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09 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

     不论南方还是北方的路边,都有这种被称为狗尾巴的草。

      记忆中,这种草是用来喂羊的。它生命力强,长得壮实,羊也喜欢吃。一把一把地割来,根底冲着笼底,狗尾巴冲着外面,晃晃悠悠,像戏里穆桂英头饰上的翎子。割得多,压得瓷实,手从笼襻套过去,挎在腰间,逢着村人,人家说:“割这么多草!”那时就很有成就感。

      大人带小孩出来玩,没有玩具,只有路边的庄稼和野草。大人就从这些狗尾巴草中挑出自己中意的,去叶抽芯,攒在一起,编成各种小动物的形象,逗孩子玩儿,嘴里念念有词:“咪咪毛,上高窑,高窑高,。。。。。。”后面什么词儿,我现在都不记得了。“咪咪毛”那是狗尾巴草在北方的另一种名字。我一直很羡慕那些手巧的大人。离家多年,有时拔起草来却无法编出像样的东西,一把草最终一扔下场。我知道,在这世间有许多我永远做不来的事情。

      到南方的山中读书,遇着一个朋友,很喜欢玩钥匙串儿。学生没有什么高级的链条,只一根自己喜欢的毛线或者其他线。我的这位朋友就喜欢让那根线绕着自己的手指转。山间漫步时,一个失手,钥匙串儿就会沿着切线方向飞出,路边是山谷,钥匙串儿嗖的一声遵循万有引力定律直冲而下,不管不顾。门还是要开的,劳神的人是我。后来大家都说这样危险。看见我手里的狗尾巴草就说:这东西好,没什么担心的。以后我们走在山路上,收起钥匙串儿,每人手里晃着一根狗尾草,从山下到山上,又从山上到山下。我喜欢把狗尾巴草衔在嘴里,而朋友喜欢把草拿在手里摇来晃去。有时也会飞出去,或落在别人的头上,或落在山谷里,两个人或者一群人一起大笑。那条山路上还有蔷薇,当地人叫它“七里香“。

     在山间拿一根草很自然,到城里再这样就有些另类,那时我的朋友就又会玩钥匙串儿,照样会玩的飞出去。

      那条山路很宁静,我至今能听到笑声朗朗,山泉淙淙。城市里人很稠,我只听见了嘈杂。

     我来到更南的南方,到了靠海的乡村,像一棵树开始在离开北方的土地上生长。年复一年,除了我北方的那一大家子,南方我又有了一大家子。

    我的女儿出世了,慢慢长大。她也很喜欢草,尤其是这种狗尾巴草。当她开始初识草木鸟兽之名的时候,告诉她这种草的名字,她笑得咯咯的:“好玩,真好玩,真是狗尾巴呢。”我往往也试着拿狗尾巴草给她编东西,然而总不成形,给她唱儿歌:“咪咪毛,上高窑,高窑高,。。。。。”也是唱一半就顿住。她喜欢听儿歌。没有下文,她就一直追问,直至失望。下次再唱,再问,再失望,还有埋怨:你怎么就没记清楚呢!真是的!

      回到北方,问村里人,那儿歌怎么唱的,大人们都笑笑:“谁还记得?”是呀,和我一样大的人中,我都不记得了,还能指望谁呢?问孩子们,大人说:“白问,他们都看电视呢,谁现在还玩这个!你真老土!”我也是一愣一愣的。看来我是注定要遗憾了。只能想起前几句,后边就会骾住,真不痛快,怪谁呢?

      女儿在乡间成长,喜欢看电视,也喜欢在山间,在田野里玩儿,喜欢拔狗尾巴草,她有自己的小伙伴儿,有自己的创意。会不会唱儿歌,会不会编东西都无所谓。她和她的小朋友们自得其乐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悠游徜徉,流连忘返。

     我喜欢行走在路边时拔起一根挺拔的狗尾巴草。草是不知道疼的,这是我的看法,不是草的感受。它有硬的梗儿,可以在手上玩,也可以衔在嘴里,这未必是好习惯,然而很难改,就像发哥脸上的微笑,像罗伯特巴乔眼神中的忧郁。狗尾巴草在眼前晃着,就仿佛看见自己从小时候走到现在,从故乡走到南方。

     更正一下,前边说我自己像一棵树在南方生根,我觉得不对,其实自己就是一根狗尾巴草,一根南方北方毫无二致的狗尾巴草。

     我痛恨摩托车,我开着机车驰骋的时候便不能触到草,包括狗尾巴草,那时草是安全的。我开车的时候,不应该走神,该忘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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