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制衣厂“风波” | 关于太极拳的记忆
-14- 别了，杨珏
那段与杨珏一起学太极拳的日子，成为罗默一生珍藏的记忆，在往后的岁月里，每当忆起，依旧历历在目，恍惚就发生在昨天——每天清早起床，呼吸着过滤了一夜的新鲜空气，在晨曦中舒展全身，气定神闲。学校空旷的操场上，留下了罗默和杨珏多少青春的身影和欢乐的笑声……
日复一日的持续练习，虽然有些辛苦，但对于处在二十岁美好年华，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精力的年轻人来说，身体上的劳累根本不算什么。罗默如此“乐此不疲”，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可以每天跟杨珏见面，一起练拳，一起聊天，一起去学校食堂吃早餐，一起穿行在校园林荫小道……
不知不觉中，罗默已经把杨珏视为最好的“朋友”，在她面前，是那般无拘无束，可以海阔天空的交谈：谈校园趣事，谈社会见闻，谈爱听的歌、爱看的书，谈人生理想，谈各种年轻人热衷的话题。罗默感觉到，自己跟杨珏在一起，就像遇上一位人生知己，总有说不完的话，彼此间有着太多的默契。
在那段与初恋分手的“灰暗”日子里，罗默似乎重新找到了快乐的“源泉”，又像是一个久经幽闭的人，突然在面前打开了一扇窗，外面明媚的阳光投射进来，暖暖的洒满心头。
罗默很喜欢看杨珏打太极拳，由于她身材匀称修长，打起拳来姿势非常优雅，而且动作标准，收放自如，起落有致，顾盼生辉……
每当杨珏打到“云手”这个招式，罗默总爱“笑话”她——因为随着杨珏展开动作，她那根长长的马尾辫就会跟着甩动起来，来回拂摆。罗默有一次开玩笑说是“摇摆的马尾”，结果胸口“挨”了杨珏一掌。
杨珏有时也拿罗默寻开心，说他练剑时“心神不定”、“总爱出错”、“准是又在想着那位女孩”——罗默跟她说过自己的故事。罗默第一次听她这么说自己，先是发呆，接着苦笑一声，说“死丫头，你就爱瞎猜”！
“哈，让我说中了吧！你瞧你，脸色都变了！”杨珏得意的笑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后来杨珏再开这种玩笑，罗默就冲她吐舌头扮鬼脸，然后撇一撇嘴，装做不高兴的样子……
这种充满欢乐的日子，悄无声息的飞逝而去，转眼就到了大四。学校规定，大四上半学期学生必须找实习单位，参加社会实践。于是，罗默通过亲戚关系找了一家珠海的实习公司，杨珏回家乡实习，两人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一起了。
罗默去珠海的前一天特意找到杨珏，告诉她“不能再陪你‘疯’了”！
“眼不见为净，你这‘呆子’该干嘛干嘛去！”杨珏笑着说，说完转过身去，理了理刘海，沉默了好一阵子，转头冲罗默笑道，“去了珠海记得给我打电话，最好是写信！你字写得好，我喜欢看你的字，比你人好看多了！”
“呵呵，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写信，我会在信里说，我多么的想你！”罗默对着杨珏“坏笑”。
“你……好啊，你敢耍坏！哼，我就偏不看你的信，让你白写！”杨珏给了罗默一个白眼，仰起她那张俏美的脸，斜着眼睛，瞄着罗默。
虽然两人嘴上“互不示弱”，但彼此心里头都清楚的感觉到——很舍不得对方离开，甚至还带着某种失落感。
罗默当天约了杨珏一起去吃“韩国料理”……
到珠海差不多半个月时间，罗默就动笔给杨珏写了封信，信里谈了自己在单位的实习情况，但谈的更多的是珠海的城市风貌，以及各种有趣的人和事。
罗默在信中告诉杨珏，自己看到了“珠海渔女”石雕，白天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雕像，站立在凸出海面的一块岩石上，用双手在头顶高举着一颗硕大的“珍珠”，神态逼真，也很美；等到了晚上，在岩石底座彩色灯光的映照下，在飘荡的海风中，“珠海渔女”好像活了一样，姿势优雅的站在海面上，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女，带着一种神秘感，让人产生许多遐想。
罗默另外写到，“珠海渔女”雕像的旁边是一条环海大道，珠海人习惯称之为“情人路”，晚上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上面，看着身旁一对对擦肩而过的情侣，心里莫名其妙的突然涌起无限的惆怅……
转眼间过了实习期，罗默重返大学校园，再次见到了杨珏，两人相视而笑，相互打听实习的经历和见闻，感觉那快乐的日子又回来了。
