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瑞尔还是来了,第一次参加他的同学聚会。前几次的聚会,瑞尔是钱到人没到。
说到聚会,他参加太多了,说句心里话,他很反感那些烟天酒地的氛围。再说到同学聚会,两年前他陪老婆怀玉去过一次,那时怀玉就说过,这样的聚会可以说是大汇演,每个人都是戏子,在社会修练多年后的演出。每个人都想成为那一次的主角。怀玉是不宵做什么主角的,因为家势,她不做明星都难。
如果说是演出,那我的戏分有多少——瑞尔问自己,事实上他更好奇,当年在学校的自己,在同学心里、记忆中是个什么形像。所以这次他没有再陪怀玉参加同时间的同学聚会。
——1
瑞尔低调的回来,是步行去职校的。
瑞尔把请帖交给看门的独臂老伯,老伯友善的笑着说:“瑞尔同学,你又迟到喽。A栋三楼七班。”
瑞尔点着头进了校门,走到转角他还回头看了看独臂老伯——他实在想不起这个老伯是姓李还是姓张,只记得他本是学校请来的代课老师,还教过瑞尔几个月机械电子,只是后来几个代课老师想炸些河鱼来打牙祭,不想他的炸药刚扔出去炸药便响了,当时瑞尔还和同学们争论过,一个什么样的姿势只炸去了一支手,而人却没事。
瑞尔突然有些莫名失落,想了想,他记起来了,以前每次迟到,独臂老伯会在他进门后,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给上一脚,那脚印便是男同学的迟到印记。
瑞尔边拍着屁股走上了楼。
——2
瑞尔推开教室,竟然看到大家都在写着什么,他看了看黑板,上面写着这次聚会的行程与活动,上面显示,这节课是考试,下节是讨论。
瑞尔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最后一排靠窗那个就是。
瑞尔拿起试卷看着,那都是些什么样的题目呀:入校的年纪?最喜欢的老师和同学?理由?记得几个老师同学的生日?有生以来做的最光荣的事迹?同学的名字能写下多少?一次数过最多的现金是多少?去过哪些地方?等等……
瑞尔进这所职校完全是因为父亲的战友古月老师,也就是他的班主任。他一直想不通,以他那么好的成绩,怎么会没考上重点高中,以至于他的初恋女友飘飘会跟他分手,那时的他话很少,同学们给他贴的标签是孤僻冷傲。
瑞尔在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而后,他合上笔盖,将笔在手指上转动着。他看着前面的那些个同学,淡淡的笑着。以前就是这样,他那时看得最认真的书是《人性的弱点》,眼前的同学便是他验证的对象。日后他行走社会有如能控制人性,跟他这段时光所学大有关系。
十多年了,时间老人之手真是让瑞尔感叹不已,它不光让那年的青春少年的身高、体形发生着变化,就连面容、气质都发生巨大的改变。他把同学一个一个的认真的看过来,寻找着同他们当年的影子,但是好多竟然都没一点印像,于是他笑自己健忘。
看着同学们还算认真的填着试卷,偶尔邻坐之间会小声的说上几句,对一下答案。或偷看一下旁边人,被偷看的人假装拦一下,然后彼此相对笑着。台上的古月老师不用眼睛来看他们,仍在画着他的画,他总是这样,每次监考时他都会画一张画,但谁若有小动作他像后头长了第三只眼,会及时的咳嗽两声。他今天就在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到底还有些什么同学瑞尔是记得的呢?
