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

那是一支梅花玉簪,通体碧绿、样式古朴,摸上去滑腻腻的犹如少女肌肤,程宣拿在手中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另一只手握着的手机再次传来忙音“您说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该死!”程宣暗骂一句关上电话,这已经是他今天打给女友小艺的第五通电话了,算上今天小艺快一个月没有接自己电话了!他真想飞去小艺的城市当面问她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程宣发现路边有台自动贩卖机,心情烦躁的他从贩卖机里买了两瓶啤酒,他用力撕开酒罐像是要撕开自己的心脏让里面烦杂情绪全部都流出来。啤酒味道变得很陌生,如果解忧果然还是要用白酒。程宣如此想到,因为他没有感到任何醉意,他的烦躁亦没有削减一分。程宣将啤酒瓶用力投出想要投进远处的垃圾桶里,两个啤酒瓶一个中了另一个没有中,那只没投中的酒瓶滚落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哐哐”回声。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干干脆脆的告诉我。”


  “求你了不要让我猜。”


  “难道异地恋真的不长久吗?如果你真的对我感到无趣了,那就告诉我呀!”


  程宣感觉自己被小艺抛弃了,一阵失落深深向他袭来,他必须做些什么,程宣重新从口袋里拿出那支玉簪,小艺当初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一句都没有忘记。


  “程宣我就要去外地工作了,我可能会去一个月,也可能去半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吧!你说不会,太好了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哄我反正我信了。这个玉簪你拿好,它已经跟了我七八年了,是我最喜欢的玉簪,当我回来时你将这支玉簪重新交到我手上,我就嫁给你。”


  “我就嫁给你!哈哈!”程宣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程宣呀程宣,别人随便说说的你居然真的当真了。”


  “哈哈哈哈哈哈!”程宣的笑声就像他刚刚丢掉的酒瓶传出的回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单。


  大笑过后程宣真想将这支玉簪摔在地上,但在他心中仍然留存着小艺很浓厚的影子,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放不下这段感情,于是他叹了口气默默的将玉簪收回口袋。


  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路上,一个人孤零零的爬上楼梯,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房门前,打开灯偌大的房子也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程宣站在窗口向外面望,即使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大街上还是非常热闹,甚至有几对情侣手牵手走过,原来这孤独的只是他一个。躺在床上关上灯,世界忽然变暗了,只有月亮那点光。因为喝过酒的缘故程宣很快入睡,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女友小艺终于回来了,原来她真的是因为工作原因才不接自己电话的,不是因为自己想的要和他分手。他将玉簪交到小艺手上,小艺答应了他的求婚。


  就在这时“咚”地一声巨响吵醒了程宣,他跑出房间检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开始不确定那个声响究竟是现实中的,还是梦中的。被吵醒后的程宣睡意全无,他呆呆坐在大厅里打开电视,电视里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他目光虽然放在电视上,但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时间转到十一点四十五,程宣略感惊讶那个梦境是那样长那样长,在现实中居然才过了十几分钟。


  “还不到十二点我还能出去转转。”


  程宣心中烦躁关上电视,出了门走下楼梯,沿着回来的小道重新走出去,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些什么,只是浑身热热的,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他总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小艺,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街道根本没有什么人,只听见风声。程宣来到自己常去的地方结果那些店铺全部都关掉了。十字路口刚好闪烁着红灯,程宣停在那里遥遥看见马路那边有家开着的酒吧!酒吧门口闪烁地字不太清晰,好像是“猫酒吧!”这三个字。


  “要去坐坐吗?”程宣自己问自己,他已经很久没有去酒吧了,因为小艺讨厌常去酒吧的男人,她说那样的男人很浪荡。此刻忽的看见酒吧,程宣内心深处潜藏着的渴望被勾起。“要不就去里面喝个大醉吧!”程宣决定去酒吧喝个大醉再回家睡觉。走进酒吧时,他还有些不适,闪烁的灯光,嘈杂的氛围,众多的男男女女,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程宣随意点了一杯酒独自坐在角落。


  这时酒吧内有走进三个靓丽女子,一个穿着清凉的绿色裙子,一个带着耳钉,站在中间的那位女子个子最高有着一头靓丽黑发,她一进来便看见独自喝酒的程宣,于是她同其他两位女子耳语道“看北边我发现了个很不错的男人。”


  那两位女子顺着方向看过去见程宣面容英俊,又带着几分颓废“是不错,可那种男人一看就知道很难追。”


  “那种男人?”


