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才知道乏味、平淡、无聊，也是一种来之不易。

梦见去世的爷爷，他瘦骨嶙峋，本该待在手腕手上的手表，滑倒了手掌中间，他似乎没有力气去拨动它，任它上下落着，像偷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局促，只不过少了几分生气。

梦中的我自告奋勇要帮爷爷调整手表，他在旁边不言语，也不看我，静静躺着。我不知为何，只想着快点调好，大概是怕自己会醒来，可是我越着急，手指就越笨拙。

闹钟在我调好之前就已经响起，睁开眼睛，只觉脑袋沉沉，胡乱下了床，心里还想着要是弄好再醒过来该多好。

印象中的爷爷，还停留在儿时的记忆，很严厉，一点也不和小辈亲近，脾气也非常古怪。喜欢看各种书籍，每天雷打不动地观看新闻联播，高兴了偶尔会给奶奶讲一些笑话，大多时候都是不苟言笑的。亦或是，不近人情，在爷爷奶奶家的那几年，似乎总是不甚快乐，爷爷奶奶不像别人的爷爷奶奶那么疼孙子孙女，反而觉得我们是累赘，那时候年纪还小，哪里晓得大人之间的斡旋，只是非常害怕他们，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挨打。

家族的事，我向来很少提及，因为这之中错综复杂，牵一动百，不再话下。

只讲爷爷吧。

爷爷奶奶生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二儿子去世的早，留了一双儿女。我爸爸则是最小的那个儿子，生了我和我弟，大伯也有一儿一女。

大伯脾气暴躁，一和我爸起争执就暴跳如雷，只有雷厉风行的大伯母才可以管的住他。大伯父一家常年在外地做生意，时间久了也就定居在那。少与我家有往来。印象当中他们子女之间，不想外婆家子女之间关系那么亲密，反而有点针锋相对。

三个儿媳妇，对奶奶的意见很大，大都起源于坐月子的时候不仅不去照顾，反而闹分家的闹分家，克扣口粮的克扣口粮，连生病的孙子孙女也没去看望过等等这些，我都是从大人口中知道这些的。

爸妈早年关系不好，分居两地，我和弟弟也就被迫放在了爷爷奶奶家里，过着没爹疼没娘爱的生活，偶尔妈妈偷偷跑过来看我们，也会被奶奶赶走，或者呵斥我们进屋去。

爷爷奶奶一到夏天，就会起的特别早去干农活，经常是天不亮就要出门，而我和弟弟也得跟着他们的时间起床，在他们锁门走了之后，我和弟弟就蹲在大门口，等着天亮，又很多蚊子，是非常不好的记忆。

记得那时候特别羡慕一个朋友，可以时不时地坐公交车去外婆家玩，她爷爷也总会笑着把车费递给她，嘱咐她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再去村口接她。也经常见她抱着奶奶撒娇。那时在我看来，她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我在奶奶家，算得上是如履薄冰。记得一次晚饭的时候，因为天气热，大家都端着碗在院子里吃饭。我搬了个小竹椅去院子坐着，专心地吃着饭，忽然猛的头上一阵剧痛，我回头一看，身后是爷爷手里夹着筷子若无其事地看着远处，站一旁的奶奶低声呵斥:谁叫你背对着人家吃饭!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眼圈一热，碗里的饭也变得模糊，倒不是因为疼，而是那一瞬间，我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了别人的爷爷奶奶，想起了期间的很多难过的事，但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假装继续吃着饭。我不敢在他们面前哭的，因为被发现了很可能就要挨一顿打。晚上睡觉，躺在床上，有时眼泪就会不自觉地一颗一颗地流下来，我一哭就会鼻子塞住，需要很用力吸才能让鼻子呼吸顺利一些，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每当这时候我都会主动说我怎么感冒了，鼻子塞住了，虽也没有人会回答我，但只有解释完这些，我才敢吸鼻涕。那时大概一年级左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这么久的事情我可以记得这么清楚，我并不怪他们，但是我就是忘不掉。

再见面的记忆就是他开始生病的时候了。爷爷得是淋巴癌。那时是我高二的时候吧，正逢暑假，本来打算与朋友抹黑骑电动车去外婆家，奈何妈妈怕叨烦外婆，再加上已是晚上，便硬是不让我去。于是改变了主意，去看望多年未见的爷爷奶奶。

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冷淡，就和爷爷奶奶漫无边际的聊着天，他们问学习的事，我问爷爷的病。他也主动说着话，只是已经听不太清我说话。

后来再去的时候，爷爷已经不能下床了，意识也不太清楚，我在客厅都可以闻到从房间散发出的一股恶臭味，刚开始我并不知是爷爷身上散发出的，只是和爸爸奶奶说，你们没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吗？爸爸朝我使了一个颜色，我便不说话了，也大概猜着了，时值夏天，奶奶应该也没有帮他洗澡，爷爷自己又不能动弹，只是勉强开口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而已。

我记得那时候突然心里特别难过，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想来爷爷去世已经两年多了，那是我正在外地求学，准备高考。父亲母亲也不曾告诉我。再知道也是考完之后了，家人也没有刻意去提及。只听妈妈顺带说了一句:来的人很少，不像外公去世的时候，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只是几个近亲到场罢了。

大抵我总是后知后觉的，在这两年期间，我会经常在某个时刻，想起爷爷，有的是关于他的回忆，有的，则是对他这一生的感慨亦或是想起那天的心情。亲情是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软肋，不是不会痛，只是还未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