楚生!瑞尔找到楚生的位置,第三排最边上的那个。他竟然还是那样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当年的瑞尔最喜欢的就是楚生了,喜欢他那种孤芳自赏的闷骚,当年的楚生整天写个不停,一心想当个作家诗人什么的。他写出点什么,就会拿给瑞尔看,那些个错别字,那些肉麻的句子,直叫瑞尔心里叫苦,但瑞尔从来只说不错。瑞尔在想,楚生现在到底还有没有继续做着他的诗人梦。
还有小明、阿超和阿琴那三个,当年阿琴一直像个骄傲的公主,虽然长相不算很漂亮,但她有小明和阿超两个帅气又高大的保镖,小明和阿超都向琴表白过,两人还多次为了琴单挑过。瑞尔分析过,与其说小明和阿超是在找女朋友,不如说是在找情敌。瑞尔看到阿琴了,就坐在小明和阿超中间,此时的三人都有些发胖。特别是当年帅气的小明少爷竟然有些秃顶了。
还有矮子哥,那个个头只有一米五,却爱打架、爱惹事的矮子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要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小子,却独独服瑞尔,总个像跟屁虫一样跟在瑞尔后面。瑞尔刚好看到矮子哥站起来,看旁边人的试卷,不知他是不是穿着增高鞋,看上去高了好多,怕是有一米五五吧,显然矮子哥看到了瑞尔,正伸手要打招呼,却被古月老师的粉笔头打中,叫了声”“哎呀”飞快的坐了下去,和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事呈现在脑海,瑞尔觉得有意思起来了,这时,前排的人递过来一张纸。瑞尔皱了下眉头,以前考试时,可从来不会有人递纸条给他的,因为他用不着——他从来都是交白卷的。
瑞尔打开一看,不是考题的答案,而是一张名片:保险经理潘婷。
——3
潘婷!那个当年给自己洗衣服与臭袜子最多的女生,那个总是戴着一幅大大黑框眼镜的女生。那个话比自己还少的女生。也就是他初恋女友飘飘的邻居。瑞尔向潘婷那边看去,她正在给别的同学们偷偷发名片。正回头来,不经意与瑞尔的眼神相会,这时的她,一身鲜红色的旗袍将这个少妇圆润的身段包得正好。显然不再是当年那个土土的、纯纯的女生了。
两人对望中,潘婷很快的转头回去。
瑞尔看到潘婷后面那个空着的位置,那本是潘婷老公小春的座位。小春没来,这让瑞尔的心头痛痛的。他听古月老师说过潘婷的故事,毕业不久,潘婷家里起了火,之后她嫁给了小春。结婚后六年里,小春从技术员连升几级,最后当上了厂长,他们的孩子出生后,一家人过得是相当的幸福。只是后来小春因为贪污入狱了半年。再后来,小春买了辆车做黑的哥,没做几个月却撞死了人,赔了人家好几十万,家里值钱的都给人家搬走了,更惨的是这场车祸让小春截去了双肢。听古月老师讲,他去看过一心想寻死的小春几次,他们家里真是家徒四壁。古月老师介绍潘婷去做保险推销员,没想到那个内向的潘婷很快进入了角色,业绩一直保持着公司的第一。
一个人性格的转变,往往是生活所迫。瑞尔对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发条信息过去:保险两份,推荐一下!
哪位?玩笑开的让我心跳!——信息回过来。
瑞尔把自己的名字发过去。
潘婷回过头来,朝瑞尔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头发了条信息过来:谢谢!但若只是同情,还请收起来。
是同情吗?瑞尔问自己。当然他用不着再给自己买保险的。给他理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可是,他又能为这个当年给自己洗衣服袜子的女孩做些什么呢?——瑞尔在手机上输入:我想你过得好一点。可是最终没有发出去。手机就在他手上玩弄着。
瑞尔看到有人朝潘婷丢了纸球过去,潘婷打开纸条看后柳眉紧锁,朝那人杏眼怒瞪。瑞尔望向那人:是蒋萝卜。他却还在朝潘婷直抛媚眼。
蒋萝卜原名叫蒋战,之所以大家叫他做蒋萝卜,是因为这家伙当年他家很穷,在学校吃饭从来不买菜的,就吃从家里带来的萝卜干。瑞尔听古月老师说过,这家伙因为后来当了兵,转业之后在公安局干了几年,之后在城里开了家夜总会。现在他在这县城里黑白两道通吃。古月老师说到他时直摇头。
——4
下课铃响了,大家纷纷起身交试卷。之后大家便是相互的用各种方式打着招呼,交谈起来。这时每个人在社会的地位都不一样,难免有些人在攀比。
楚生走到瑞尔身边:“你呀,这些年过的怎样?”
“还好?”瑞尔握着楚生的手说。
“房子买了没有?”
瑞尔点着头,说:“我还住在老丈人家里。”
“那可要加油喽。我刚买了房子。”
“恭喜你呀!”
“什么呀,要不是我老婆要,我才不会背了一身的债。”
瑞尔笑了笑:“听老婆的话会发财。”
“老大,”矮子哥跑了过来,给了瑞尔一拳,“你这家伙,总算见到你了。”
瑞尔还了矮子哥一拳,打得他呵呵的笑个不停。
“说真的,老大,现在在哪里混呢,很久以前听说你在给人家当司机,现在换工作了没有,当司机赚不了几个钱,要不回来吧,我们一起包个鱼塘,搞养殖好不好?”
