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清明到了,父亲您已离开我们十个春秋了。十年里,您可知儿子对您无时无刻的思念吗?不知那边的您过得好吗?
在我大概四五岁那年,您第一次让我领略到了“冷漠无情”的内涵。那年,我家不是新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吗?它在当时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还是一件奢侈品。
拥有它的那一刻,您可知道邻居家的孩子是多么的羡慕我吗?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中,拥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自尊的生活、骄傲的资本啊。平日我不是常同小伙伴们去附近的打谷场学骑自行车吗?名曰练习,实际上无非是向伙伴们炫耀我的骄傲与富有罢了。你一眼就看穿了我。
那一日,车速实在太快,不懂用车闸的我一头撞在了邻居家的围墙上。顷刻间,车仰人翻。小伙伴全吓得没有了踪影,只剩下嚎啕大哭的我。
那时的我想不到关心自己的伤势如何,最揪心的是车摔坏了该怎样向家里交差啊。越想越怕,越怕越哭。
那时您正巧经过,那时儿子是多么希望您像其他父母一样用您温暖的手扶我一把,拍净我身上的泥土,擦干我脸上的泪花啊。但您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留给我的是您渐渐远去的背影。
那一天,我学会了坚强,懂得了挫折,认识了“冷漠”。
后来,母亲为此事没少与您理论,而您总是那句话:这小子心太傲,太爱虚荣,小的时候不让他栽几回跟头,将来会载大跟头啊,吃大亏啊。
话虽有道理,但儿子对您还是心存芥蒂,对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了好久好久。
我们的第二次“交锋”发生在我上高二的时候。那一次您让我体验了一段“苦难人生”。
在上世纪90年代初,考上大学是我们每一个农村孩子的梦。
考上了,就等于有了非农业户口,有了国家干部的身份,有了以后进机关工作的好机会,有了一个做城市人的梦。
但当时国家是计划经济时代,升学指标实在少得可怜,为园这一个梦,又有多少莘莘学子名落孙山遗憾终生啊。
有一位在高三复读了8年的校友,再次失利后他选择了第九次的冲锋。当新学期的第一堂政治课开讲时,一向自信满满的他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原来授课的老师竟是他曾经的同窗好友。
谁又能想象出那天他是多么尴尬啊,人生的际遇竟如此的不同。
面对众多师兄师姐的纷纷落马,我曾一度有了放弃高考的想法,这给一向对我考上大学充满希望的您泼了一头的冷水。您终于坐不住了,对我发起了激烈的“进攻”。
为了“整”我,您在暑假给我“量身打造”了几堂“必修课”:不管烈日炎炎,还是狂风大作,每天必须在棉田里锄草、捉虫、打药和施肥。早六时出晚六时归,中午不许休息。回家后,还必须给家中的老黄牛喂草料、喂水喝等等。
每天肩负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一月下来,我已经被您“整”得疲惫不堪了。
那时唯一想得就是回校后如何好好学习,盼望怎样才能够早一天结束这“炼狱”般的生活。
后来用您的话说:看你单薄的身子骨还能撑多久,不好好上学,就得天天干农活。没有文化,将来你能干啥啊。
一年后,我总于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当我兴匆匆的告诉您时,您却装出一脸的不屑:摆什么啊,不就是考上大学了吗?要是你大姐考的话一定比你小子强。
是啊,大姐一直是您的骄傲。当初大姐学习是那样的优秀,为了照看我,大姐失去了上学的最好时机。为这,您常常内疚不已啊。您说,这一辈子您最欠的就是大姐的。
毕业后,我进了行政部门,在他人的眼中也是有地位的人了。然而,每次回老家总还是挨您的训:做事要多替百姓想想,你要永远记住,你小子也曾经是平头百姓啊……
父亲,您一生对我的批评总是多于表扬。您总是用“针”扎我心中最脆弱、最虚伪、最不堪一击而且最最需要“修补”的地方,让我时刻的清醒,也许这就是您对儿子深爱的另类的表达吧。
父亲,来生我还是您的儿子。爹,您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