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第一次见到John是在釜山机场。出关的时候,我和机场的工作人员有点麻烦,耽误了一会儿。终于出关之后,我发现整个机场空空荡荡,同机的旅客走得差不多了。
釜山虽然号称韩国的第二大城市,他们的机场也就是我们中国三线城市长途汽车站的水准,迎接大厅只有一个篮球场大小。我放眼一望,没有任何人举我的名字。
我有点发慌。不会讲韩语,如果没人来接我,还真有点麻烦。我赶紧找酒店地址。
这时候,过来了一个身材矮小,表情羞涩的英国老头儿,冲我怯生生地展开手中的一张A4纸。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和公司的logo (标识)。我后来才知道,他对于周日的下午,公司侵犯他的私人时间,让他一个堂堂副总跑去机场接机,是多么愤慨不甘。
一路上没有多话,他和我都有点内敛沉默,工程师和会计师的职业病。礼节性的寒暄之后,就没什么可说了。我听说他已经外派韩国十四年,就随口问了一句,“那很不容易吧。你太太也喜欢这里吗?”
他停顿了片刻说,“我已经分居多年,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这里。”
一不小心踩了雷区。我赶紧说对不起。全怪那帮外派到中国的管理层,个个拉家带口。给我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外国人在他乡定居,肯定是有配偶和家人陪同的。
John说:“没关系。我通常不太讲个人隐私。不知道为什么,你一问我就随口说出来了。可能你英文的口音让我比较舒服?要知道我跟韩国人的英语奋斗了多年。很多时候,我只是假装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有本事把每一个单词发音都加上韩国的力道。”
刚才机场人员的英文确实很铿锵有力。严肃的人开的玩笑往往更好笑。初次会面的尴尬和紧张,缓解了很多。
从机场出来,John就再也没让我碰过我的行李箱。从机场搬到他车上后备箱,再搬下来拉去宾馆前台,他自然而然地一个人搞定。
有一位韩国男士,慌慌张张地抢在我前面走路。宾馆的大门反弹回来,差点碰到我脸上。John无比机敏地用手挡了一下。他冲前面的人喊:“Hi,Ladies first. Don’t you understand? (女士优先,你不懂吗?) ” 我赶紧说:“chill(冷静), 没关系啦。”
说实话我有点愁,一路所闻所见告诉我,韩国绝不是个女士优先的地方。到这个地方工作,检查他们的工作流程,发现问题,再写出审计报告,恐怕不太容易。如果工厂高层都是男士的话,只怕我说话都没人听。我明天得先找几个女性部门经理打开突破口。
02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John准时开车来接我去公司。他的车开到宾馆车道的时候,我已经在大堂里等候了十分钟了。上车以后,John面露一丝微笑告诉我:“我最讨厌开车接人的时候等人。尤其这个宾馆,车位紧张。如果你不及时出来,我得上主路U型转弯才能回来。”
我说:“我一般不让人等。不过天天让你接送还是太麻烦了,以后我自己打车吧。”
John说:“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年轻女士,万一在釜山遇到什么麻烦,我们跟亚太总部没法交待。这个宾馆就在我去公司的路上,我顺便接送你一下。”
既然如此,那就客随主便了。这时候我听到收音机里飘出熟悉的旋律,我说:“麻烦音量调高一些。” 现代车的音响系统着实不怎样,但是依然不影响我欣赏那首老歌《Only Yesterday》。
一曲终了,我看到John略有沉醉的笑容,问他:“你也爱听这首歌?”
“卡朋特所有的曲目我都喜欢。倒是你这个年龄,怎么也爱听这么老的歌?”
我说:“好音乐没有年龄。”
到公司之后,我发现一层面具迅速地回到了John的脸上。他对所有的人,既冷漠又彬彬有礼。我想起狄更斯的小说《远大前程》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律师,只有回到自家可爱的城堡才会变成有表情的人。
我和公司的管理层开了一个会议布置任务,发现昨晚构思的策略全无用武之地。会议室里坐了一屋子男人,一律西装革履,面无表情。他们对我客客气气,但是不无敷衍。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John带我来到了公司食堂。他告诉我饭菜免费,随便点。不过不要点了不吃,那样食堂大妈会生气。
我说:“你们这个工厂真是很奇怪,上上下下三百多员工,一共三个女生。一个总经理秘书,一个食堂大妈,第三个就是我啦。”
John说:“韩国女人结婚以后不工作。这儿的男人觉得,不能挣钱养家是极大的耻辱。那些部门经理正同情你呢,要么大龄未婚很可怜,要么老公不能挣钱很可怜。——我记得你昨天戴了个戒指,怎么不见了?”