瑞尔点着头,他望着起身离开的古月老师。他现在的状况,也只有古月老师知道。
“说说吧,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楚生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瑞尔保持着习惯性的笑容。
“我们之间就算了过得不好,也没什么吗?”矮子哥说。
“好吧,我说!”瑞尔理了理头绪,“当年辍学之后,我去了深圳,在给一个私人老扳当司机,没想到被他小女儿看上了,就把我娶了过了,是把我娶了过去,你们知道吗。所以,我现在还在深圳,还住在老有丈人家里。”瑞尔简单的说着,他没说自己怎样把一个小小的家族企业做大,做到成为上市公司。更没说自己现在是一个特大财团的灵魂人物。
“那你肯定过得很委屈!”楚生总结。
“要不回来吧,入赘总是不好,你看我们这边的女孩,漂亮的多的是。”矮子哥道。
瑞尔笑着点头:“不说我了,说你们吧。矮子,你长高不少呀?”
矮子哥抬起脚说:“增高鞋的作用!”
楚生一脚踢过去:“多大年纪了,还增高鞋呢?”
矮子哥跳开,笑嘻嘻的道:“女儿希望我长高点,没办法!”
“原来,你家里也是女儿最大呀!”楚生说。“对了,矮子,你上次不是说不来了的吗”
“我是说像上次一样,带老婆我可就不来。”矮子哥说,“聚一次会,老婆数落了大半年。”
“你老婆只是数落你而已,据我不完全统计,那年聚会之后的半年里,有七对离了的。你看,明少爷,阿超、和阿琴就是三对。”
“现在不是有种说法,”矮子哥说,“找小姐太贵,找情人太累,不如开开同学会,搞垮一对是一对。”
“我在网上也看过别人聚会之后的留言,我记得有一段是这样说得,”楚生说,“有钱有势,混得很得意的同学巴不得天天开同学会,在精神上压倒男同学,在肉体上征服女同学,将同学时期的意淫变成现实。而比较落魄的同学则害怕同学会上见面,精神上受到摧残不说,还要作为得意同学炫耀财势的一个比较道具,心里也许还有个小小的奢望,那就是那些混得好的同学能不能帮上自己一把,其实这是幻想,那些混得好的同学之所以乐衷于开同学会,就是来看你我的落魄,同学聚会只为过他们的一次表演罢了。”
“经典!”矮子哥伸起大拇指。瑞尔也点头笑着。
——5
上课铃响了,古月老师走进来,他敲敲桌子说:“各位同学,请坐回自己的位置。”
那些换了位置的同学纷纷站起,嘻嘻哈哈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好,大家都很好,很乖,看来大家都在遵守我们的约定,遵守着这游戏的规则!”古月老师说,“今天来了50位同学,大家互相看看,我们的女同学依然个个面如桃花,我们男同学依然个个神采飞扬。也许,我们过去的生活有过幸酸和不如意,但是我们走过来了,也许,我们以后的生活还有不如意和坎坷,但我相信,我们都会勇敢的走过去。好,我也不作诗了,也不煽情了,随便的聊聊,下午,我们还要去爬山,接下来一起来看看你们的试卷是怎样填的吧。先表扬一下这几个同学,第一个张扬,他是唯一个写全了我们全班同学的名字,第二,好几个呢,姚丽,李宝宝,陈笑笑,特别表扬她们,因为他们说最喜欢的老师是古月老师,理由是我很帅,呵呵,虽然还有耿超和刘强也是这样写的,但是因为他们不是女生,说这话有抄之闲,故不作表扬。更主意是我不太在意男人喜欢我。”
同学都笑了起来。整齐的说着:“古月老师,我们爱你。”
“轻声点,让师母听到不好,她可还像当年一样好吃醋。”古月老师做了个收声的手势说,“好,还有一位,我要表扬一下瑞尔同学,这次他没有交白卷,他可是有写名字的。”古月老师举起一张试卷,“真的要谢谢你,让我省去了找你试卷的时间。”
大家向瑞尔要么吹口哨,要么鼓掌。
瑞尔起身抱拳,向大家还礼。
“好,一起来看看你们是怎么答题的。这些问题呢,可是你的们学弟学妹出的哟。我就不打分了,随便念一下。”
“好!”大家异口同声的说。
“小明同学不得了,到过二十多个省,都是单位组织去的,看来你们单位福利不错,一年有四次出省游游,那么我要问一下小明同学:哪个地方的女孩子最好看?”
