番,

就自然而然的愿意跟我上床咯。”

小李说完满不在乎地扣着自己的指甲

“自古真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啊,实话告诉你,

这样的女孩子,我不知道上了多少个了,随便糊弄糊弄,好上手得很,

说白了,小兰这马子就两个字概括,单纯,一个字概括,蠢!哈哈哈哈!”

我当时憋得头皮都要爆炸了,如果有人偷拍,一定可以看到我脑门上的青筋,

我太气愤了,怎么有这种人渣!

没想到他接着说“这种女人,我玩得溜,只要我不甩她,

她就会像条狗一样一直粘着我以来我,直到我玩腻的那天再一脚把她踹掉,

哈哈哈,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小李的目光从他细长的手指上移开,

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说“只要你能保证我再研究所的位置,还有博士学位,

我可以让她两个礼拜之内,心甘情愿地跟你上床,啧啧,她那胸,真的是…”

他脸上泛着淫靡的光。

天哪,这简直是我看过的全世界最丑恶的嘴脸!

我真的难以理解,小兰怎么会看上这种人!怎么会愿意献身给这种人!!

这简直是…人渣啊!

小李还在自顾自的笑着,我却早已愤怒得失去理智,

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我的全身发出,几秒钟就集中到了我的右腿上,

简直像是上天拨动了我身体的某处开关,

因为我的大脑都还没有发出指令,

我的腿就自然而然的用尽了从全身而来的那种力量,闪电般地踢中了他的背。

妈的,这不是我的意愿,一定,一定是上天的意愿,一定是上天的意志,

肯定是上天受不了他这种恶心的畜生,所以在惩罚他,并不是我!

看着小李翻滚着像口破布袋一样无声地匆匆下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我感觉到了深深的罪恶感。

我不是杀人!

我告诉自己,我是执行上天的意志,

而且我这也是解救了水火中的小兰,我这不算杀人!

我这是救人,只要,只要没人发现!我的脑子一团乱麻,

但当“没人发现”四个字从我支离破碎、飞快翻滚的意识洪流里面浮现出来时,

我惊恐地回头四顾。

我本以为会无人发现,结果却看到了令我神魂俱灭的一幕...

2017年3月27日 仇池山  夜

整个晚上,我都极度惊恐,极度忐忑,

我觉得脖子好像被人给扼住了,连顺畅的呼吸此时都像一种奢侈品。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饿狼盯上的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躲在暗处的血盆大口撕碎,

而这个饿狼,竟然是我的恩师,也是我最敬重的杨秦云教授。

是的,下午我杀害小李的过程,被老杨看到了。

可能当时我心里只装满了对小李卑鄙言行的怒火,没有注意到身后接近的老杨,

也有可能是老杨刻意悄然接近,不想让我发现,

但无论如何,当我盛怒之下一脚把小李踢下山崖后,

猛一回头接触到老杨那冷峻阴寒的视线时,

我的心就像从锻冶的熔炉中忽然掉进北极的冰窟一样缩成一团。

但是目睹了这一切的老杨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

山间潮湿的冷风吹透了我每一个毛孔,那种阴冷的感觉,到现在都让我的手抖个不停,

我觉得,我的生命也跟小李一样,永远地留在那座山上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拖着身子回到挖掘区的,

等我到达时,老杨已经在那里从容不迫地指挥挖掘了,

好像山的那边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失魂落魄地转头,却看到小李的背包扎眼地摆在地上,

这让我的腿一阵发软,几乎就要跌坐下去,没想到老杨竟然一把扶住了我,

动作之敏捷竟然没有让在场的其他人看出来端倪来。

他搀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一旁的简易折叠凳上,

接着竖起食指在嘴上作出一个“嘘”的姿势。

我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看到责难和苛责,

他的眼神竟然和往常一样,充满睿智和温和的光。

安顿好我之后,他又继续回去指挥挖掘了。

小兰东张希望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问我小李上哪去了,

她说她看到小李跟我一起去的山那边了。

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心里慌得要死,我好害怕小兰看出破绽,

但我越想争辩,就越说不出话来,小兰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我的心里在大声喊“不是我杀的,我不是故意的!”