到了大四下半学期，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罗默发现身边的同学似乎进入一种“迷狂”状态：
纷纷结伴到处旅游——去参观北京故宫、登八达岭长城，去泰山观日出，去北戴河游泳，去游承德避暑山庄，去内蒙古大草原骑马，去哈尔滨俄罗斯风情小镇过夜……每天都有好多人在校园内到处拍照留念，各地“同乡会”纷纷举行“欢送晚宴”，寝室、班级、院系同学间频频聚餐，一大班人去舞厅蹦迪，或者整晚包厢唱卡拉OK，在宿舍楼里大声合唱《友谊万岁》、《朋友》，还有人为了表白而在宿舍楼外墙挂出大型条幅，写上“王小佳，我爱你”、“刘诗婷，我暗恋你好久啦”！
男生宿舍里，经常通宵达旦的打牌、搓麻将，一边喝着啤酒，抽着烟……有女朋友的，“抓紧”时间在“外面”陪女朋友，没女朋友的“拼命”看影碟和武侠小说。还有人开始学炒股，每天在宿舍里计算着赚了多少或赔了多少……
毕业前夕，大学四年里没做的事、没实现的心愿，几乎通通在短期内完成和实现了，简直可以用“狂野”、“肆无忌惮”这类词语来形容。同学们相互开玩笑说，这是——“堕落”！
距离毕业离校还有三天时间，罗默再次约了杨珏一起逛街，两人并排坐在公车座位上，却一直保持着男女“敏感”的距离，走在人潮拥挤的商业街，却不敢牵起对方的手。
两人只是故作欢颜的聊着各自今后的打算，仔细瞧着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听着浓重口音的天津方言，买了一大堆天津麻花、果仁、炸糕，准备捎回家走亲戚，还买了泥人张彩塑、杨柳青年画等天津民间艺术品……
杨珏说自己准备考研，暂时应该还会待在学校一段时间，让他有空给她写信，罗默点点头说“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明天我爸来接我，所以我要先回家一趟咯！”杨珏笑着说，露出她洁白如玉的贝齿，有点难为情的望着罗默，“所以我恐怕没法去火车站送你了……”
“没关系的，我知道的，你几天前就跟我说过了，所以我今天才把你约出来，就是……想和你最后聚一聚！”罗默说完，沉默好一会，接着说，“以后我们保持联系，我想，我们还能再见面的，对吧？！”
“嗯嗯，如果你想见我……我想……我随时都可以的！”杨珏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神情有点悲凉，眼眸里透出哀伤……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用力拍了一下罗默肩膀，说：
“你这是咋的？！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样‘儿女情长’吗？！”她说完这句话，仿佛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却飞起了一片“红霞”。
“有句话说‘多情自古伤离别’，更何况‘无情未必真豪杰’，我可是个热血青年，不是一块无血无肉的石头，与你就要分别了，心里能不难受吗？！再说认识你快两年了，早就习惯天天与你见面，现在突然要走了，真是有点舍不得……”罗默不无感伤的说，一脸的失落，又有点激动。停了一会儿，罗默长叹一口气，又说道：
“杨珏呀，大学四年，你是我真正要好的朋友！跟你在一块，我才重新找回了快乐，没有你，我估计撑不到现在！你也知道，我曾经颓废消沉，郁郁不乐，自暴自弃……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变得爱说笑了，我们无话不谈，推心置腹，相互激励，就像人生知己。我们一起学拳练剑，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一起逛街购物……没想到这样快乐的日子转眼间就过去了，就像那首歌所唱的一样——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杨珏，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句话——我的天空是一片灰暗，自从她离开了我。呵，真好笑！我还要提她干吗？往事如烟，早被风吹散了……现在，我不是照样活得很好，因为我还有你这个知心朋友！现在的我，人生充满希望，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罗默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激动时，眼眶也湿润了……
“谢谢你，以后我们一定要常常联系，期待下次再见到你，咱们不见不散！”罗默最后说道。