  “一个人喝闷酒的男人,我猜他八成是失恋了。”


  高个女子却说“失恋了的男人再好追不过,那种男人只要给他一点点温柔,就那一点点温柔他就会永永远远的记住你。”


  “呵呵!看来你可真是个恋爱大师。”


  高个女子听出同伴话语中的嘲笑,她也不恼“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如果我今晚能够得到他,那么下次去酒吧的钱你们替我出,我做不到下次就我出。”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那就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高个女子自信的向程宣走去,彩色灯光下看不清她面容,只有个美丽的轮廓。她来到程宣面前坐了下来,程宣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子,女子身上过分浓郁的香气让他感到有点厌烦,程宣别过头去,这时那女子开口道“帅哥一个人喝闷酒呀!”


  “是!”


  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我叫柯芯能认识一下吗。”


  出于礼貌程宣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我叫程宣。”


  “程宣。”柯芯默默念了一遍“很普通的名字吗!哈哈哈!”她笑的声音很浮夸好像这个名字十分搞笑。


  “怎么一个人喝酒?没有人陪你吗?”


  程宣口是心非道“我喜欢一个人喝酒。”


  柯芯抓住他的手,忽然一阵冰凉从程宣手掌传到大脑,柯芯小小手掌摸上去宛如冰凉的丝绸。


  程宣连忙将手抽回大惊道“你做什么?”


  柯芯挑了挑眉毛调笑说“你身体这么热分明是在想有人陪你喝酒,干嘛要说慌?”


  “我没有说谎,如果我想找人喝酒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七八个,真是对不起我从来,从来都没有体会到孤单是何种滋味。”


  “是呀!看的出来你一定是个朋友很多的人,你如此英俊恐怕女性朋友也不会少,你能随随便便找到一群人开个聚会,可我说的是,你最想要陪你的那个人却不在自己身边。”


  “我说的对不对。”


  程宣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像是有种魔力能够看穿自己内心,程宣扯了扯嘴唇“你倒是挺了解人的,服务员给这位小姐来杯酒。”


  柯芯接过酒说了句“谢谢。”


  柯芯饮酒的姿势很特别,她一只手托着酒杯另一只手稍做遮掩,很像古人饮酒,又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看起来格外优雅。


  程宣突发奇想“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如果你男朋友因为工作和你分隔两地。”


  “我没有男朋友。”


  “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也没有男朋友?”


  柯芯带着三分醉意笑吟吟盯着程宣“如果是你大方承认就好了。”


  程宣长呼一口气“好吧!我女朋友因为工作和我分隔两地。”


 “然后呢?”


  “然后我女朋友主动与我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我打去电话,她又会说工作很忙然后匆匆挂断电话,后来更是连电话都不接了,这是为什么?”


  “这当然是要和你分手的意思。”


  “分手?”程宣心头一凉“不,如果她要和我分手为什么不直接说?”


  柯芯摆弄着空酒杯心不在焉道“你好笨呀!这种事情有些女生偏偏是害羞不愿意开口的。”


  “是这样吗?”程宣手下意识伸进口袋摸到了那支玉簪,脸色变得惨白。


  “这些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或者说你已经意识到了,可你内心不愿相信,所以才来找个人亲口告诉你。”


  程宣回忆起这段日子“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我在很久以前就隐隐意识到了,只是倔强的不愿意承认吧了,这样的我真是可怜呀。”


  程宣心中隐隐作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的听不到,那是失恋后的表现,没有谈过恋爱的人都看的出来,这酒喝的没意思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酒吧,忽然感到头脑一阵发昏,身体没有站稳倒了下去,柯芯忙扶住他,程宣感到一截冰凉的头发落在自己脸上。


  “你好像已经醉了。”


  “我知道所以我想要回家。”


  “以你目前的状况来看,你似乎无法走回家,我在外面帮你开一间房间吧!”