但嘴巴上却只能额额恩恩地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我让小李先行下山去了,让他准备好分析设备,晚上招待所会合。”

老杨及时出现帮我解了围,小兰还想说什么,但是教授的话她也不好怀疑,

于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教授,狐疑地离开了。

“别慌。”小兰走后,老杨微笑地蹲在我旁边说“你不会有事。只不过…”

老杨的眼神刀一样地射向小兰,眼里罕见地露出冰冷的光

“这个小姑娘,怕是留不得了。”

2017年3月28日 西和县

今天我们不上山,因为要研究昨天的挖掘成果。

成果是一具无头男尸,身份不祥、死亡年龄不祥,死亡年代也不祥,

甚至是什么人种都不祥,

因为挖出来的这具尸体,缺了个脑袋都长达2.87米,

如果有头的话,应该会超过3.5米吧。

在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高的记录。

而且尸体很重,粗略称了一下超过400公斤,但具体体重暂时不好称量,

因为这具尸体埋在我们挖掘地点17米深的地下。

周围都是杨教授说的“血沙”,也不知道有多少血沙浸入到尸体的体内,

因此还要等解剖后再称。

我记得当挖掘设备挖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挖掘人员说,

“好像挖到了一块大石板!”

当我们所有人都高兴地以为要出土一块巨型碑石或者雕像之类的东西时,

吊车却吊出来这么一具庞大的无头尸体,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小兰更是直接昏厥过去,

但我却想笑,这玩意怎能吓到我,还有什么能比刚刚杀过人更让人恐惧的呢?

我看到在场的人里面只有老杨不一样,只有他跟我一样不害怕,

甚至,甚至眼里都冒出了饿狼见到猎物的那种贪婪的绿光。

我想,他这次亲自前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了,他早知道会挖出这东西。

尸体被起出来后,老杨就解散了挖掘队,付了佣金和封口费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小刘提出要将挖掘成果上报研究所,再由所里上报国家文物局,

然后等待进一步的处理通知,不应该直接由我们进行处理。

老杨则以学位进行威胁,逼迫小刘闭口不再谈。

小兰回来后就一直在找小李,再拨给小李的电话里“无法接通”语音听了无数次后,

心急如焚的她几次都要重新上山去找,可最后还是被老杨拦下,

假词说让他先回陇南准备解剖设备了,可怜的小兰对老杨无比信任,

虽然心里紧张小李,但毕竟还是乖乖留下了。

现在,这具巨大的尸体就躺在三张木桌拼成的简易解剖台上。

老杨,我,小王三个人拿着老杨带过来的简易解剖设备,准备对“它”进行解剖。

“教授,为什么你这次来会带着解剖设备?”小王四年本科学医,有一定的解剖学知识,

我估计这也是老杨让他参加这次考古行动的原因之一。

“有备无患”老杨带上防护面罩,准备动刀,但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小王信服。

“在山上的时候,您进行定位的 “方法”很特别啊,不像您以前考古行动的作风,

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小王手拿着简易圆锯颠来颠去,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杨不说话,开始摆弄大大小小的解剖刀,

我感觉这小小房间中的空气开始慢慢凝固,汗开始默不作声地滴下来。

“说实话,这次考古行动打一开始我就觉得有古怪。”小王放下圆锯,慢慢走近老杨

“仇池山不是什么有名的古文化遗址,三国时期的仇池国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考古价值。

您放着国内好几个大型考古项目不做,将主要精力放在这里,我觉得很蹊跷。

而且,我注意到,您还特意提前准备了勘测挖掘设备,

难道是您事前就知道会挖出什么东西来?”

小王双手搭在男尸宽大的肩头,眼神像铁钉一样盯着老杨。

“难不成,仇池山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吸引着你,是吗?”

小王说完仰头叹息了一番后接着说

“啊,肯定有的,但是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让你一直不敢,

或者不能来这里进行挖掘,不然你早就开始行动了,

我想,你一定是缺少什么必要的条件,或者因素,

让你无法得到你梦寐以求的这个东西,比如…”

小王忽然轻佻地看了我一眼说

“人?”

