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乡厂里赶货,请不到假,没办法,帮他订的票今天如果飞不掉,就只能作废。
一百八十元呀,我在售票厅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旋来旋去。四个窗口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龙,广播里不断地播放今天明天的票已售完,要买只能是后天的了,即大年初一。
千禧龙年,回家的人特别多,大包小包到处堆得像山。一些票贩子在人群中穿来插去,眼中都带着电。不时附在某个焦虑的人耳边低声:先生,要票么,南昌的,马上就走。喂喂,阜阳的,有座呢。
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我必须抓紧时间,像票贩子般,不时鬼头鬼脑地兜售一下,可就是没人理我的碴。跟票贩子那动辄翻两三倍的票价比起来,我真是亏老本,大放血,连降两次价。
人们依然只用狐疑的目光远远望着,带着戒备,也难怪,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卖的是假票,许多人被栽进坑里,欲哭无泪。
偶尔有人凑近来,摇头晃脑,讨价还价一番,有的人则像碰到爱滋病患者,马上跳开。几个票贩子用恶毒的眼神死盯着我,眼里仿佛伸出森森白手,恨不得一把将我掐死。
正在我万分沮丧,惋惜一百八十元将会水掉,准备排队进站时,一个小伙子向我奔来,票,票,是不是南昌的。我像注入兴奋剂,嘴唇都哆嗦起来,是,就是,马上走。
小伙子将我一拉,赶紧排队去,票我要了。我眼珠一转,老乡,我可是两百块订的呀。没事,两百就两百,就是三百我也要了,只要明天能到家。小伙子干脆利落。我反倒有一些小失落,怎么不将刀子磨锋利些,多割他一点肉,我卑鄙地想。
人实在是多,让人毛骨悚然的春运,各个车门水泄不通,呼爹叫娘,挤成一锅黑糊糊的粥。有伴的就你推我我拉你,直接翻窗户进去。孤身的,如同无头苍蝇,在各个车门前跑来跑去,见缝就插。小伙没带什么行李,抓住窗口一跃而入,我被挡在车门处像荡秋千,落不到实处。
票,票,小伙在车里叫着,我将票递给他。他伸出手准备拉我,乘警像从地上冒出来一样,凶神恶煞地吼道,后边去,后边去,那边松着呢,一边很不客气地将我使劲往后推。
于是,我被人群裹挟着,疯子一般往后跑去。我一边跑一边还没忘了叫,钱,钱,票钱呀,声音早被嘈杂淹没得无影无踪。
终于被汹涌的人流抬上了车,蹲在过道里,转身都困难。望着黑压压的人头,心中犹如刀绞,怎么这般粗心,没先拿了钱再给票,还是蚀了本,让馅饼砸得那小子眼冒金花。
有心去找,人像田里的谷子,挨挨挤挤,还没挪脚,别人就骂骂咧咧,怨声载道。不知那小子正躲在哪个角落得意地笑呢,等等吧,过两站,下一些人,我再去找。可别怪我小器,那时的我,辛辛苦苦,昏天黑地一个月,也就几百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