小明站起来说:“走了这么多地方,我觉得最好看的美女全在我们这里。外面的女人要么太妖,要么太艳。还是我们这山里的妹子最好看。”
众人纷纷给与掌声,尤其是女生最热烈。
“这个,我年轻的时候证实过。”古月老师说完又拿起一张卷子,“莫书光同学一次数过最多的现金有33万8,是前年赌六合彩赢的。那么问题来了,莫书光同学那钱你花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等下要给大家加菜呀。”
“嗐。”莫书光站了起来,一脸无奈的说,“那个钱早还回去了,这两年还亏了我所有的积蓄。六合彩这东西,玩不得,玩不得,真的是害死人了。”
“你呀,太对不起你老爹,叫你莫输光莫输光,你还是输光了。好好想想吧。去,面壁思过五分钟。”
莫书光同学真的走到后面,面壁思过起来。
“当然一天数钱最多的同学是蒋站同学,一次数过上百万。至于来源我也就不念了。”古月说。
蒋站点了根烟,叨着说:“说也没事,就是别人送的,就这样,场面上不就是这样送来送去。各位,今晚的酒算我的。”
“蒋站同学,那个酒水钱有人来出了,后山在修庙,你有心就捐给庙里吧,对了,学校里抽烟,罚10块。”
“呵呵,没事,”蒋站拿出一叠红牛丢在了桌子上,“是谁出的酒水钱。”
古月老师望了望瑞尔。
瑞尔说:“各位同学,等下大家可以尽兴喝,不醉不归。”
蒋战不宵地望了望望瑞尔:“看来你混得不错。”
瑞尔还以微微一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大家的试卷我到时拍照发到群里,大家网上聊。我们先吃中饭吧,下课。”古月老师说。
大家鼓着掌送着古月老师走。几个女同学还大声的叫着:“古月老师,我依然爱着你。”
-6-
学校餐厅前,瑞尔同楚生等人蹲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就像当年那样——这是在乞讨,那时家里寄来再多的钱,他们都会在前半个月发掉,后半个月就靠大家的“施舍”过日子。
“那时多好,”楚生说,“别班的女生经过总是多少会给点。”
“那还不是你那些恶心诗句骗来的。”矮子哥说。
“那时的我多有才气,一支笔就能养活我们。”楚生得意地说。
“什么呀,不是瑞尔,我们早就饿死了。”矮子哥说。
楚生呵呵笑了起来。“当年,我就是不明白,老大到底有什么法术,你辍学后,不光女同学失落好久,就连很多的男同学也一样。好像失去了灵魂人物一样。可你在班上话并不多嘛,”
“老大是半仙之体,当年传说:听瑞尔同学一算,人生再无不惑。我想现在当官的,从商的人都是照着老大当年算的走。像我搞养殖就是听了老大的话,大哥当年说那个蒋萝卜,去当兵是唯一的出路。你看那家伙现在多狂。”
瑞尔只是淡淡的笑着。
同学们经过,纷纷递饭票过来。三人很快的凑够了饱餐一顿的饭票,起身朝饭堂走去。
打好饭,瑞尔三人看到潘婷一个人独占着一张桌子——当年那个戴黒框眼睛的小丫头总是一下课便早早来到食堂给瑞尔他们占位置。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的她时尚、丰满、成熟,还有点小资女人的味道。只是胭脂红粉掩不住她眼中的那份忧郁。
“你们两个和家里人的保险买好了没。”瑞尔问。
楚生说:“刚买了房子,一身是债,哪有那个闲钱。”
“就女儿买了个教育基金。”矮子哥说,“我们大人就没讲究这些了。”
“商量个事,”瑞尔说,“等下问下小婷,有什么合适的险种,”
“我有钱的话,直接给小婷都行。”楚生说,“可是,现在真的是让你笑话了。”
“钱,我这边有,借给你,六十年内不算利息。”瑞尔说。
“哈哈,你在外面真的是赚到钱了。”矮子哥说,“你是我大哥,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何况这等好事,求都求不来。”
“就是。”楚生也点头。
“你们一家三份的任务,签好了,还有奖励。”瑞尔说。
“什么奖励,是不是请我们吃大餐呀。”楚生笑着问。
“这不实际,你的任务完成了,你的那些房贷我帮先还了,借给你的,但六十年内不算利息。”
“真的!”楚生睁大着眼睛,看着瑞尔认真的点着头,猛得扑过去抱住瑞尔。
“干什么,你?”瑞尔拦住他。
“亲亲,此等恩情,唯以身相许才能报还。”楚生严肃的说。
“好了,别让孩子们看到笑话。”瑞尔指着在校的那些学生说。
“那我有什么奖励?”矮子哥问。
“你的鱼塘算我一份,有多大搞多大。”瑞尔说。
“开玩笑!我计划中搞好那个鱼塘要三十来万。”矮子哥不信。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瑞尔认真拍着矮子哥的肩:“相信我,没错的。”
矮子哥看到楚生向自己点着头,两人击掌——“耶!”