老杨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双手离开了刀具轻轻地放在了男尸腿上

“你的分析很有趣,接着说。”

小王同样冷笑了一下说,“就好像炸药爆炸需要引线一样,

你所在意的这样东西想要顺利得到,也需要一个引子,

但是这个引子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人。

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找到这个特定的东西,或者这样说…”

小王走到我的身边说

“特定的人,才能引出这个特定的东西。”

“你他妈在胡说些什么,你脑子烧坏了吧!”我一把推开小王,用力猛了些,

又把他一个踉跄推回解剖桌边上了。

没想到小王哈哈大笑地说“我只是猜猜嘛,你急眼干什么。”

但是一瞬间,他的笑容就像伞一样收了起来,

又换上一副冷冰冰的神情看着老杨说“这个,应该就是您的目的吧!”

小王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拍了拍男尸坚硬的臂膀,缓缓地说道

“战神刑天。”

啥?啥玩意?战神?刑天?等等,战神不是奎托斯么?

老杨的双手从男尸腿上移开,他在解剖服上一边擦手一边笑着点点头说

“王,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看来你从你爸爸那继承的不仅是财富,还有头脑。”

“等等,杨教授!他刚刚说的什么,战神?刑天?

这是什么意思?刑天不是神话里面的人物吗?”

我这几天受的惊吓太频繁烈度太大了,我感觉脑子都转不动了。

“亏你是个考古学的博士生,你没有历史常识的嘛?”

小王啧啧地说“我问你,我们这次考古行动的挖掘地在哪?”

“仇池山啊!”

“仇池山还有个名字你不知道?”

仇池山?仇池山另外的名字???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开始闪过一阵巨雷!

身体像是过了一万伏的高压电,激灵不止!

天哪!一切黑暗似乎都被照亮,

像是蒙在我眼前的黑布被狠狠地撕开了!我明白了!

仇池山就是常羊山啊!

这他妈是个我小时候就听过的神话故事啊,

刑天跟黄帝争夺天神之位,战败之后被升仙为天帝的黄帝砍下头颅,

头颅就葬在常羊山上,也就是现如今的仇池山啊!

难道,杨秦云让我们这次来挖掘的,就是刑天的头颅?

可是不对啊!眼前的这个是个尸体,头颅呢?

“你一定在想,刑天的头上哪去了?”小王看着迷乱中的我哈哈哈大笑的说

“白痴,黄帝如果有脑子,就知道把刑天的头颅藏到一个刑天找不到的地方,

轻易让刑天找到,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所以,传说中常羊山有刑天的头颅是假的?”我稍微算是捋清楚了

“那是肯定的,喏,这具尸体,应该就是刑天想在常羊山里挖掘自己的头颅,

结果挖到力竭都没找到,被困死在里面了。”小王拍拍尸体的肩头,

怜悯地看着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话虽是如此,但我还是不能接受啊,

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活生生,哦不,竟然真的摆在我面前。

这,这就是战神刑天?

我开始重新打量这具男尸,没错,巨大的身躯上肌肉隆起如山,

光看着这静态的尸体就能感受到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感,

几千年过去了,居然一点腐烂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刚刚失去生命力一样。

尸体皮肤的纹理中都好像充满了活力,我推测这可能与埋在他周围的血沙有关。

尸体左侧的身躯画满了纹身,像龙,却又跟现代的龙不一样,

他身上的龙纹,更加古朴和原始,

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几种糅合兽类的特征,没有现代龙纹那种有机融合感。

而这具“刑天”的尸体最大的特征还是双乳上两道巨大的裂痕,

我想起传说刑天失去头颅之后,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乳头上两道裂痕,难道真的是他闭上的眼睛?

想到这,我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剥开那两道裂痕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眼睛。

“我不明白”小王忽然大声地说话,惊得我立马缩回了手。

“我虽然不知道您用什么手段让刑天的尸首重新现世,但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具尸体摆在这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它的历史价值,

其如新死的物理特征也并不能界定它的存在年代,

可以说在考古学上,这东西一点价值都没有,

您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得到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你无须知晓。”老杨抬起头,眼神中竟然充满了一种虔诚。

小王点头一笑说“我明白了。”接下来,他竟然作出了一个打死我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竟然隔着解剖桌,向老杨跪了下来。

“我听说,在中原大陆上,纯正的中华民族血脉继承者们成立了一个崇高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高贵成员们都有共同的一个梦想。”小

王抬起头,热情的目光几乎要融化掉眼前的巨尸。

“那就是将远古的神话,那些被现代中国人所遗忘的古代传说,重新送到中国人的眼前。

然后,肃清中华大地上入侵的夷族文化流毒,

让纯正的中华文化重新屹立,让中华民族信仰重新不朽!”

