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车轴不停地轮转,思绪时而飘散到童年的小胡同。
仿佛看到卖蜂蜜的阿叔正挑出风眼的王浆,不经意抖落几只顽皮的小蜜蜂;阿婆挑着担子敲着铁铲,不用吆喝就知道麦芽糖来了;还有冰糖葫芦、爆米花、米泡泡……
很小的时候,小到肚子里的馋虫引诱我吃榆钱,吃桑葚,吃酸酸草,一切能吃无害的小玩意,都要尝个遍。八零末的样子,家家都过着平静而拮据的日子,那时候远方亲戚带来一些地方特色,我们小孩子就冲着吃的去了。一盒龙须酥,四方而精致的盒子,打开后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整整齐齐躺着十二个小雪山,煞是好看。我拿起一个,只见雪白的一团,表层上竟被根根龙须包裹,轻咬,丝丝须便纷落下来。龙须酥的小巧身材正好放在口里细细咀嚼,慢慢融化。
那味道,清爽,香甜,浓郁,别俱特色。
很长时间,这感觉,在口里,久久回味。但也只是回味罢了,那时候,龙须酥还是个奢侈的点心,大人们都合计着买一大箩筐菜,十几斤大米,自然就没人关心体味小孩馋嘴的奢望了。
上学的时候,总是在课间十分钟匆匆奔到小卖部,一毛钱的无花果,唐僧肉,小甜果便是我们的常食,吃的不亦乐乎。那时候,能吃的上五毛钱的快餐面就是我们队伍中的小富翁,想想那场景,糍一下撕开包装袋,呼呼地撒上粉,摇一摇,匀了,就放到嘴巴里嘎吱嘎吱地嚼,香,脆,鲜!嗯,就是这个味道!
小时爱吃东西,多是因为新奇,什么都吃,也吃出了学问。
搅搅糖需要两根小棒,将一小团糖精调制的糖疙瘩相互搅拌,那时候,听高年级的同学说要使劲搅,拼命搅,才会越搅越多,甚而幻想搅的足够多到每天都可以吃到。于是用零花钱买了一个小团子,勤奋地搅啊搅,眼见着都舍不得吃,结果却在一个晚上让一窝可恶的小蚂蚁都给啃完了,害我伤心了好几天。
渐渐大了,却一刻也没有戒掉爱吃的小习惯。每每街头有挑着敲糖的担子,都会去敲下一块细细的嚼着,也会去吃一串冰糖葫芦,喝一杯酸梅汤。那时候养着的谗虫,仿佛只认定了这些个小甜点,也仿佛只有这些小玩意才能呼唤我对童年的回忆。
那个味道,青涩,真实。
而我的味觉却一直牵挂着那盒香甜的龙须酥,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渐渐地,这点心却没了影踪。这个时候,来自五湖四海的希奇玩意已经占据了市场,而我,也常常在寻觅中回味着青涩的味道。
渐渐地,忘却了记忆。一如童年,忘记了那个时候的颜色。
喜欢它淳朴的工艺,简单而纯粹。或者那时早已就爱上了小作坊的民间小吃,细腻,干净,人们是用怎样的智慧才做出了如此精致的艺术啊。
后来,也曾见了龙须酥的样子,但味道大不如前了,到底是无法体味了童年的日子,还是时间淡化了它的味道,这些也都无法解答。
仿佛又看到那个精致的盒子,晚清的大石桥,长衫的人们一路攀谈,挑担卖着小货,攒动着尖顶的草帽和胭脂的姑娘。远处,山亦山,树亦树,桥下流水潺潺,渔舟唱晚,俨然一副民间繁荣景象。我想,这龙须酥定是从这远山的民间小作坊里诞生,从而流传。
想念那个时候的日子,那个日子里的点心。青葱如白驹过隙,一去不复返,但记忆,它却烙印在时间的隧道,偶尔的有一天,轻轻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