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不过就是“我们生来就是孤独”这一真相被发现时必然的一阵疼痛或者清醒,而当这种真相一次次的被反复提及时,我们需要谈论的是人生。
【1】瓦尔登阳台
瓦尔登阳台在还没有叫瓦尔登阳台的时候,叫阳台。毕业前的一天,它才变成了瓦尔登阳台。瓦尔登阳台上唯一的生态景观就是一株被上一届留下的多肉,靠着下雨时被风刮进来的雨水,活的比瓦尔登阳台附近的六个居民健康的多。还是说回瓦尔登阳台诞生的那天吧,那应该是一个深夜,有人在阳台上谈及了无意义和孤独等真相,那时还是阳台的它,开始有了变化。到了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第一眼恰好就落在了瓦尔登阳台上,因为它有变化了,我起来,拿了把椅子坐上去,我们谈论,我告诉它我昨晚刚看完《红楼梦》,我觉得贾宝玉说的很对,《红楼梦》也特别真实;我觉得不写议论文是一个好习惯,议论文只能加深误解,或者煽动情绪;我喜欢在烈日下看远处被风吹动的树木,因为你想把很多时刻定格成一辈子,但往往这些时刻都只出现一次;我也认同梭罗,人一生本质上需要的东西很少,所以我愿意坐在这里,愿意承认它是瓦尔登阳台。大多数时候它都只是专心的听,我告诉他它我过几天就要走了,让它好好照顾那盆多肉,它点了点头,我读了一段《瓦尔登湖》给它听:
然而,据我所知,也许只有瓦尔登坚持得最久,最久地保持了它的纯洁。许多人都曾经被譬喻为瓦尔登湖,但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受之无愧。虽然伐木人已经把湖岸这一段和那一段的树木先后砍光了,爱尔兰人也已经在那儿建造了他们的陋室,铁路线已经侵入了它的边境,冰藏商人已经取过它的冰,它本身却没有变化,还是我在青春时代所见的湖水;我反倒变了。它虽然有那么多的涟漪,却并没有一条永久性的皱纹。它永远年轻,我还可以站在那儿,看到一只飞燕坦然掠下,从水面衔走一条小虫,正和从前一样。今日晚上,这感情又来袭击我了,仿佛二十多年来我并没有每天都和它在一起厮混过一样,——啊,这是瓦尔登,还是我许多年之前发现的那个林中湖泊;这儿,去年冬天被砍伐了一个森林,另一座林子已经跳跃了起来,在湖边依旧奢丽地生长;同样的思潮,跟那时候一样,又涌上来了;还是同样水露露的欢乐,内在的喜悦,创造者的喜悦,是的,这可能是我的喜悦。这湖当然是一个大勇者的作品,其中毫无一丝一毫的虚伪!他用他的手围起了这一泓湖水,在他的思想中,予以深化,予以澄清,并在他的遗嘱中,把它传给了康科德河。我从它的水面上又看到了同样的倒影,我几乎要说了,瓦尔登,是你吗?
我转头把椅子和书放回去的时候,发现它又变回了阳台,不拒绝所有的阳光和尘埃。
【2】反刍
城市的是一个类圆形,城市的入口和海棠路的连线几乎就是这个城市的直径。一年后再回到这里,想在别人的毕业季再次找到那种归属感,沿着圆圈的边缘往目的地走,夜幕下河水和一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路也没有变化,甚至毕业前本没有的新操场看来都没有让人感觉到陌生。人一旦离开一个地方,所有东西在想象中并不一定会定格,也可能会随着人不断的变化。还有朋友没毕业,此行的目的就是来送别他们,夜市里,酒吧里,夜里,无数次在体味当初的感觉,但多了点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他们重复自己一年前说过的感慨时,也会告诉他们这只是一个过程,慢慢的会习惯起来的。回想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并且过的挺好的。随着最后的日子的逼近,氛围变得越来越浓稠,是甜是苦似乎都超过了品尝的范围,这种极力去刺激感官的意愿,就像人们酗酒去逃避生活似的。几天后离开海棠路的时候,感觉心里面有一些被抽空了,或者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只是习惯又被触碰了一次而已。从圈边再离开的时候,属于我自己的毕业似乎更完整了,有的东西需要反复去体会,但是当它的本质展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发现它是无可改变的时候,这种反刍会比西西弗推石头还痛苦,你不停咀嚼的是一颗石头。
【3】先离者
我是一只猫,海棠路人走不到的地方都归我管,我有个名字叫冷哥,这名字是人给我取的,我躺在石栏杆上等下面洞里的老鼠出来,有几个女生要喂我火腿肠,我很烦,我不喜欢人称为的“爱心",好不容易她们叽叽喳喳的走了,我被人拎了起来,这个人抓着我脖子,我知道原因,也是人类专属的,嫉妒。我被放下的时候,他们就给我取了一个名字,说我很高冷,就叫冷哥吧,其实我只是不爱动而已。因为这里大多数是人类的地盘,我也不敢到处乱动,倒是因为爱心,我过的还不错,但我也抓老鼠,我认为那是我作为一个猫的本能,有名字那天,我又一次失败了,在我被拎起来的时候,老鼠跑了。我只好换一个地方继续蹲,这次我选择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不被打扰,等我饿了,我再去人多的地方接受爱心,但大多数时候,我就在人少的地方蹲着。时间过的很快,我长的也很快,我现在都怀疑当老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我能不能追得上。而让我更担心的是爱心越来越少了,我有点吃不饱了。我不得不多走动来找吃的,我开始走人走的地方了,我感到很危险,所以我尽量走人不走的地方,可是我的这份小心却很致命,因为马路人也不走,而上面的车更危险,我离开海棠路的时候,我看见我躺在马路中间,所有人在指责那个计程车司机,我看见有人拿手机对着我,有人在嘟囔,有人在笑。而我只是先离开了海棠路。
【4】柳永
柳永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手里攥着酒杯对大家说:“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街长握着他的手宽慰道:“人生的本质意义就是孤独,从时间尺度看尤其很残忍,我们不得不离开的其实不是一个地方,不是一群人,而是进入,进入一种清醒,去面对人生的处境的时候,我们的害怕,我们的无奈,我们的不甘心,经过自己的加工变成了所谓的离愁别绪。”
大家听了,都举起杯,因为寝室要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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