我看了看左手,自己也吃了一惊:“坏了,弄不好又丢了。回头我给宾馆打个电话,让他们帮我找找。——我需要这帮人跟我合作,不需要他们同情我,你可有什么高见?”
John 满脸不可思议:“丢了戒指不着急,你还一门心思想着你的工作?你的partner (伴侣)不跟你急?”
我说我男朋友习惯了,只是每丢一次,补买的钻戒就小一号。然后继续打探工厂各部门经理的情况。
忽然,他很惊讶的说,“你早饭没吃饱吗?这里的午饭你居然都吃完了?”
说实话他们的海带汤做得很有味道,泡菜也很地道,完胜上海80%的韩餐馆。食堂大妈过来收我的盘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那真是如假包换。
John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明天他们可能还给你吃这个。我说:“没所谓,我不挑食。只要不要我做饭,五星饭店可以吃的,路边摊我也可以享受。”
John很羡慕,“我要像你就好了,这么多年我每天中午就吃这一盘蛋炒饭。否则就饿到天黑。”
03
回到我的办公室,桌子上空空如也。这帮人果然不配合,抽样资料可能要花点儿时间准备,他们的现有流程也不肯拿来,可见是用拖延战术。
马谡对诸葛亮南伐的时候说:“用兵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看来我得主动出击,出门去收买人心。
我先从财务部经理下手,他推说要开会。把手下的财务分析人员指派给我。我就把几个人叫去我的办公室,先来点儿闲聊 (Casual talk)。果然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发现不用谈工作,大家都挺来劲儿。各种问题纷至沓来:
“中国人真的吃狗肉吗?”
“你们那里男生要不要服兵役?”
“孔夫子明明是韩国的,为什么被中国人抢走?”
“中国人现在还相亲吗?”
“你多大了?结婚没?”
我说:“孔夫子是韩国的,谁告诉你们的?今天咱们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其它的明天再说。个人问题不回答。还多大了?我要是再告诉你们我的身高,体重,血型,你们是不是立马要给我发个征兵卡?”
大家哄笑,气氛一派祥和。有人英文不够好,就拿来纸笔。很多人中文字竟然写得像模像样,那就笔谈。
有一个同事说,你跟那帮美国人不一样。你没有歧视我们的饮食文化。他们来了只吃汉堡,在这里宁可饿一天,也不碰我们食堂的饭菜。
我说我本来就是亚洲人呀。你们的饭菜就是我们的家常菜嘛,我敢说东三省的大酱汤比你们的要好。
有个男孩子抱怨,服兵役耽误了他找女朋友。他准备苦学中文,去上海找一个。我告诉他上海男人又肯做饭又爱理财又给老婆背包。上海女孩大概没兴趣漂洋过海到釜山来,从头开始学习怎么做泡菜。这小伙子听完那叫一个沮丧。
只有说到日本,大家站在一个阵营,价值观高度统一。生产部的小哥很真诚地说,你说死也不会嫁给日本人,我真是太满意了。日本欺负我们韩国那么多年,坚决不能让他们娶别的国家的女人!你想查看库存管理,一会儿我就带你去车间。
第一个下午基本没干正事。第二天来找我聊天的人很自觉,带着我要的各种报表规章流程图才好意思上门。我发现韩国同事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之后,对工作还是蛮配合的。基本上做到有问必答。我终于可以正式开展工作了。
这些韩国同事渐渐明白,我不是诚心过来给他们挑错的,只是和他们一起改进管理流程上的薄弱环节。他们终于放松了许多。工厂的财务经理甚至叫我一起讨论报表里的链接公式,这原本是他自己的活儿。
和他们工作几天之后,我发现这里虽然也号称八小时工作制,但是六点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动弹。每天John来送我回宾馆的时候,都是六点半左右。有几个员工其实就是在电脑上玩扑克牌。
John说这个就是韩国的职场文化,老大不动,底下的人一个都不敢挪窝。通常下班之后几个同事还要回家喝一顿小酒,晚上八九点钟到家是正常的。
公司每天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财务部的一个男生有天跑过来,问我要不要看他们踢足球。我旁观了大约半个小时,发现他们踢得还是蛮有章法的,只是奔跑速度差点。看来足球文化在韩国确实有群众基础。
那帮人踢起球来没完没了,我看了一会儿开溜,顺便把几个韩国同事交我看管的外套扔到他们座位上。John悄悄地踱过来,提醒我说,不要理这些琐事。我说:“举手之劳,如果造成误会的话,我下次注意。”
John说:“你有没有发现,每天都一大帮男生围着你。我不认为他们只是去谈工作的。”
我说:“这个公司也得有女生围着我呀。你们这儿男多女少,其实影响工作效率。总经理秘书,就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食堂大妈的脾气没人敢惹。这帮男生闲了,只好跑来跟我聊两句。”
John说:“我部门的小金这两天也老往你这里跑,明天我派他出差。反正他最近没好好干活!”