三人还没走到桌子边,看到蒋战却先坐了过去。看到蒋战在跟着藩婷说了些什么,显然让藩婷生了气,而蒋战不顾红颜怒目,伸手过去,搭在藩婷肩上。
瑞尔走过去,拿开蒋战的手:“蒋站同学,请注意人民警察的形像。”
蒋战显然有些意外,回过神来,冷冷地说:“瑞尔同学,可能你是回来的时间太短,不太明白这边的状况。”
“是吗?”瑞尔淡淡的笑着,“那等有时间,我们好好聊聊,这边到底是什么状况?”
“呵呵,那你等着。”蒋战冷笑着,起身离去。
楚生指着蒋战的背影说,“蒋萝卜这家伙现在很狂,我们能离远点就离远点。”
“TMD,要是当年,我可就要跟他拼了,只是现在拖儿带女的,哎,放过他算了。”矮子哥恨恨的说。
“再狂,也有人收拾的了的。就怕他不够狂。”瑞尔淡淡的说。
藩婷站起来:“谢谢你们。要不然真的要跟他翻脸了。”
“谢谢我们的话,就唱首歌来听。”楚生笑着说。
“就是,同学那么久,就没见你唱过歌呢。”矮子哥说。
藩婷羞红脸说:“做哥哥的在开小妹玩笑了,我那破嗓子,吓死人的。来,坐。这可是我冒死占的位。”
大家纷纷坐下,在吃饭的过程中,楚生与矮子哥向藩婷打听起保险的事,藩婷在这一餐饭的时间里,推了八份保险出去。
——7
大家简单的吃了个中餐之后,便一起去爬观音山。这座山因为有座千年古庙而变得神圣。瑞尔上职校时,每天清早跑上来,在吻云塔上打座,那山那庙那塔在瑞尔心中也有太多的记忆。
站在山顶俯看下面的小城,共同回忆着那段时光,大家的心情很是舒畅。只是吻云塔作为文物保护了起来,上不去了,楚生还说上面至少留了三首绝句。而观音庙是有求的人才进去的,而是凡人便都有所求,虽然庙宇现在正在翻修,但大家还是在日落前进庙去拜了拜,放了些香火钱。
终于,大家唱着校歌下山去。可是在山门口,瑞尔看到七八个人拿着铁棍,西瓜刀朝山上走来。矮子哥拉着拉瑞尔,说:“注意呀,那些人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怎么会,别吓自己。”楚生说。
“很有可能是蒋萝卜叫过来的。”矮子哥道。
楚生想了想,不由得点了点头,对一边的藩婷说:“那个保险,应该没那么快生效是吧。”
藩婷无奈的笑了笑。
那些个拿刀挥棍的人走了过来,问:“你们哪个是瑞尔?”
瑞尔道:“我是,有何指教。”
“没什么事,只是爷想给跟你单挑。”一个大高个走了过来。
矮子哥认得他便是城里的散打王,便对瑞尔说:“那家伙是城里最狠的角色,组合拳打得很不错。”
“哈哈,那感情好。”瑞尔走了过来,脱下了西装递给藩婷。
两人也不多说话,拉开架式,便是拳来脚往。大高个手长脚长的,出招又快,这让瑞尔在体型方面显出弱势。没几个回合,便挨了几拳,可是,那些拳头打在瑞尔的身上,却让他的眼神越发凌厉,当一拳重重的打在了脸上,他完全被激怒了,连环腿踢飞身而起,重重踢在大高个的胸口,这让大高个明白眼前的这位绝不是小菜,他忍住胸口的痛,也连环腿劈过来。
瑞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到了机会,躲开了两腿后,一下子抓住大高个后背的衣领,很快的举起,然后狠狠扔了下去,就像扔一条死狗。
大高个刚想爬起,瑞尔又是一脚踢去,不给他任何机会,一把抓住大高个的头发,狠狠的往地上砸。直到大高个举手求饶才罢手。
“哇噻,太帅了!”矮子哥跳着过来。
“就是,当年一直没见老大动过手,原来是一直没有人配得上做大哥的对手。”楚生道。
藩婷跑过来,将西服递给瑞尔。
瑞尔边穿着西服边说:“单挑完了。可否让道。”
“哈哈,精彩, 我们的散打王就这样轻易被打倒了。”一个黑大汉人道,同时挥着手,叫大家重新围了过来。
“原来,他们根本没道义。”楚生道,“大哥,你们先走。”
“我报警。”藩婷拿出手机。
“如果是蒋萝卜叫来的人,报警是没用的。”矮子哥说,“大哥,你们先走,我可也是好多年没动过手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瑞尔说,他伸手出来。
“士为知已死!”楚生把手放在上面。矮子哥也笑着把手放了上来,很快的,旁边的那些同学也纷纷冲上来,同声的说:“九七三班,有我在,加油!”
