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萦熠,映照别墅周围一片通明。
车停于宅邸外,佣人近前打开车门。
陆泽昕穿越门前回廊步入家中,迎面见到一妇人正责嘱旁边两三名佣人:“入夜更要勤谨,你们反倒疏忽得不见人影。一旦有客人到访,你们岂不是叫人家看着不成体统。”
一名管宅邸接收邮寄物件的佣人道:“毕玺太太言之有理,然而今晚除了你大概不会再有人到访了,还请不必担忧。”
被称作“毕玺太太”的妇人正欲还口,却见陆泽昕走近,佣人们纷纷侍立:“大小姐。”
陆泽昕道:“你们不去做事也不休息,聚到门口闲话是什么缘故?”
“大小姐有所不知,”守门的佣人回禀,“我们原本各司其职,方才毕玺太太叫我们聚集到此吩咐。”
陆泽昕轻勾唇角,向佣人们道:“既然是我母亲的客人,你们按待客之道即是,如有其他,也当提醒外人无权干涉本家之事。”
佣人们应声后散去,陆泽昕径直进了换衣室,亦不多看一眼。
“毕玺太太”近乎箫纨瑭之门客,纵然仅有少许微渺的远亲关联,却借此大肆笼络接近。凡各类消遣必殷勤陪侍,常常到宅邸陪箫纨瑭闲聊,曲意逢迎,巧言令色,或恭维或顺承箫纨瑭之语,持续多年终于得以同箫纨瑭有了较为熟稔的关系。事于滨海城资源理察署,头回到箫纨瑭宅邸还只是一名初级文员,却对门前守卫道:“我是箫总司署的同僚,你们可以称呼我 ‘毕玺太太’。”被守卫当做茶余谈资传开,遂因之得名。陆泽昕初闻其中典故险些失笑,待见到其言行举止,分外生厌,年复一年,厌恶感愈演愈烈,只碍于母亲箫纨瑭情面不予计较,然而对方却有步步迫近之势——先是背后向箫纨瑭挑唆毁谤,不久竟寻机当面指责,令陆泽昕忍无可忍,厉色叱退,以致月余不敢照面。陆泽昕由是明白再不可姑息,从此有犯必较,毕玺表面也就安分了很多,奈何野心不灭,只得转入暗中离间。
走到TF①,路经父母卧室门外听到箫纨瑭吩咐佣人的一句话:“礼金不必太多,既要认亲,权作情分。”
陆泽昕听到“认亲”二字顷刻直觉般升起几分警觉,待里面佣人走出,遂佯作任意闲谈:“还没休息呢。”
佣人见了陆泽昕垂首见礼:“大小姐今晚回家得早了些。”
陆泽昕一面继续向一边走开几步:“你们也是勤谨,听闻‘毕玺太太’又闹出新花样了。”
佣人回头确认卧室门已关,遂叹息道:“大小姐原是知道了。我们也无法,眼看着那小子攀了高枝,只怕以后更不知那‘毕玺太太’要得意到什么地步。”
陆泽昕闻言冷笑:“如此,‘认亲’之事竟是作定了?”
佣人如实禀告:“十有八九了。”
“你去罢。”陆泽昕遣退佣人。
“毕玺太太”前夫早逝,仅有一子,原名“邢毕腴”,箫纨瑭初闻此名任意言道:“小孩子的名字却如此拗口古怪。”毕玺闻之连忙请教:“要总司署见笑了,我与他父亲全是庸人,哪里懂得起名字,您博学多识,还想恳请您赐教帮他改一改呢。”遂按箫纨瑭的提议更名为“邢梓梁”,毕玺野心日益膨胀之际欲促就箫纨瑭将其子收为义子,又深知以箫纨瑭的身份地位想结成亲系关联实为不易,处心积虑数年,宛转筹谋,于箫纨瑭面前为邢梓梁营造出较为不错的印象,近期借联考择录之由,寻箫纨瑭欢心之刻,伺机提出,得箫纨瑭应允后愈是汲汲推进唯恐疏漏,终于可以指日而待。
回到己室,陆泽昕从通讯录中找出卫琬的号码选择进入通话。
“表姐,你找我。”卫琬接起。
“到家了?”陆泽昕礼节性一问。
“姐姐可真关心我。”卫琬语音娇俏,“早就到了。”
“想起件事情,”陆泽昕漫然道,“明日去外祖父母家我可能会晚到,你若去得早只管挑你想要的,不必问我了。”
卫琬想起后笑道:“若非提醒我还忘了,多谢姐姐,只是姐姐明日晚到想必是有约会罢?”
“以为谁也能如你那般闲适。”陆泽昕刻意叹道,“我正为琐事烦扰无从破解,偏偏你还打趣。”
“不知何事竟能令姐姐烦扰?”卫琬颇觉奇异。
“毕玺的儿子要成为我母亲的义子了。”陆泽昕宁静道出。
“毕玺不就是那惯会花言巧语的女人么?”卫琬惊愕不已,“姨母居然会将她的儿子收为义子?姐姐不是开玩笑罢?”
“你见我像是玩笑么?”陆泽昕语调低沉,“只是还不知外祖父母的意思如何。”
“外祖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卫琬毫不怀疑,深笃确信,“那谗妇一副不知高低廉耻的样子,也不看看配进姨母家门不配。外祖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阻拦,那谗妇休想得逞。”
“希望如此。”陆泽昕准备挂断,“我先去睡了。”
“姐姐晚安。”卫琬结束通话。
陆泽昕明白事已至此唯有外祖父母可以阻止,然而翌日要赴顼熠辰之约,无能亲自及早联系,因前不久有人要送些摆案屏饰到外祖父母宅邸,萧岳儃约定赠与孙辈们,陆泽昕深知卫琬一向贪图小利,听闻陆泽昕晚到必然尽早赶赴以先挑选,由是借卫琬传递消息。
夜色幽茫,晶灯烨起一室柔光。
窗前,陆泽昕伫立良久,思绪轻转,浅伤寥叹。
有些事,与己无关又注定与己牵连。
纵然无可奈何亦被迫尽力以为。
仅此而已。
①TF:the third floor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