我说:“你部门的事情自己安排。放心大叔 (Uncle John),不会给您找麻烦的。”
John把他的脸傲娇地一板:“我没那么老!”
04
终于到了周五, TGIF (Thanks God It’s Friday)! 按照韩国公司约定成俗的潜规则,周五的时候是可以五点钟准时走人的。而且员工自由活动, 没有集体应酬。总得给这帮年轻人一个约会的时间段吧。John兴致勃勃地过来说:“我带你去一个最好的韩国烧烤餐馆!”
那个餐馆特别热门,需要提前预约。我们到的时候客人几乎坐满,满堂欢声笑语。各处摆放的绿植,多少冲淡了一点烧烤的浓烟味道。整体装饰可算优雅。
我那天穿的套装裙子略有点短,大约在膝盖上一寸左右。餐馆的桌子又是那种传统的矮桌,地上也没有挖出一块放腿的空间。费了半天劲,我才把腿安放好。只见餐馆老板娘举着一块硕大无比的餐巾向我扑了过来。二话没说,唰的一下盖在我的腿上。
我很奇怪的问John,“为什么只给我不给你?他们当我小孩子,怕我弄脏了衣服吗?”
John的脸已经被气得通红了,“我是一个绅士,他们难道认为,我会从桌子底下偷偷的瞄你的腿吗?”我听完了也略有点尴尬,劝他不要放在心上。
老板娘还在附近没有走,听见了我们讲英文,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她“噌”地一下扑过来,把我腿上那块大餐巾又拿走了。这次我懂了,她发现我不是韩国女人。既然是别的国家女人的腿,被人看了就看了,没所谓。John气得立刻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我盖在腿上。
那天的晚餐质量上佳。他们的牛肉切得薄如蝉翼,快火烤两秒钟就可以吃。桌边的藤筐里装了大量的紫苏叶子,酱料也调的恰到好处。就连大麦茶都比别家泡得香醇。
John看我吃得大快朵颐也很欣慰: “你真行(Good on you),就连这个小插曲,都没有影响你的食欲。”
我说:“你要是觉得我是个吃货 (big eater)就直接说。” 我们俩人再次一起大笑。
我对John说,“恕我冒昧——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不说。过去14年你就一直自己过吗?”
”当然不是,我有一个韩国的女朋友。按照英联邦的法律,只要分居,夫妻就可以各自找各自的生活伴侣。所以,我这样做是合法的。”
我说:“我没想打探你的私生活,就是有点好奇。那你今天不该陪我的。我可以在宾馆叫送餐。”
John说:“和你聊天儿,我觉得开心。你又不会在这里呆太久,我允许自己稍微放松一下,不过分吧。”
我说,“要不下次还是叫上你女朋友?我买单。”
05
分管销售和售后的金副总从首尔出差回来了。我和他订好时间约谈,审核他手下分管的业务。早有耳闻此人一向盛气凌人,只等最后这块硬骨头啃下,我就可以交差回家了。
金副总在会议室刚刚坐定,总经理秘书就一路小碎步跑过来,奉上两份咖啡和茶点。我像以前一样站起来接过,微笑道谢。而他端起咖啡就喝,对小姑娘连看都不带看一眼。好像那咖啡是自己泡好,飞到他手边的一样。
金副总自我介绍,他首尔大学本硕连读,然后英国剑桥拿了博士。看来这人的学历背景是他的得意之处。不过他的英文实在说得太费劲了。我可以想象他在剑桥读书,他的导师得有多受罪。
金副总说他高考英文只得了25分。还是靠选择题全拿C得的。但是数学物理两门满分。首尔大学的招生委员会当初为了要不要他,吵翻了天。最后破格录用。
我说那以后叫你金博士。副总谁不能当,有时候只需一个好爹。剑桥的博士可不容易拿,有人读了多年拿不到学位,只好退出。金博士听得连连点头,龙颜大悦。
我建议如果英文对他太费劲,我们可以用中文手谈。金博士的中文功底居然相当好,还读《唐诗三百首》。他说这是童子功,不学不行,爸爸要打的。
我以为他的水平最多就是“春眠不觉晓”。没想到人家直接来句“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他说李白必定是喝了他们韩国的清酒,才能有如此佳句。虽说强龙不斗地头蛇,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李白喝清酒啊。我立刻告诉他,李白写这诗的时候在中国西北的终南山,不是中朝边境的长白山。李白多半儿是喝着陕西的西凤酒写的。
金博士立刻现出学霸特征,非要把此事弄明白。于是我们分头查找资料继续争辩。天都快黑了,笔谈的A4纸扔了一桌子也没个结果。唯一的收获是他明白终南山在哪里了。
John提醒我们该下班了。金博士对我说:“今晚去我家。John知道我家的地址, 一起来。”
John颇为不满地说,“今年一年,你只邀请过我一次!”