就这样,四十来个人围过去,对那七八个人爆打起来,那些人很快的逃下去,同学们也不去追,纷纷叫道:“九七三班,有我必胜,九七三班,有我必胜!”
正当大家在狂欢的时候,矮子哥看到七八辆车开过,停在了山下。车上下来了七八十人。他还看到蒋萝卜在指挥着,骂了句:“TMD,真的是蒋萝卜在搞事。”
众人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都紧张了起来。瑞尔对着大家道:“各位同学别怕,他是在找我的麻烦。不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先走吧。”
“大哥,要不你去躲一下,”楚生不安地说,“我们找到古月老师,他绝对摆平这事的。”
矮子哥说:“对,我们大家散开,走小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大家纷纷赞同这个主意。于是大家散开,各找出路。
瑞尔是往山上走的,藩婷紧跟在他的身后。
——8
月亮已挂在了树梢,瑞尔试着下山,却看到山脚下到处都有人,好像那些人并没有放弃寻找他。
瑞尔与藩婷就躲在鸳鸯坟那边。传说那双人坟葬的是一个富家小姐与一个长工,他们相恋被富家小姐的父亲拆散。并要将小姐嫁到另一财主家,成亲那日,富家小姐穿着嫁衣与长工相拥着从观音岩跳了下来,粉身碎骨!——好像是另一个梁祝的故事。
深秋的风吹来,凉飕飕。看到穿着旗袍的藩婷打了个哆嗦,瑞尔脱下西装递过去。
“不用。”藩婷客气的说。
“放心,我强壮着。”瑞尔将衣服给藩婷披上。
“谢谢。”藩婷说。接下来片刻沉默后,藩婷说“我知道,你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今天,是我连累你了。”
“你客气了,事实上,我很开心能为你做点事。”瑞尔说。
“我也知道,那些保险也是你让楚生他们买的。”藩婷说,“谢谢你。”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钱能解决的问题往往不是问题,真的,钱这方面你有难处,尽管跟古月老师说,他会帮的上忙的。”瑞尔一脸真诚。
“古月老师帮了我太多了,接下来的生活我会过得好好的。”藩婷说。
瑞尔无语,但在藩婷的坚毅的眼神里,点下了头。
又一阵秋风吹来,吹响吻云塔上的铜铃。
藩婷指着吻云塔说:“记得初中的时候,飘飘说那个中秋夜,你就在那塔上吻了她,那是她的初吻。”
那也是我的初吻——瑞尔在心里说,他本想问下那个初恋情人的近况,可是最终还是没开口。
“知道吗,那时你们每次约会飘飘都会跟我说,在她的心里,你是多么的完美。而那时的我只能是个听众,可你也是我心中的王子。知道吗,你的落考最开心的人是我,你去了职校,我也就跟着去了。可是,你一直以来,只当我是个小妹妹。”
瑞尔沉默着,当年全校的人都知道藩婷暗恋着他的秘密,瑞尔又怎么会不知道。
电话声,藩婷从西装里拿出手机,递过来。
“爸,嗯!”瑞尔听着岳父在那边讲着,后又对着电话讲:“爸,如果一拳打不垮他,就先放过他……既然这样,你叫人来接我,路上我好了解详细的情况。另外,你给公安厅的老张个电话,说我这边黑帮闹得凶……放心,我没事。对了,怀玉回来没有……是呀,她并不懂的照顾自己,人也太善良,怕她上当……我知道了。明天见!”