小王眼中燃烧着火焰,在这火焰中,杨秦云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个组织其中有一个分支,肩负着光荣而艰巨的责任。”

小王惊喜地抬头,接着杨教授的话说下去

“让中华民族上古时代的神渐次苏醒,驱逐蛮夷势力,

重新执掌天空、大地、海洋”然后,他们两个竟然异口同声地说:

“让华夏之神,重新统御四海九州!”

“教授!请让我加入复神会!!”小王腾地站起,站的笔直。

“加入我们,牺牲会很大”教授似笑非笑地说。

“我不怕任何牺牲!”小王急切地说“即使牺牲一切!”

“那么”杨教授双手瞬间结成了一个复杂的姿势,像一座手指架成的塔,

一瞬间便跃上解剖台,手的结印竟直直地朝刑天肚脐眼插去:

“欢迎你的加入!”

杨教授的动作,像是给断电的刑天重新充上了点,

一阵耀眼的红光从刑天皮肤的纹理中透射而出,急速流动,

一波一波地朝他身上的纹身而去,

小王看得呆了,竟然忘记自己正在尸体的正上方。

“现在,轮到你牺牲了!”

杨教授拔出手,整个手掌竟然被腐蚀到了只剩手腕!

只见刑天手部肌肉像蠕虫一样一阵颤动,然后竟闪电般的抓住了桌旁的小王。

小王被抓的臂骨一瞬间就碎了,可见刑天这一抓力量之大。

我在旁边看得呆了,一动都不敢动,任由小王杀猪般惨叫。

“赵,快点,用解剖刀割断小王的喉咙!”杨教授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几乎就要昏过去了。

“又要,要我杀人?”我也吓得脸色发白,几乎都要尿裤子了。

杨教授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说“快啊,小王是黄帝后裔,只有他的血可以激活刑天的恨意,

才能让他重新复活!不然的话,我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快点啊!!!”

“什么?小王?黄帝后裔?炎黄的那个黄?”

我都要吓傻了,眼前是断手的老杨歇斯底里的让我杀小王,

刑天冒着红光的巨大的尸体在不断抽动,尸体巨掌抓住的小王在痛苦地嘶叫着。

天哪,我求求你了,让我回深圳,让我回图书馆写论文好不好!

我求你了,我愿意付出今后一般的寿命来换啊!

“如果真的能复活刑天….”痛得死去活来的小王竟然还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如果真的能复活这位华夏战神,我…我愿意牺牲!来!”

我听清了,小王这是对我说的, “快杀了我!”

小王整块肩骨已经被刑天的双手完全扯碎,只剩下一层皮肉连着躯体,

腋下被撕开的伤口殷殷流出鲜血,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流下,怕是剧痛无比!

“杀我!像你杀小李那样!!快杀了我!!!”

轰的一声巨响,我脑子里某种东西崩塌了。

杀小李?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我,我不要坐牢,我要光明的前途,我要当所长,我要赚大钱,我要娶小兰!

我,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我横下心来,抓起一把巨大的斩骨刀,绕着小王的脖子一划拉,

血便像瀑布样流下。正好全部淋在刑天的尸体上。

血液一接触刑天,巨钳一般的手立刻就松开了小王,

小王的身体像一个被随便扔的垃圾袋一样跌在一边,脸上挂着的竟是诡异的笑。

忽然,我感觉一阵劲风在这个小房间里刮起,吓得我连连后退。

我看到,被鲜血覆盖的刑天身上不规则脉动的光芒开始变得稳定,

接着慢慢如洪水般消退,最后全部退到龙纹处,直到完全消失。

然后,在我和杨教授屏住呼吸的一片静谧之中,

刑天乳头上那道裂缝,终于还是开启了...