  程宣点了点头,柯芯扶着他去了宾馆,将他放在那张松松软软的大床上,迷糊中程宣听见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那是柯芯在脱自己的衣服,柯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程宣,她舔了舔嘴唇思考着该从哪里下口,她先是吻了吻程宣的脖颈,然后向上吻他的脸颊,最后贪婪的吻向他的嘴唇。程宣感到嘴唇冰冰凉凉的犹如喝水般,柯芯身上浓郁的香气贴脸去闻更加浓郁,只是现在程宣已经不那么讨厌了,程宣抓住柯芯一截头发,柯芯疑惑的望了望他,而后或许是酒精的作用程宣主动去吻柯芯。


  当第二天太阳高高升起时,程宣丝毫没有起来的迹象,柯芯从他身边越过捡起地上一件一件散落的衣服,待穿好后她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妆容。


  “小艺不要离开我。”程宣发出一句呓语,口袋中的玉簪掉落在地上。柯芯将玉簪捡起惊叹道“好漂亮的玉簪。”柯芯将玉簪插在自己头上又照了照镜子越发钟意,她偷偷瞄了一眼程宣,见程宣依然在熟睡中,于是便大起胆子将玉簪偷走了。


  程宣醒来时,时间晚了些,他一看便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程宣摸了摸自己嘴唇冰凉凉的昨夜的感觉至今仍然很清晰,他慢慢穿上衣服,先是下身,然后是上衣,最后穿上袜子,穿上鞋子。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小艺两个字:她怎么会和我打电话?她不是和我分手了吗?难道昨夜的猜想都是错的,她真的是因为工作太忙,怎么会这样?程宣慌慌张张按下接听按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小艺撒娇的声音“程宣我好想你呀!”


  听到小艺熟悉的可爱声音,又想起昨夜荒唐的事情程宣无比自责。他心虚道“我也想你。”


  “前段因为工作原因手机被领导收走了,我待在公司整整一个月!所以没有联系你对不起。”


  “对了,我的玉簪你还保存着吧?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回去了,到时候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当然记得,那支玉簪可以说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我一直带在身上呢!”程宣一摸口袋刚刚灿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那支玉簪不见了!


  “嗯嗯!我可想是那支玉簪了,我回来后想去游玩游玩,到时候我要你陪我,我想先去……”


  后来小艺说了什么程宣都没有听清,挂断电话后程宣发了疯似的翻遍了整个房间,床上床下,柜子里,甚至是宾馆楼道,都没有找到那支玉簪。


  “是那个女人,一定是她把玉簪拿走了。”程宣想起柯芯心里暗骂句“该死的。”


  程宣冷静思考了下,通过昨天的谈话中可以发现,那个女人经常去酒吧,自己如果天天守在酒吧是可以找到她的。打定主意,程宣像是着了魔般往后连续几天,一到晚上便往酒吧跑,城市里大大小小酒吧都被逛了个遍,可仍旧没有柯芯丝毫线索,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最后一个夜晚,程宣选择在他们相遇的猫酒吧等她,他等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等到柯芯。到了第二天,程宣死了心去车站接小艺时已然做好和她分手的心理准备。


  小艺从车站出来,她留着短发,穿着干练的短衬衫,穿过人潮人海小艺立刻看到了等候她的程宣,她开心地向程宣挥手“程宣我在这。”


  程宣也苦笑着回应“小艺。”小艺拖着行李一跌一跌跑到程宣身边,程宣贴心的接过过小艺手上的行李。当他说自己把玉簪弄掉后,小艺整个人都呆住了“你是在逗我吧。”


  “不是,我是真的弄丢了。”


  “什么?你个混蛋我明明和你说过那支玉簪对我有多么重要,那可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呀!”小艺大声哭了出来,拳头拼命往程宣身上砸,程宣不躲不闪。后来小艺哭累了也闹累了,她坐上程宣的车,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因为这件事情程宣和小艺冷战许久,但最后小艺还是选择原谅了程宣。春暖花开时二人手牵手逛街,走着走着程宣感觉附近的场景好熟悉,他一抬头看见“猫酒吧”三个字,脑海中忽然闪现柯芯的模样,嘴唇一阵冰凉,他想起了那迷离的吻,原来他内心深处一直还记得那个女人,并且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小艺发现了程宣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程宣摇了摇头“没什么,这件酒吧年前说要重新装修的,没想到现在还是老样子,看来老板放弃了。”


  小艺伸头去望“不对呀!里面好像变了。”


  “是吗?”程宣也去看可他觉得没有变“没有变呀!”


  “不对就是变了。”


  两个人一个说酒吧变了,一个说没有变,这个好像一切都变了,一切都没有变的酒吧!正如他们的感情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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