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夏天,我特别爱下雨,尤其是那种大暴雨,来得急,去得快。这样喜欢暴雨为的是大雨过后可以捉到好多好多的蝉。
在我农村的老家,房前屋后有许多小树林子,杨树的,柳树的,槐树的,还有稀稀落落的皂角树。夏天的时候,树林里浓阴盖地,特别的凉快。我和小伙伴们最爱在里头乘凉了。手抓一张凉席,外带着几根带刺的黄瓜,几个微青微红的西红柿,呼朋引伴地来到小树林。用席子扇干净一小片地方,把席子放上,四仰八叉地往上一躺,那个逍遥;嘴里啃着黄瓜西红柿,耳里听着知了在头顶不知疲倦地叫,那个自在。
炽热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层,点点滴滴地洒在我们的身上。有风来时,身上的光点来回地移动。当它移动到我的眼睛上时,我就看到了刺眼的阳光。
蝉也爱在小树林中安家。这里地面相对潮湿,土质软硬度适中,温度不高也不低。不仅环境好,而且自土里出来以后,蝉可以直接爬到树上,在脱壳之前避免了诸多不可预知的伤害。说不定,在我们的席子下面就有许多许多的蝉窝呢。天黑以后,天明以前,它们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掏开洞上面的泥土,爬到树上,变成知了。
七月的天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不见了太阳。天空西北角上起了乌云,远远的向这边涌过来。乌云越涌越多,越压越低,只一刻的工夫就遮盖了整个天。与此同时,狂风大作。树叶被风刮得哗哗作响;地上的灰尘和草屑像长了翅膀,趁着风势漫天飞舞。
眼见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小伙伴们却不慌不忙,这样的阵势我们是见得多了。大家将没啃完的黄瓜、西红柿叨在嘴里,迅速地卷起席子,在第一滴雨落下之前赶到了家里。
透过窗户向外看,暴雨像千万张网一样从天而降,灰蒙蒙的一片,天看不清,地也看不清,只听见一片哗哗的雨声。借着狂风雨势,院墙外的树枝被扭得“吱吱”作响。
暴雨肆虐了大约二十分钟就骤然停了。一道彩虹挂在蓝得分外干净的天空,天就这样放晴了!地面的水迅速地汇成小溪淙淙地流入池塘。田里的青蛙则组成了一支乐队,不约而同地唱起“呱呱”叫的歌。一只红蜻蜓在天空飞来飞去后,万分欣喜地落在了一枝沾满雨滴的荷花尖上。
小伙伴们又开始出动了。大家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拿着小罐子兴味盎然地来到小树林。弯着腰,瞪大双眼,专找那些半开半掩的小洞洞。寻见了,便用铁锹轻轻这么一铲,就看见鼓着两只小眼睛的蝉,一副正要爬出洞外的姿势。见有外敌侵袭,诚惶诚恐的蝉迅速地往洞底缩,但为时已晚。屋顶都已经被人家掀了,还能藏到哪里去呢?又不是几室几厅还带有秘室的房子。即便有的洞很深,但里面灌满了水,憋在里面撑不了多久,退到底洞的蝉又会自动爬上来,无可奈何地被我们束手就擒。
用不了多少工夫,我们就捉到了半小罐子的蝉。
被捉回的蝉命运是相当凄惨的。他们被妈妈们用清水洗净,爪子被掐掉,然后被放在碗里用盐渍,被淹个个把小时之后又被放在已烧得火热的油锅里煎。翻过来颠过去,还得用锅铲压一压。不大的功夫,香味就从厨房里挡不住地漫了出来,惹得端着碟子站在锅台边等候的我们一阵口水涟涟。
终于等到他们上了餐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或者空手白吃,或者拿起一张煎饼,把他们摆成一条线卷起来咬着吃,一口一只,一口一只。咸淡适中松脆馨香的蝉被我们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世上最美的珍馐。我们忍不住地想下一次暴雨什么时候来呢,明天?后天?说不定一会儿又来了。
真不知蝉的上辈子欠了我们什么,使得我们那样喜欢在夏天,在暴雨之后,去捉它们,残忍地吃掉它们,而且乐此不疲!我想,也许是那个时代适合我们玩的东西太少,能给我们吃的物质又太匮乏,才使我们那样地喜欢它吧。
但是现如今,我们的生活几乎被游戏包围了,吃的也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但为何我又怀念起儿时的暴雨,儿时的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