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喜欢郑愁予的这首《错误》到入骨,入冬后就开始日日期盼着一场大雪,亦如诗中的那个思妇般。看到这几天预报着又有新一轮的大雪要来临时,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喜不自胜的在雪白的信笺上誊写无数遍关于雪的诗篇。
我深深爱恋着这个小城,冬日里似乎不用邀约隔几天也会有北风的殷勤而至,可等待和大雪的一场相逢,却总如隔了世的情缘般。
“晚来天欲雪”,“晚来天欲雪,”看着那漫天的彤云密布时,我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白居易的《问刘十九》,今日里有多少人和我一般,希望一场轻飏的大雪封门和朋友家人围炉夜话,把酒言欢呢。
感谢这穿越千年的文字,总能让人在寂寥时感受一股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如三月桃花的盛开,如林间流水的淙淙,如深院丝竹的乱耳。门外每一声每一声的风吹草动,我的心亦如那江南莲花的开落,一次次的掀帘,一次次透过窗扉的望眼欲穿,那温婉如玉,晶莹剔透的雪花啊!可否聆听到我狂跳的心声。
许是精诚所至,天将暮时,天空中竟飘起零星雪花。那洁白而轻盈,藏着缱绻诗意的飞花,在刺骨的寒风中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头撞到行人脸上,一下扑到路人身上,而或是再搭乘过往的车辆,来一段新的旅程,还是调皮一下挂在光秃秃的树杆子上,准备做“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梦呢?
欣喜着,雀跃着,借着黄昏微明的一点亮光,急匆匆迎着扑面而来的雪花直奔人民公园,尽管内心对即将来临的黑暗有些许纠结,想着茫茫人海或可如张岱的《湖心亭看雪》般,偶遇知音也未可知。
城外的雪,果真不曾融化,那胭脂红的路面已被一层薄薄的絮状积雪笼盖起来。我极小心的踩在这松软的雪地上,看路边渐渐被夜色笼罩着的岑静的万物,伸手仰头,感觉昏暗中那雨丝般冰凉的雪花不时亲吻着面颊,抬头时那娇小玲珑的雪花却隐在暗处。灰蒙蒙的西天隐隐约约透出一弯如勾新月,可否在向我透露着这位“归人”的脚步,又是匆匆忙忙还是又一次错误的打马飞过呢?
借着远处高楼的灯光和那月儿的点点清辉,沿石阶走至桥栏边,湖面一片银白无瑕。往日里波光粼粼,霓虹璀璨的清泉湖,喧嚣过后变得如此恬静安详。湖中心的栈道旁微黄的芦苇的身影在黑暗中影影绰绰。闭上眼,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旷野,任那漫天飞舞着的鹅毛大雪将自己紧紧包裹着,天地被那飞舞的雪花瞬间连成一片,此刻的自己,也是那身披蓑衣“独钓寒江雪”的渔翁吗?恍然间又仿佛看到了大雪消融后那潮湿的盐碱地,荒漠处处处绿意盎然,万物似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起来……
夜已完全暗了下来,独自在公园门口久久徘徊,借着路灯的影子或偶尔路过的车的灯影里,能看见那柳絮般飞舞着的雪花已经变得稀稀疏疏,没了刚来时那份急切和慌乱,或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或悄悄的在空中旋转,那雪花的点点柔情悄悄的悄悄的潜如心底,慢慢的静止,揉动了我一瞬间飘飞的思绪。
是喜悦,是久违,还是那颗未泯的童心,让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在这空旷的城外独自伫立在这场小雪中,竟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神圣之感。
雪花是冬情有独钟的爱恋,是赐予冬季最好的礼物,也是冬日里最好的絮语,更重要的是一场雪也寄托着来年的幸福和希望。那丝丝缕缕的小小雪花随我一起在那大地上尽情狂舞,那一串串的脚印可否惊扰了落雪的清梦?
“我达达的马蹄声不再是个美丽的错误,”就让我痴恋的白雪做小城冬日里永久的归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