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史方勇使劲比对着照片，一张拿在手里，一张在电脑文件夹里。
没错！同一地点，同一时段，就连天气都分毫不差，雾气厚重，强风夹着冰雨，勉强分辨出照片里的身影。
照片来自何处？华灯初上，偌大的别墅黑着，史方勇深深陷进单人沙发里，捋着耷拉下来的硬发。起身寻出压在柜子里许久的熊猫牌香烟，嘬上一口，重重吐出浓烟。
照片背面，赫然几个大字——1000万破财免灾！
这算是敲诈吗？史方勇乜视一笑，如果钱能买回陶婷婷的生命，对他来说，倒是一种解脱。
“皇冠101号业主吗？门口有位陶先生找您，您认得吗？”门口保安打来直通电话。
“让他进来吧。”
“砰！砰！砰！”整个屋子都在颤，史方勇意识到对方来势汹汹，匆匆掐灭香烟，往窗外小花园一扔，挥手赶出青烟。
门快速闪开，从外向内，正中史方勇面门，还没回过劲儿，双臂高高扬起，头部压得极低，一股力量灌注进关节处，削筋剥骨之痛传来。
“叔叔，你这是要干嘛！我怎么可能杀婷婷。”史方勇挣扎，却丝毫未动。
这已不是陶春江第一次上门了，起先是自己，后来带着打手，他绝不相信女儿是自己滚下山崖的，他不能断定是史方勇所为，但史方勇有重大嫌疑。
“天气那么差，为何你们要去登山？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从山崖摔下去？”
对峙间，史方勇想到了那张照片，紧接着便是重重的一脚，挨在自己的鼻梁上，血流成线，落在眼前。刚才急急忙忙，忘记把照片收起来，一定是被陶春江捕捉到了。
陶婷婷死的面目全非，他没想过和另外一个女人过下半辈子。原定下个月结婚，眼前这位中年男人就成了自己的岳父，可现在却成了“债主”。
在那种天气条件下，失足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这这张照片的到来，让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02
史方勇百思不得其解，照片里的背影的的确确是自己，难道有人跟踪拍下的？
那天爬到海拔两千多米的时候，雾气渐重，疾风刮着冰雨。隐约只能看到脚下的石板，眼镜片挂满雨滴，史方勇和陶婷婷之间只能靠声音联络。为了确保安全，史方勇每迈10个台阶就会叫一声，丝毫不差。
海拔升高，人渐少，雾渐重，风渐大。陶婷婷没了回音，史方勇伸手胡乱摸过去，却碰不见任何固体，脚下石子磕磕绊绊，迷了路。
那日的场景，史方勇记得真真切切，也许这辈子再无法忘记。
照片上的背景仿佛身临其境，那个蹉跎、迷茫的背影，也是伪造不来的。
谁知道自己的行程？又知晓自己的家庭情况？史方勇下意识地怀疑陶春江，随即哑然，打消了这个念头，亲生父亲怎么会......
徐莉的名字撺掇出来，陶婷婷的闺蜜，一个除了出差就是旅游的女人。史方勇打量着照片，陷入沉思。
“砰！砰！砰！”敲门声短促有力，很快被寂静吞噬。
烟灰缸满是烟嘴，烟灰随处散落，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声响再熟悉不过，史方勇来不及收拾，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劲，屋子静下来，再未有任何响动，只剩下肺叶积压的声音。
猫眼望出去，满眼是小径、青草。轻轻拽开门，脚底下躺着一个信封，看上去里面没什么，最多也就是一张照片的厚度，摸在手里软踏踏的。
便签纸上写着——1000万，3天后筹齐！
03
史方勇清楚，必须3天内搞清楚来龙去脉。
事发当天徐莉就在这座城市出差，这不得不让史方勇怀疑。能在云雨中捕捉到自己背影的一定是身边人，但实在想不出徐莉这么做的原因。
突然，一个细节一闪而过，照片里自己左手握着自拍杆。不对不对，一定疏忽了什么！
“为何照片里见不到围栏？”史方勇脱口而出，说明自己走在石板中央。
因为视线不好，两个人一前一后，伴着围栏慢慢前行。
史方勇超强的记忆力告诉自己，爬山过程中只有一个时间点，是处在左右两端围栏当中的——寻找陶婷婷！而且是从左侧换到右侧的过程中，自拍杆从右手换到左手。
而这一刻，陶婷婷的回音相隔上一次已经超过10秒，快门按下的时间，陶婷婷应该刚遇害不久。
如果按这样推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结论，豁然而出！他不敢也不愿相信，更难以理解，但至少方向清晰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纯属是一个巧合，陶婷婷失足从山脊跌落下去，而照片是场恶作剧。
虽然徐莉在这座城市，但是她有不在场证据。倒是陶春江的一点越来越大。
一天下来，史方勇的大脑疲惫至极，躺在客厅沙发上，响起鼾声。
“砰！砰！砰！”
史方勇惊坐起来，气息不匀，心脏几近跳出胸腔。“莫非，陶春江又来寻事？”
来人中并没有陶春江，一群黑衣男子，手拿利器，四人并两排，凶煞之气一览无余。史方勇离开猫眼退到客厅，嵌开后门，跨过篱笆，消失在小区绿化丛中。
这伙人明显就是冲着史方勇来的，此时的史方勇，越跑越清醒，越想越明白，越看越清晰。陶婷婷的音容笑貌浮在眼前，激励着他。可每当幻影消失的那一刻，史方勇想到的只有死，唯有死，方能度过心坎的炊臼之痛。
史方勇绝不相信陶婷婷是失足落崖而死，他缺的只有杀人动机。而这一定隐藏在表面事实之下，静静等待他去发现。
04
史方勇查出另一个惊天秘密，陶春江根本不是陶婷婷的亲生父亲，而是徐莉的生父，那个不可思议的结果，变成了人之常情。
“明晚12:00，将银行卡放在杨树林，最高那棵树的倒数第二节树杈上。”这是第三封信的内容。
黑色背影在树杈间翻找，迷茫、蹉跎，犹如照片上史方勇那般。
“臭小子，敢耍老娘！”
“徐莉，果然是你！”史方勇从漆黑的夜里走出，“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徐莉十分意外，措手不及，“陶婷婷不是我杀的。”
“当然不是你杀的，你在后面拍照，杀陶婷婷的另有其人！”
“没人杀她，她是失足滑落山崖而死的。”
“陶婷婷是你在按下快门时遇害的，没人帮你，或者你不帮他，是办不到的。”史方勇积蓄着愤怒，质问徐莉，“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父亲的主意？”
徐莉意识到，史方勇有备而来，转身拔腿就跑。3秒钟后，伴着史方勇一生怒喊，徐莉倒在十米开外的草地上，背后一把尖刀插入。
草丛里窸窸窣窣，一袭黑影冲出，史方勇倏地转身，眼前出现......
接着一声闷响，一个黑影倒下，陶春江站在最后，抿紧双唇，开口说道：
“婷婷，要怪就怪你母亲，同样是女儿，家产都分给你，没给徐莉留半点儿。你又找个有钱的老公，为何还要苦苦相争呢！”
那天晚上，史方勇没有死，留着一口气，爬上仙台山，2867米，失足，坠入山崖下，和陶婷婷共葬山坳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