2017年3月29日 西和县

今天,是我加入复神会的第一天。

昨天晚些时候,我和杨教授对等在解剖室外的队员们谎称解剖遇到了困难,

可能需要比原计划更久的时间,因此让小刘和小兰两个人到街上去采购生活用品。

好在除了小兰有一丝狐疑之外,小刘没有产生什么别的怀疑。

回到解剖室后,我看到杨教授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念着什么,

那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有点像汉语,但是音调却完全不同,

可能是上古时期流传的古汉语。

由桌子搭成的简易解剖台上,

我惊讶地发现刑天胸前双目圆睁,一双翡翠般的眼珠四下转动,

肚脐处的巨嘴顺着杨教授捅破的那处口子正费力地扭动,发出嗯嗯的声音想要张开。

我正想上前仔细看看,一直跪在地上的杨教授叫住了我,急匆匆地让我跪下,

我不敢反抗,只好跟着乖乖跪在解剖台前。

等到杨教授念白完长长的不知所以的语句,我看到刑天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只见他伸长胳膊扭动着身躯,似乎在适应这几千年来未曾动过的骨骼,

活动中的巨大身躯似乎比躺着不动时看起来更大了。

杨教授见我正盯着刑天看,马上小声地让我低头,

几乎在我低下头的同时,我听到咚的一响,地面也跟着震动一下,

刑天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忍不住抬头一看,正好迎上了刑天胸前那双透着凶光的绿色眼眸,

那饱含了数千年怨恨的眼神,如有实质一般刺进我的心里,

那一瞬间,我觉得又冷又怕,孤寂、绝望、后悔、怨恨,种种负面情绪在我心里爆发,

我好想死,好想好想马上死掉!

我的泪水涌出,模糊了那两道绿色的眼光,

我拿起扔在身边的刀,几乎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过去。

“嘭”的一脚踢在我背上,力道之大几乎让我整个人飞起来,

但也拜这一脚所赐,刚刚弥漫在我心里的种种负面情绪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摸着火辣辣的背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看到的却是杨教授愤怒的表情。

“永远不要直视战神大人的目光!”杨教授咬牙切齿地说。

刑天似乎对杨教授说的话很感兴趣,径自走向老杨,

肚脐上的嘴巴开口说着跟先前一样的上古语言。

杨教授欣喜地跪在地上,开始和刑天进行交流。

上古时代的汉语,跟现在的汉语有很大的不同。

倒不是说文字上的差异,因为中华文化源远流长,

在古汉字的基础上各地区演化出了丰富多彩的文字形式,

但即便是字体不同但大多数汉语言的语调是一样的。

古代汉语有平、上、去、入四类声调,而现在我们所使用的汉语,包括各种方言,

其语调基本上是阴平、阳平、上声、去声,

看上去是有四种调,实际上已经没有入声了,

即汉语言学家说的“平分阴阳,入派三声”。

然而,更加上古时期的汉语言,

平上去入四种声调只是广泛用于奴隶等下层人民进行交流,

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权威性和独特性,当时创造了一种格外的音调,

只有上层人士可以使用,有点类似于今天的密码语言,

甚至有传说这种音调是当时的部落首领与天神交流的语言。

想必杨教授和刑天交流所使用的语言就是失传已久的上古汉语。

交流了半天,杨教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刑天似乎很满意,

说完后,他便重新坐回解剖台,并闭上胸口的眼睛不再动弹。

杨教授脸色苍白地跟我说,“为了让战神大人真正复原,我们还需要其他的祭品。”

接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战神大人还说,今天,是你加入复神会的第一天。”

“哈?”我推开杨教授,惊恐地说“我不要加入什么复神会,现在我只想回家!”

杨教授无力地笑了笑,用手腕夹过一张凳子坐下“你觉得你还有退路么?

你手上可是有两条人命!”

“我…”我想辩驳什么,但是喉头像堵住了什么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四肢的血液在急速流走,浑身冰凉。

“你动手为战神大人献上了血祭,战神大人对你利落的手法非常满意,

所以破例批准你加入复神会,不然,以你这样的杂种血脉,

连给我们做奴隶的资格都没有。”杨教授对我的出身嗤之以鼻。

“你他妈胡说什么呢~你才杂种,你个老杂种!”我生气地说

“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说我?”

