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突然修成神功了,两只手一只手热,一只手凉。右手寒冰,左手赤焰,有时两手的颜色都不一致。怕这两手的掌力控制不好,会惹出乱子来,只好去看中医。医生说了一大堆能听懂和听不懂的,还说我对营养物质的吸收差。让我以后不要吃得太饱,吃到半饱就行;少吃甜食,少吃油腻、少吃高蛋白之类的食品。医生说,晚上的饭你就停了,不要再吃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消化能力,至多有过吃多了胃胀,吃的不合适拉肚子,但都轻松过去了,几乎没有吃过胃药。我感觉一切都很正常,还经常向别人吹嘘自己的肠胃功能好,不怕冰,不怕烫的,消化好。医生细细给我说了病情后,倒是吃了一惊。我开始重视起来,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吃饭基本不咀嚼。说文雅一点是就餐时,说通俗一些就是咥饭时,我基本上不认真咀嚼。馒头、米饭等等进到嘴里,大概是咔咔——咬两下就咽进肚里了。吃面条基本上不咀嚼,大致把面条咬断就吞咽下去了。其他食材大概也是这个过程,咀嚼的很不耐心,没有把食材的本质味道嚼出来,就稀里糊涂下了肚了,对食材极其不尊重,辜负了大自然的馈赠。
比如,有人嚼到米香,有人嚼出豆豉后头的余香,嚼出食材散发的最醇厚的香,我就体会不出来,我以为自己味蕾不发达,原来是自己没有用心用牙细细咬。进到我嘴里的食材,只是表面的味道被接纳,深藏在食材里面的本质香味,没有被嚼出来。以后自己吃饭,对于食材,尤其对于制作精良的食材,要像嚼口香糖一样,慢慢地、有滋有味地,认真嚼,用心体会食材的香气和饮食的滋味。这是个很难的过程。
因为对食物的美妙,没有深刻体会,因此我对吃就不太讲究。往往认为有些人过于矫揉造作,比如我的一位朋友,说清蒸鲈鱼,鱼最好在3分钟之内处理完,然后上锅蒸8分钟,立即开锅,稍有延迟鱼肉就蒸老了。我嘲笑他,你口这么细,能品尝出来这其中的滋味吗?你这不就是扎势,故弄玄虚呢。老实说蒸煮刚刚好的鱼,和蒸煮上一个小时的鱼,我是品不出两者之间味道的差距。汪曾祺有篇文章《钓鱼的医生》,主人公钓鱼时,炉子、锅、葱姜作料一起随身携带,钓上来一条,刮刮鳞洗净了,就手就放到锅里。这种出水就烹制的鱼,味美无比,叫做“起水鲜”。对于我来说,这种人就是做作,刚钓上来的鱼,与提回家里的鱼味道有多大差距?反正我品尝不出来。
因为不细细品尝食物的滋味,导致我吃饭的速度超快。吃饭时不容嘴和胃讨价还价,遇到对口味的食材,尤其饥饿时,只见间筷子翻飞,大口大口往嘴里输送食物。在我们家,我吃饭速度是超快的,他们才吃到一半,我就端碗走人了,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休闲了。我吃饭时,基本不停歇,持续快速作战,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解决了。我就不理解,那些吃饭慢腾腾的人,吃一口,放下筷子,好半天才拿起筷子,再选捡一片食材送入口里,然后又是半天时间过去了,还不见他动下一筷子。看的你都替他着急,吃的这么文雅。你要催他,他还不乐意,还质问我囫囵吞枣,饭咥的这么快干啥!吃饭就是把肚子填饱,至于填满的方式,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他笑我白吃的几十年饭,根本就是狗吞气球,啥味道都没有。看来我只注重把肚子填满的结果,没有很好享受这吃饭的过程。我和他理论,我说你看下苦力的民工,大冬天的蹲在路边吃饭,当然是赶快吃完,吃饱为好了,难道要一边看风景,一边慢慢挑着碗里的饭菜?我这是歪理,只要生计问题解决了,还是要吃得尽量文雅有滋味一些了。
由于不细心咀嚼,吃饭速度又太快,往往导致吃得过饱,肚皮撑的老圆。我这种猛烈的进食方式容易吃多,大口的吞咽容易额外增加胃肠容量。因此皮带和腰围成了弹簧,有时有应酬时,肚子吃的圆滚滚就回去了,我家的孩子就说我,又把肚子吃大了。我摸摸肚皮,照照镜子,确实是把吃多了。
我反思自己这种饮食习惯,这种吃饭方式不是一日养成,这些习惯都是小时候养成的,伴随自己几十年了。小时候的记忆隐隐约约,大致想起吃第一碗饭要加快速度,要不然第二碗饭就吃不上了,只能拿着空碗对着锅,空惆怅了。我想这可能是在用餐人数众多,食物供应相对紧张时,人和动物一样,萌发了最原始的护食、抢食本能。我到现在吃西瓜都不吐西瓜子,连瓤带子全都咽进肚子了。现在的西瓜都是小个瓜子,以前西瓜子都是大个的。大个的瓜子连瓤一起被我下肚了。我想我那时候物质也不至于那么匮乏吧,但有一件事情,母亲说过。那时候大人们为了防止孩子到处跑,生产队上工时,都被拴在一根钉在地上的木桩上,孩子就围着木桩活动。等大人回来,肯定是饿的嗷嗷叫,吃饭的第一要务肯定是先安抚饥饿的胃了。
现在我是尊重医生的教诲,尽量控制饮食,争取经常处于饥饿状态。由于特别信任医生,所以看见啤酒广场那些喝啤酒、咥烤肉的人,我就想,看你现在喝得欢,这都是在摧残身体,你们就这样一天天作贱自己的身体吧,终有一天要还债的。我估计我这是吃不上葡萄说普通酸的阴暗心理在作祟。
无独有偶,道听途说了贺知章老先生的故事。贺知章十岁时背井离乡,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在长安求学,生活十分艰苦,有时候吃不上一口饭。想来贺知章的胃也不好?!熬到三十七岁时,贺知章终于考中状元了,估计这个时候胃更加不好了。听说做官后的贺知章喜欢醉饮,到了晚年更是放荡不羁,经常醉后乱写诗,还写狂草,自称“四明狂客”,因其诗豪放旷放,人称“诗狂”。杜甫说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意思是说贺先生喝醉后,掉进到井里也醒不过来,因此绝对够得上头号"酒仙"。贺知章这么好喝酒,身体还倍棒,做官一直到80多岁。贺老先生写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就是自己实在不想干了辞别唐玄宗,回到村里一帮小孩不认识这个他这个老汉。贺老先生春心萌动,写下这首诗来。
贺老先生胃不好,还爱喝酒,喝酒了还能写诗歌,还能整狂草。但贺知章老先生是修道的,是个虔诚而严肃的修炼者。
回到现在,每天晚上西安城里各个啤酒广场人声鼎沸,喝得天昏地暗的,都一个个迈着正步各回各家了。看来这生活方式,因人而异,因体质而已,只能借鉴,不能效仿。
医生说戒酒,戒烟,处于半饥饿饿状态,少油腻等等。还是听医生为上策,至少先把右手寒冰,左手赤焰弄成统一,都弄成赤焰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