瑞尔挂了电话,看了看下面,那些人好像还在。
藩婷接过手机,碰到瑞尔冰冷的手,于是,她便去脱身上的西服。瑞尔制止了她,说:“真的不用,我挺得住。”
藩婷没有坚持,但又一阵风吹过来,她分明看到瑞尔的身子在颤抖。于是身子贴了过去。抱住了瑞尔。
瑞尔拉着她的手,想拉开,却听藩婷在耳边说:“我也冷。你要是推开我,我就跑下去,让他们打死也罢,在死之前,给我吃碗热汤面就好了。”
瑞尔松开了手,无力的说:“我不是柳下惠,”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纷飞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藩婷抱着瑞尔,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唱着,“十八相送情依依,谁知一别在楼台。楼台一别恨如海,……”
瑞尔好似也是第一次听藩婷唱歌,声音竟然这样的温柔甜美。更是他听到藩婷了心跳,奇怪的是自己的心跳声很快的盖过了藩婷,身子也骚热起来。他吞了一口口水,苦笑了一下。笑自己的“不经事”。
“……知道吗,那时我就常想,我情愿是这里头的富家小姐,与所爱的人同生共死,但是……你终不这里头的长工。”藩婷捧着瑞尔的脸,“相信吗?我才是真的敢为你死的那个人,飘飘却不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是什么样的地位……要不,你如我所愿,让我死在这里……”
瑞尔看到藩婷说这话时泪打着转,流了出来——几分妖艳,又有几分哀怨,泪流满面,却是欲火迷漫——瑞尔终于吻了那火烫的红唇。
……那么轻易,又那么自然……
鸳鸯坟见证着一对意乱情迷的野鸳鸯……
“对不起!”藩婷抱着瑞尔靠着墓碑,虚脱的说。
“没事!”瑞尔苦苦一笑,他知道藩婷为什么道歉——刚才疯狂中的藩婷让他的脖子、背上、胸口都留下不少的爪痕和牙印。
“真的没事?”藩婷却笑着说,“看来我刚才的报复还不够呀。那好,让我休息一下,再来。”
“再来,就轮到我还击了。”瑞尔捏着藩婷的脸蛋说,“倒是谢谢你,嘴下留情,让这面子上没有留下什么印记。”
“看来还是怕老婆的人。”藩婷得意的笑了起来。
“是怕明天同学们看到,你做不了人。”瑞尔说,“要不你跟我走。”
藩婷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了:“你还是这样,试探我……当然,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跟你走,老公和孩子,是债是福,我都要一辈子都背着。”
藩婷站了起来,理着衣服,她指着观音岩说:“你看到了没有,刚才有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哪有?”
“有,一个带黑框眼睛的土妹妹,叫藩婷的。”藩婷认真的说。
睿智的瑞尔知道藩婷说这话的意思。他起身看了看山下,那些打手已经不在了。这时,古月老师打电话过来,他说暂时没事了,说大家已经吃过了饭,现在正在KTV。
瑞尔问了地址,拉着藩婷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藩婷却推开他:“男女授受不亲。你的那个跟屁虫,那个肯为你死的藩婷刚才不是跳了观音岩了吗。”
瑞尔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山路坡陡。又看不清很容易摔倒的,我拉你下山就好。”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要你帮我。”藩婷摸黑走着。
“听我的,拉着我手。”瑞尔说着,伸手去扶着藩婷。那知,藩婷猛地抱住他:“要不要再来一次,这一次,要么让我死在你怀里,或者你死在我怀里。”
瑞尔一把抱住她:“好啊,我舍命陪你,看谁……”
藩婷不待他说完,抱着他狂吻了起来,最后咬着他的嘴唇。在即将咬破的时候,瑞尔终于松手,张开。
藩婷松口,得意地说:“怕了?!”
