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试着推开我的手掌说起

牵重是一个重复的动作

女儿刚满十个月,不喜欢躺着,每当我和她呆在一起,她都想站起来。一开始,她是站不稳的,我必须两只手都托着。渐渐的,只要扶着我的手,她就能站了。

最近几天,我发现她竟然有意的推开我的手,站一会儿,晃几下就坐下,然后露出很开心的笑容。

女儿似乎很享受推开我的手,站一会儿,再摔倒的过程。她大概不明白,我在和她玩这个游戏之前,总会找沙发最宽的地方,把周围坚硬的东西清理干净,一只手和身子在旁边护着,防止他摔下来会疼。

在她一次又一次重复的笑声中,我似乎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记忆中我想要脱离父母的次数很多,印象最深的有两次。第一次是家里买电视以后。家里有电视,我就成了一个电视迷。放学或者放假以后我都喜欢呆在家里看电视。父亲最看不得这样的我了,因为担心这样会影响学习成绩,还曾多次扬言,要把电视给砸坏。

那时和我同龄的孩子的父母外出打工了,我丝毫不觉得他们可怜,反而是羡慕,因为他们可以随意的看电视,不用去放牛或者干其他的农活儿。

结果是父母亲真地随着村里人外出打工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和奶奶在一起,起初我也很迷恋电视里播出的世界,后来感受到了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孤独,我试着去理解父母的不容易,渐渐的开始转向书本,放弃了电视。

如果第一次是被动离开父母,第二次就是主动了。而这次的主动,成了我心里难以抹去的遗憾,我没有想到,我的主动选择,竟是和父亲的永别。

那是高二结束后的假期,我去父母亲做工的地方玩,那里离海近,我一直想去看海。可父亲怎么也不许,那天和父亲吵了一架,父亲说我的任务是好好读书,以后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再带他出去玩。

和父亲争吵后父亲就去做工了,而我在家里感觉自己应该立即回到学校,就搭车离开了。我只记得我要到学校的时候,父亲在电话那头抱怨,该吃一顿饭再走的。

高三还差一个月结束的时候,父亲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我和他的缘分,就以这样一种让人无法接受的方式走到了尽头。

父亲走后,我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中间有很多次感觉难或者幸福的时候,我都会不禁想到他,觉得要是他还在该有多好呀。

而今,我自己也成了父亲,在女儿试图用手掌推开我的瞬间,我清晰的感觉到成长中无可避免的携带着一种催人告别的力量。女儿之于我就像我之于父亲一样,会渐渐挣脱依赖,成为独立的自己。

其实和女儿一样,我也享受把她拉起来,她推开我的手掌,再开心地笑的过程,因为看到她开心,我也很开心,因为与其受困于别离的愁绪,不如为健康地成长而开心。

而我,也在从女儿试着推开我的手掌的经历中,慢慢学着与让人遗憾的命运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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