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讲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这个章节特别有意思,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
我以前读《红楼梦》时,这种章节都是匆匆掠过。现在再去读时,我突然明白了雪师早直播时讲的那句话,用文字定格一个时代。《大漠祭》反映西部农民的生活已经逐渐消失了,若干年后有人想要得到这方面资料,就只能从《大漠祭》中获得。
同理,我们或许可以从历史上了解清朝,但对于清朝贵族的起居饮食乃至生活习惯,大抵也只能从《红楼梦》里了解了。这第七回讲的就是贾府里的一些琐事,也正是这些琐事让人了解到当时的生活。
本回一开始是续上文,刘姥姥走了,周瑞家的要去王夫人那里回话。谁知道王夫人去了梨香院,她过去后见主人在说话,就往里间走,到了薛宝钗那里。
薛宝钗正和莺儿在描花样子呢,见她来了就彼此寒暄起来。周瑞家的问薛宝钗怎么这几日不出来玩。薛宝钗就说了自己犯的病和吃的药,那药便是极负盛名的“冷香丸”。
“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
周瑞家的忙道:“嗳哟!这么说来,这就得三年的工夫。倘或雨水这日竟不下雨,这却怎处呢?”宝钗笑道:“所以说那里有这样可巧的雨,便没雨也只好再等罢了。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关于这个药的隐喻众说纷纭,但我单从一个普通读者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写得很有意思。因为薛宝钗在我眼里是一个没有神话色彩的人,我没有想到她其实也是有机缘的,她也遇到了那个秃头和尚。和尚告诉了她药方,说明什么?作者没有说,给了大家很大的空间去想象,留了很大一段的白。
接着王夫人和薛姨妈话讲完了,就把周瑞家的叫进去。按说事情交代完了,不就结束了吗?不是这样的,如果这样就很难写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这时候又生出一个意外来,薛姨妈说有宫里给的纱堆花儿,让周瑞家的去分了。
于是,周瑞家的就去送花了。她先去了王夫人正房,那里有迎春,探春和惜春在,我们就看到了姑娘们的日常。迎春和探春在下围棋,惜春在门口和智能儿玩。
再穿过夹道,见李纨在午睡。又走到王熙凤那里,她的房门口坐在一个小丫鬟,屋里静悄悄的。这时候,一副午后的景象非常形象地浮出来了,大宅院里静静的,大家都在午睡。
不一会儿,屋里有了响动,平儿出来了,见到周瑞家的,问明了事情拿了四朵花进去。又一转身出来,按王熙凤吩咐送两支给秦可卿。于是,周瑞家的又继续出发,往前走。
大家有没有觉得周瑞家的很像我们打游戏的NPC,正带着我们穿越了一个个的场景。在路上,她又遇到了自己的女儿,女儿问她忙什么呢,在家等她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周瑞家的就笑了,说自己领了任务送花呢,到现在还没有送清楚。
毕竟是母女,周瑞家的就问女儿,你现在来肯定有事,怎么了。女儿就说自己丈夫被别人诬陷吃了官司,要送回原籍。周瑞家的一听便说,我当什么大事,现在太太和二奶奶不得闲,你回去等我。
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是九省统制,官很大,所以周瑞家的没觉得这算什么事情,晚上和二奶奶说一下就好了。所以大家可以看到贾府的权势多大,一个陪房的遇到官司都不怕,轻描淡写地不当回事。
好了,处理好女儿的事情,周瑞家的又继续往前走,给黛玉送花。没想到黛玉在宝玉那里玩,周瑞家的把花给黛玉。黛玉就问花儿是只给她的还是都有。周瑞家的老实回答了。
黛玉一听,小性子就犯了:“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
这种时候周瑞家的还能说什么,只能一句不说啊。比起宝钗的大度和善解人意,黛玉总是在这种地方让人猝不及防地尴尬。于是宝玉就来解围了,他问周瑞家的去那里干什么。周瑞家的不仅说了去干嘛,还讲了宝钗身体不好,宝玉便又叫了丫头去问候。
大家看第七回的上半部分,很是琐碎,拉拉杂杂的一大堆。但事实上你们如果去仔细去读就会发现很好看,因为这里都是生活的细节。比如宝钗午后在做什么,二春素日做什么,宝黛在一起又会玩什么游戏。总之,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篇章,就是通过一些小事情,把贾府的日常描写得非常细致且生动。这就是作者的笔力,也是我们写作者非常需要学习的地方。
而且最有趣的是上半部分还在交代日常,突然间作者笔锋一转,居然又到了秦可卿那里,宝玉见到了自己同龄小伙伴秦钟。这其中的细节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回味,那么就且听下回再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