老杨一笑,腾地站起,竟然一个甩身就将身上早已破破烂烂的衬衣给甩下来了,

我惊讶地看到,老杨的左肋上赫然有一块跟刑天一模一样的龙纹身!

我忽然想起来,老杨也是甘肃人!

“我杨家世居仇池山,不,应该说是常羊山下,祖辈流传的使命只有一个!”

老杨轻蔑地看着我说“就是守护战神大人的陵墓!”

守墓人?我的天哪~我以为只有小说里才有,现实生活里,真的也有?

“那,那复神会又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注意你的言辞,年轻人!

复神会是万华殿的一个重要分支,肩负着复活或者引导上古诸神降临的重任,

目的是让华夏诸神重临天下、净化神州、统治万民!

像我们这样世代服务华夏古神的家族才能进入复神会为上古诸神服务,

你能破格被选入,已经是你百代祖宗的荣耀了。”

“那小王呢?既然你说他是黄帝后裔,

那他为什么不仅不能进入复神会,反而要被作为祭品献祭掉?”

我指着此刻已经被收藏进黑色垃圾袋的小王的尸体问道

“什么狗屁复神会,我看你们就是一个邪教!”

老杨不气反笑,“邪教,呵呵呵,我泱泱中华,上古传承下来五千年悠悠历史,

如今大正统华夏神祇竟然被你这毛头小子称为邪教!

可见夷族流毒对我华夏子民浸染已深,大清洗势在必行了!”

我问道“什么大清洗?你们准备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杀小王?”

我冲上前揪住老杨的领子,没想到这个70多岁的老头子力气此时竟大得惊人,

他一肩把我顶开说道“你别忘了,人可是你杀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像垃圾一样堆在角落的小王说

“黄帝血脉给他们家族带来的好处也不少,你以为他们家那么多钱,

真是自己的实力赚来的吗?如今诸神的恩赐让他稍微还回来一点,很不公平吗?”

我竟然无话可说

老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门外,依稀听到小刘和小兰进门的声音

“祭品到了!”老杨说

刑天闭上的眼睛,又重新睁了开来。

2017年3月30日 西和县

今天,是我上半生中最难过的一天。

我想不到这间小小的招待所,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地下室。

可能,这也是老杨家族资产的一部分吧,

也可能,这间招待所,早就是为今天的事情准备的。

昏暗的地下室里,吊着昏迷过去的小兰和小刘。

他们昨天回来的时候,老杨竟然直接把他们请进了解剖室,

当看到坐在台子上的刑天本尊时,两个人自然是吓得一愣,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看到小兰和小刘被老杨用手肘给击晕了,

然后老杨费力地拖着他们,拖着拖着,老杨抬头看了我一眼,

骂道“杵在那干嘛?还不过来帮我!”我只好上前帮忙,

刑天睁着绿色的眼睛在那看着,冷峻如一尊巨像。

拖行的时候,小兰苏醒过来一次,看到我正拖着她往地下室走,惊慌地踢打起我来,

我见状,直接一脚把她给踹晕过去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杨,他对我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搞得我一阵恶心。

