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子肃悠悠醒转。仙体自有节序,知道自己所为何来,何时当醒。只是睁眼便见一双眼睛看着他,离那么近。
亥时了。
虽看不甚清晰,子肃知道这就是那个女孩。除了命主,别人看不见他。亲自来的好处是,命主若听得进,他会稍作点拨。
那双剪水双眸不避不让,他也不动,让她瞧着。他也瞧她,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为什么竟然捆缚不住她的魂魄呢?
究竟那眼睛一弯,春波荡漾:“你是谁?为什么喝我的酒?”
“我叫子肃,你会记得我的。”
“因为你俊俏吗?我没有见过长得你这么好的。那你也要记得我。”姑娘嘻嘻一笑,“我叫鲛衣。你若没有别的事,陪我喝酒好不好?”
“好。”子肃答应了。记住我不是为我长得俊俏,是为我会加给你身上的苦刑。
“你为何唤鲛衣?”
“因为鲛衣难得。它不仅医治身体,也同时医治人心。父亲希望我就是一味鲛衣般医治人心的神药。”
“你是立志要济世救人?”
“那当然。”一句话,子肃心中竟起了酸楚。
鲛衣倒了一杯酒自己先喝了,辣得眼泪都呛出来,狼狈道:“先干为敬”。子肃心里暗叹,也好,第一次喝酒,算尝试过了。
鲛衣又倒一杯递给他。
子肃喝下。
“我向来不喝酒,只喝三杯。”三杯为约,姑娘莫怪。
她眼睛亮闪闪:“你为何在我家?又为何来了不找人不办事,却睡在树下?”
“见个人。却来早了。”
“谁呢?我替你唤。”
“不急。”
“我感觉见过你。”
看到就亲切。愿你刚才没有醒来,我便一直看着你。鲛衣心下说着,托腮望着他笑。
“你如何见过我?”见过我的都恨我,你现在这般笑盈盈,怕三杯之后便要咒我。
“也许梦里。谁知道呢。”鲛衣给自己斟一杯,慢慢饮。同一个杯子啊,又言语无状,我怕是昏头了。脸已经红上来。偷眼觑子肃,见他皱眉。皱眉也好看。
“我有个朋友,说她生生世世要从医。你倒是像她。”
“女娃?”
“你怎么知道?”
“你说我像她。”
“......”
“她在哪里?若要见她,该找她,如何来这里?这里只有我在学医呢!”
“我不知道她在何处。很久很久了。”
“那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我可没有这个福气。
“她是医,救过我。”
“她一定祝福着你。所有我救治过的人,我都在菩萨前为他们祈福。”
这样的女孩,会在前生造什么孽呢?如果是错判,就是他作孽了。可是,如果网罗当出不出,他是要担罪责的。子肃静静地望着她,心意转了好几个来回。
鲛衣已经满上一杯。却又放下。他只饮三杯酒,莫急。
子肃却自己端过来。举杯向鲛衣:“我可以把你当作她,敬你吗?”
“不好,”鲛衣轻轻咬着嘴唇,“我是我,她是她。要不你想个别的由头?”
见鲛衣歪着头向着他,子肃心里一跳,升起些异样的感受来。“那就为今日结识吧,鲛衣贵重,愿上苍护佑。”
鲛衣抿着嘴笑,这人竟然有点憨。她接过杯子,满上一杯,举杯向梨花。心里默念,谢谢啊梨树,今日你将他带来,我今后定当为你浇水施肥,不让你有任何短缺。如果他也对我有意,我将你当媒人待!
幽幽似有人应,“媒人不敢,差点没命。”
鲛衣原地转了一圈,两杯酒,怎么就醉了呢?她一口将酒饮尽,笑问子肃:“你看我这树梨花如何?它好像在说话......”花正纷纷落下,头上肩上都是。颊飞红云,娇憨可爱。
有花瓣落在额上,鲛衣伸手一拂,露出额上如月一枚红痣。那红痣散发柔光,明显不是普通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