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了多久?沃克几乎都记不清了。但此时她的声音似乎超越了时间,把沃克带回最初的时刻,回到他大脑中的最原始的本能部分,那部分就算是病毒也无法吞噬,沃克凭借这种本能在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他的后背也不疼了,他完全麻木,没有一点感觉了。
“卡拉!”
她的回答和多年前一样由于,就像那晚的电话里一样,那时候乔伊斯睡着了。从那以后,沃克的脑子里总是想起那一刻,并且细细地咀嚼着卡拉语气中的犹豫与羞愧。
“……爸爸?”
沃克那僵硬得腿几乎要跑起来了,他最珍视的那些记忆,就像一根根火柴,剧烈燃烧一下就消失了不见了,一个接一个……卡拉和他一起玩儿飞行棋的那个晚上,她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的那个午后,就连卡尔第一次和他们回家之后,和狗狗在卧室玩的记忆,他都没有留住。
它们像爆炸的恒星,发出剧烈的闪光,然后迅速地黯淡下去,然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把其他美好的东西又吸了进去。沃克试图留住些什么,但他只抓住一片虚无。当走到地下室时,他知道,它们全都消失了,自己却无能为力。
“卡拉!”他哭了,他几乎分辨不清了,自己是在追寻女儿的鬼魂,还是女儿真的活着?
“爸爸,我在这儿!在实验室里!”她回应道。
沃克从楼梯边爬了起来,站在那里,寻找着,他穿过那些行尸走肉的警卫和研究员,穿过几个实验室,里面有几具无头的尸体躺着。沃克又向前走去,他的肌肉撕裂了,走路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打开地下室走廊最里面的一闪大门,这是一个宽大的房间,里面没有僵尸。房间的中央有一个玻璃的大方块,旁边用栏杆围着,几具尸体躺在栏杆的左边,他们的大腿和胸口都被啃得只剩下了骨头。沃克抬起头,看见卡拉从玻璃方块里向外凝视着。
“爸爸!”
沃克不记得眼前女孩的名字,她那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看起来也十分陌生,但他知道自己认识她,而且爱她,就像《指环王》里说的,“我知道你的脸”。他双腿僵硬地走向女孩,那女孩在哭,那声音听起来既可怕又动听。
声音,无数的声音在沃克耳边。
“我好饿。”
“我好孤独。”
“天好黑啊。”
这些声音一刻不停,隐约中他好像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很熟悉,但不知道是谁的,“亲爱的,答应我,她是我们的全部。”
眼前的女孩儿身材娇小,年轻漂亮。虽然沃克的脑中找不到任何记忆或者证据,但他知道这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你能免疫?”沃克问道。
“我不知道,大概可以吧,爸爸。”女孩说着把头转向另一边,好像不敢直视沃克的眼睛。
“他们为什么不利用你生产疫苗呢?”
女孩儿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沃克也没有动,只想听她再说些话。
她没有问过那个叫卡尔的男孩,当然,他已经忘了这个名字,忘了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名字让自己一半开心、一半难过,就像其他的事情一样,就和眼前的女孩儿一样。
“我被咬了。”沃克告诉她,“钥匙呢?我想我应该把你弄出去,这样你就可以逃走了。”
她向大约五米外的地方指了指,那边挂着一个大大的钥匙圈,上面却只有一把钥匙。沃克拿起钥匙向女孩走去,他想,人们把这女孩儿关在这样一个地方,她一定很危险。
“别担心我。”女孩儿说。“我不会变成僵尸。”
沃克的心里有些东西在嘀嗒作响,一直以来那一部分都在那样响着。这部分之所以这样,是为了提醒他,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
他离女孩儿更近了。他一只手里拎着猎枪,另一只手里则是钥匙。他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端,在那里,他可以看见大海和天空,还有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女儿在钓鱼,女孩儿大声喊着,“我爱你,爸爸!”
然后是一个女人走过来,她把孩子抱在怀里,就像圣母玛利亚。
“你为什么能免疫?”沃克问。
女孩儿指了指玻璃牢房的后方,沃克看到,里面到处都是骨头。她用骨头做了一把椅子,一张床,其余的骨头都像金字塔一样堆积起来。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房间里没有僵尸。
“我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然后留下他们的骨头。你知道吗?这让我变得年轻。”
沃克点点头,但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消失,一秒钟减少一个脑细胞。
女孩舔了舔嘴唇。沃克看到她的这个动作感到很难过,因为这意味着看到自己时,这个女孩饿了,就像看到一块奶油面包。但沃克并不生气,因为这是父母和孩子的天性,前者给与,后者索取。
“钥匙,爸爸。”她说。
沃克感觉自己的指甲变得锋利了。他想起那些死去的高中生,还有在报纸上读到的那些瘾君子尸体的报道,他们全都被吸干了血。
难怪她对毒品感兴趣,而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从哪染上的毒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