把两人吊起来后,还没等我缓过气来,刑天竟然像幽灵一样忽然出现在我身后,

那巨大的身躯在墙上昏暗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更加高大,更加具有压迫感,

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朝他跪了下来。

刑天胸口那对巨眼朝我一瞥,似乎很满意,

接着他慢慢走近两个即将受难的人,细细观察起他们来。

可怜的小刘率先醒过来,当他看到一个没有头颅的巨大身躯时,

当场吓得屎尿俱下,腥臊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地下室,

还没等他尖叫声发出,刑天的巨掌如闪电一样击出,

像压爆一个泡沫一样瞬间就击碎了他的头颅,

“咵”的一身,鲜血和脑浆爆开,顺着墙壁流了一地,

刑天满意地闷哼了一声,似乎对这具小小的同样没有透露的尸首产生了亲切感,

但是接下来他做的事,跟亲切可没一点关系。

因为,他一点一点地抽出了小刘的脊椎,

小刘的内脏也随着脊椎慢慢从肩膀部位的巨大伤口被抽出,

血腥味裹着腥臊味终于让我忍不住吐了出来。

可怜的小兰在此刻醒来,只看了一眼边上小刘的尸体,就又昏了过去。

我真希望她永远不要醒过来了,起码,那样没有痛苦。

刑天将刚抽出的脊椎甩干净,对正跪在一旁的老杨说了几句什么,

老杨回答之后刑天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一把将还泛着血色的脊椎插入地下,

我这才发现这地下室的地面并不是水泥,而是直接建在泥土上,

刑天将脊椎插入土地后,双臂红光大盛,几乎将整个地下室都照亮了。

地面也开始慢慢震动起来,

跪在地上的我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过来,

刑天一直在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过了大概半分钟,刑天手上的红光熄灭了,地面的震动也停止了。

刑天慢慢将小刘的脊椎从地上拔出,每拔出来一寸,他就要念一句咒语,

慢慢地,整个物体出现在我面前。

那赫然是一把骨柄巨斧!

那巨斧的形状,就是几天前小刘复原演示给我们看的那把!

“戚!”老杨跪在地上,眼神中满是狂喜!

刑天也咧嘴笑了起来,伸出手拍了拍老杨,几乎把他给拍吐血了。

戚?“刑天舞干戚”?戚不是传说中刑天对抗天帝的武器大斧子么?

那传说中刑天另一个武器大盾牌,干呢?

刑天,老杨,我,三人竟不约而同地看着墙上吊着的小兰。

“不!”我大声叫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冲向刑天!

我这一拳击出,算是耗尽了全部全力,但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块钢板上,

我都能听到我指骨碎裂的声音。我像把烂伞一样从刑天背上落下,跌在小刘的血污里。

“放肆!”老杨冲了过来,疯狂地踢打血污中的我,

“这就是神吗?这就是人和神的差距吗?”我万念俱灰,

之前我以为的献祭,只是出一点血而已,

没想到老杨要的献祭,是把小兰和小刘两人铸成刑天的武器,

我还帮着老杨一起把他们弄到这来,我也是帮凶,我也是罪人!

我任由老杨殴打着,我现在只想速死,我活不下去了。

刑天并没有因为我这蚍蜉撼大树般的一拳而有所迟疑,

径直朝小兰走去,小兰恰巧在此时醒了过来,看到刑天逼近,尖叫不止。

抽出脊椎化为巨斧-戚,那刑天的盾牌,应该怎么制作?

我不敢想,我甚至不敢看,我紧紧闭上眼睛,任老杨不停地打,

似乎这踢打,能净化我的罪。

然后,我听到小兰临死前的嘶叫,我听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我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还是那地面的震动,还是那呼啸的风声。

老杨的踢打停止了,他狂喜的笑声盖过了一切

然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睁开眼,小兰耷拉的头颅正好摆在我面前,

那无法瞑目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无声地控诉我的懦弱和罪恶,

头颅后,是小兰抹布般扭曲的身体,

这次,刑天竟是抽走了她所有的骨头,制造出来那块巨大而精致的骨盾-干。

一大一小,一神一人,竟像两个小孩一样嘻嘻哈哈地观察着手中的斧和盾。

我得做点什么,我得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哪怕一点点都行。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拉过小刘的尸体,从他头颅处的裂口伸手进去,

拆下一根又长又尖的肋骨,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学位、前途、爱情、生命。

有什么意义?

我挣扎着站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

朝杨秦云跑去。

肋骨的最尖处从他背后穿入,再从他左胸穿出。

像一枚钉子,将他脸上谄媚的笑容永远地钉住了。

“教授大人,这就是我的入会礼”我攥着肋骨的手狠狠地转了一圈,彻底把他的心脏给搅碎了。

我松开手,任老杨的尸体滑落,他的血和小刘小兰的血融在一起,流的满地都是

“你的血脉,跟我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嘛~”

我看着睁着一双死鱼眼在血污里不断抽搐的老杨,轻蔑地说。

刑天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巨斧和巨盾,胸前的巨目大张,

俨然已经完全恢复成上古神话中的模样了。

“来吧,捏死我吧,像你捏死他们一样,你是神,我是人,我斗不过你!”

好奇怪,此刻我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恐惧,我只想快点被他一斧子劈死或者一脚踩死,

说实话,我一点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等待解脱的到来!