瑞尔点点头,他从一边折了根树枝,递给藩婷:“一人一头,这,你放心了吧。”
“这还差不多。”藩婷说,拿起了树枝的一头。
——9
瑞尔与藩婷走进娱乐城,两人先进洗手间梳理了一番。
瑞尔出来时正好碰到先前与自己单挑的散打王那伙人,那些人一看到瑞尔,纷纷砸破了自己手中的啤酒瓶。正要朝瑞尔冲过来时,蒋萝卜出现,他踢着这伙打手说吼着:“你们是不是有病呀,砸自己的场子,找死呀。”
瑞尔没理他,拉着藩婷的手上楼,而蒋萝卜他们身后吼着,“都给老子到门口给我守着,只要他出来这门,就给他好看。”
藩婷停下了步子,她很想跟蒋萝卜说,不关瑞尔什么事,要杀要砍朝自己来,但瑞尔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一直拉着她走进同学们包的那个大包厢。
里面灯红酒绿,大家都在猛饮豪唱,喝的醉薰薰的楚生与矮子哥跑过来要和瑞尔干杯,被古月老师拉开。
瑞尔被古月老师拉到窗边,问,“怎么样,听说你和散打王单挑,还挨了几拳,没大事吧。”
“没事。”
古月老师拉开瑞尔的衣领看了看:“这个……”
瑞尔忙说:“山上跌了一下。”
“抱着藩婷跌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古月老师淡笑着说。
瑞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还人家少年时心愿?”古月老师说,他望着里面藩婷动容唱着那首“梁祝”,唱得是泪珠涟涟地。
“是鬼上了身。”瑞尔说。
“不负责任的解释。”古月老师说,“你说什么都所无谓,都是男人,我懂的,但怀玉那边你怎么说……我想,你这样子,怎么编也骗不过她的。”
瑞尔点着头,他也想不出怀玉看到他这一身的“摔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两人相敬如宾,是夫妻更是知己,他们连这方面的玩笑都没开过。
“不想这些了,银行卡拿过来。”瑞尔伸着手道。
古月老师边拿着钱包边说:“干什么,想查我的私房钱呀。”
瑞尔接过银行卡,用手机银行打了一笔钱过来。古月老师手机收到银行方面的短信通知。叫道:“干吗打这么多钱过来。孝敬我,六位数就足够了。”
“我给你跟师母办了保险,还有楚生,矮子哥各三份,另外楚生的房贷我先还了,矮子哥的鱼塘要扩建,我也叫他找你。还有小春的病你想办法,以同学会的名义捐款给他,叫他尽快去治。靠藩婷做保险来医,没可能的。”瑞尔道。
“这么多事,让我白开心一场。”古月老师开玩笑说。
“拜托你了。”
“你出钱,我办事,又是做好事,我当然愿意效劳了。”
“不够的话,及时跟我说。”
“应该够了,可能我还能的大贪一笔。”古月老师笑道。
“你呀,也别有点钱就捐给那些山区的孩子了,这样,师母也跟着你受苦。”
“哈哈,你呀,管到老师头上来了,”古月老师说,“那些个什么化妆品和衣服也叫怀玉少寄些,现在你师母总是念着你们的好,嘴上说的都是我的不是。”
“应该的,怀玉常说,要接你们去那边住,我知道你不会习惯的。”
“千万别,再过几年我退了休,就回乡下,还叫你老爸也回来,两人包座大山,搞个生态农场,当兵那会,我们就这样想。”古月老师说,“对了,我跟蒋战说好的,叫他不要动你,但是,他这人说话未必算话,你还是要小心。”
瑞尔点着头:“放心,他猖狂不了多久的。”
古月老师叹了口气,说:“他也算是个上进有头脑的人,可是用的不是地方,终成了地方一害。”
楚生醉步走过来,拉着古月老师与瑞尔进去喝酒。一进去,却听到上面的藩婷同学点名的叫道:“有请瑞尔同学,上来和我对唱一首。”
话刚落声,掌声与尖叫声响起,瑞尔被众同学推拉上去。
藩婷点唱的《广岛之恋》。
两个都认真的唱着,各有回忆的唱着,瑞尔想起了先前坟前的缠绵,想起了周身的印痕,此时却是麻麻的痛着。而藩婷想起了那些年像跟屁虫跟在瑞尔后面的黑框眼镜妹,好多的委屈化作泪水流了出来。
藩婷的秘密是当年学校里公开的秘密,此时,大家都明藩婷为什么笑着流泪。当年跟藩婷最好的阿琴此时哭得厉害,小明和阿超抢着在给她擦泪……
次日,藩婷与楚生在警笛声中醒来。跟大家跑到窗口一看,看街上停满了警车,到处是全幅武装的特警。蒋萝卜与散打王等人正被特警押上车,而他们又看到街的另一头,一辆超长克莱斯勒前面,瑞尔与古月老师相拥,话别……
——尾
瑞尔回到家,怀玉开门,两人习惯的相拥那刻,瑞尔分别看到怀玉脖子上明显的爪痕,他苦笑着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