杨珏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罗默的每一句话，她很入神的听着，每一个字，每一声语调，毫无遗漏的记在心里。可能被罗默这番发自肺腑的独白感动了，她流下了流泪……
等听完罗默那番话，杨珏用手抹去眼泪，重新露出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那是罗默最熟悉的，再用无比温柔而亲切的语气对罗默说：
“罗默，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啊，感情太丰富，也太痴情，你早就该忘记那段过去了，哪怕它有多刻骨铭心，毕竟过去的不会再重来……今天，能听到你这么多的真心话，也为我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感到十分开心，我也很满足了……我只希望，你能够完全抛开过去，面对未来，充满快乐，让人生更加精彩！”
杨珏说完抬起头，转过脸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罗默，期待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她和罗默当时是肩并肩坐在“滨江道步行街”的休闲长凳上，进行着上面的谈话的。
“会的，我一定会的，你要相信我！”罗默重重的点头，同时用坚定的眼神“告诉”杨珏——自己会把她的话铭记于心！
罗默这时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买一样礼物送给杨珏，于是站了起来，说：
“杨珏，稍等我一会，我落了一样东西在商场里，这就去取出来，你在这里等我！”说完转身疾步走向斜对面的商场。
不到十分钟时间，罗默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木盒，递到杨珏面前，对她说：
“我特意给你买的！你上次跟我一起逛街，说很喜欢这把檀香扇子！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你一定要收下！”
“谢谢你，罗默，谢谢你的一番心意，你真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杨珏感动的说道。她那带着笑意的脸，就像春风吹拂着的三月桃花，是那般明灿！
那是一把镂空雕刻的精致的檀香扇子，上面描着兰花和蝴蝶的工笔画，画着一株俊逸的兰花，一只蝴蝶在兰花上方翩舞着，还用娟秀的笔迹题了一首古诗：
“幽兰生山谷，本自无人知，只因馨香重，求者遍山隅。”
多年以后，罗默有时在想，杨珏当初为何单独看上那把扇子？他隐隐觉得，杨珏似乎是在向自己暗示——我就是那株幽兰啊，追求我的人不在少数，可惜我徒有馨香，而你却不知道我对你的一片芳心！
两天后，罗默坐上南下广州的列车，他一路上沉默着，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沿途风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
“别了，天津！别了，我的大学！别了，我四年的美好青春！别了，可爱的女孩！别了，杨珏！”
讲完罗默和杨珏的故事，作为小说的作者，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因此请允许我冒昧的再谈谈个人浅见——
人的一生会面临诸多选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选择决定了人生的走向，也影响着一个人未来的命运。
人们对爱情的追求，对自己所爱的人，或者说是对人生伴侣的选择，也同样“意义非凡”：当一份美好情感从心底滋生，当你“不可抗拒”的爱上某个人，就是你必须作出“明智”选择的时候！
遗憾的是，现实中有太多人在真爱降临之时，总是踌躇不决、徘徊不前，未能勇敢的作出抉择……
也许多年以后，罗默会对自己当年没能作出的选择而感到后悔——他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勇气牵住一个女孩的手，对她说出“我爱你”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我想，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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