“有…趣”刑天肚子上的大嘴巴说出了他所谓的“奴隶的语言”

“你说毛线话?”我问道

“部落…的…人….从来…不会…杀…自己…人…”刑天举起手中的巨斧

“死…刑…”我哈哈大笑,心想被古神给判死刑,我大概是全球第一人吧!

风压急速下坠,我都能感受到巨斧那如有实质般的速度,

我大概马上就会变成两半吧!哈哈

“bang”的一声,这阵风压从我肩头坠下,

几乎把我的肩膀压得脱臼,但是我没有感觉到头顶有切割感,人也没有变成两半。

我睁开眼,一个抱着一只白狐的十五六岁少年站在我面前,

竟单手接住了刑天挥下的巨斧,而这斧锋离我的头,大概只有2厘米的距离。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跌坐在地上。

刑天更是惊诧异常,翡翠般的巨眼圆睁,手上的劲力不断加强,然而巨斧依然不动分毫。

“败军之将,也配谈荣耀?”少年偏手一甩,竟然将刑天整个人给甩了出去。

刑天见势不妙,拿起斧子看了一眼少年,嘴里呜呜哇哇地说了一句什么,

便冲破了地下室,连撞三层房屋,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啧啧啧”少年看着房子的大破洞摇着头说

“看来,你们放出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啊!”

然后他回头看着我笑道“以后怕是有好多事要做咯”

他说着将小白狐放下,伸手把我拉了起来。“我叫皮皮,请多指教哦。”

小白狐温顺地拱着我,看着皮皮的笑容,我心弦一松,终于昏了过去。

2017年3月31日 陇南

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原样。

小兰坐在前往陇南的巴士第一排,单手托腮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

小李趴在小兰的后座靠背上,一直想套近乎却丝毫打不开任何突破口,急得抓耳挠腮。

小王拿着手机跟远在深圳的父亲视频,介绍一些当地的景点和风土人情,

小刘则打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输入着各种数据,等待程序运转结果。

我坐在巴士的后座,帮这群平均年龄不到25岁的孩子们保管着行李,

他们叫我队长,其实我算什么队长?

我不过是个浑水摸鱼的家伙罢了。

可是这终究只能是幻想,现实是没有温度的。

现实是他们都死了。

警察来到我所在的医院,一脸严肃地盘问我。

他们怒斥我,问我知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

我怎么会不知道?!

但我能说什么呢?难道说我们考古,挖出来一个上古神祇,

那个古神把我们整个队都杀了?

还有一个叫皮皮的年轻人随随便便就打败了这个古神,然后救了我?

谁他妈信?

我只能闭口不言,但他们也没办法办我的实罪。

我能不进监狱吗?

也许吧。

也许我最后会说出真相。

但不是今天。

只要我谎称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有证据是没办法定我的罪,

只是每次当窗帘被风吹起的时候,我总能听到小兰的声声惨叫,

我害怕得闭上眼,却看到小刘那被抽出的脊椎就清清楚楚地摆在我眼前,

蠕虫一样的神经耷拉在红白相间骨椎之上,触目惊心。

黑夜也让我恐惧,那水龙头像滴血一样的声音,

那呼号的阴风像极了踢下小李的山头吹过的风。

有时候借着月光,我甚至能感觉到小王坐在我的床边,

他脖子上豁开的那道口子正呼哧呼哧地将粘稠的血块和空气一起排出,

有时窗外有车经过,车灯映照在我的墙上,我看到一个没有头颅的巨大身影,

正举起一把大斧朝我砍下,而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巨人身边发出狞笑。

我尖叫起来,疯了一般拧开床头灯

惨白的灯光灌满了整个病房,却什么都没有

也许他们都在我身边

也许他们只是躲起来了

我知道的,一定是他们来找我索命了

他们不会让我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

我好累,我怕是坚持不住了...

2017年4月1日 深圳

【本页无内容,以下为剪报】

2017年4月1日,深圳警方联合甘肃警方结束了为期2天的搜索,确认深圳南山考古研究中心一支考古队在陇南西和县某山区遇险,包括该中心负责人杨秦云在内的五名考古队员确认在事故中丧生,具体事故原因仍待进一步调查,目前,理赔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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