金博士说:“她快走了呀。圣诞节你不回英国就去我家。”
下班路上照例堵车。John悄悄问我:“你给他吃什么药了,除了我,他没请过任何人去他家。我可是他剑桥校友。” 我说:“还不是李白闹的,说了你也不懂。”
金博士的夫人已经等候多时。她家布置得相当有品位。书房正中是一架大提琴,旁边还有个油画架。金夫人本人妆容精致,语言得体,一口伦敦口音的标准英文。
她很谦虚地说自己是梨花女子大学毕业的。陪老公在英国读书的时候,随便注册了一两门课程学英文。随便学学发音就这么好,这俩聪明人果然般配。
我问她:“你这么有才,不工作不觉得浪费吗?”
她很惊讶的说:“女人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工作呢?让男人去做好了,我把他的工资卡拿手里就行。”
金博士这时候插话说,“她有回把我灌醉了,拿出一张合同,上面写着如果我负了她,就得净身出户。那张纸上有我的亲笔签名啊!到现在我还没找着呢!”
金夫人抿嘴一笑说,“有生之年,你别想找到那张纸。” 她那一笑,威风凛凛,酷似金庸《天龙八部》里的丐帮帮主马夫人。
金博士回家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倨傲之色全然不见,家务也做得娴熟——厨房里的东西知道放哪儿。看来韩国的男人需要出国走走。满大街的韩国男人只顾自己大踏步走路,妻子通常牵着孩子外带拎包一路小跑。唯一一个贤惠的韩国男人,有幸给我见到了。
06
金博士负责的工作顺利审查完毕,我两个星期的工作任务即将结束。终于可以开始打包准备归程。说实话,韩国的饭菜我也吃腻了―――里面的葱姜蒜用量太足了。我嘴里一天到晚嚼着口香糖,晚上睡觉的时候腮帮子都疼了。
总结会议开得很成功。各部门经理都很诚恳的表示,可以接受我的流程改进意见。这样我以后只要每月一次电话会议跟踪改进结果就可以了。一想到周末又可以去南京东路瞎逛,心里不要太开心。这两周新出的书刊杂志我还没来得及买呢。
又是周五的晚上。John提前下班,带我去了附近景区的一个餐馆。那个餐馆临山而建,窗前面临峡谷,满眼苍翠之色层峦叠嶂,看着让人心旷神怡。饭菜质量却是一般般。
我衷心地感谢John找到这个地方,美景胜过美食。就像宋江当年江边和戴宗吃饭,我相信他只记住了江景而不是鲜鱼。John说上次带你去釜山最大的百货公司扫货,你不太有兴趣。我想找到一个好看的地方,让你记住釜山。
上周末的时候John带着女朋友来接我的,我们一起去了当地最大的购物中心。他女朋友在店里兴致勃勃的扫货,我和John坐在休息区聊天儿,脚下是一堆名牌货的包装袋。John不能给女朋友名分,总得有点别的补偿方式。这一大堆东西估计从他的信用卡走账。
那次我们慢悠悠地谈着英国红茶的煮法以及西湖龙井绿茶的美妙滋味。接着聊狄更斯的几部经典作品。John的女朋友今天没有来。她说听我们聊天儿没劲。
吃饭的时候,John有点伤感。他说:“我知道,你只喜欢上海,我也只能待在釜山。可是,和你打过交道,我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抹去记忆,接着生活在这里。”
我想了一下才能回答:“如果是好的记忆,留着又何妨? 大家仅仅聊天吃饭多好,这样你永远也没机会知道,我在日常生活里有多糟糕。”
“我想我知道一点点啦……不做饭,还丢东西。” John一边微笑一边摇头,“别说,这样想想还真有点安慰呢。”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没什么兴致讲话。到了宾馆门口,John不理宾馆门口迎宾员的手势,径自把车停在车道。绕过车头帮我拉开车门,握手言别。
John说:“保重!告诉你身边那个幸运的男孩子,好好珍惜你!”
我点点头:“你也多保重,Uncle John (John大叔)!”
第二天John 请了工厂总经理的司机送我去机场。从那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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