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托尼其实并没有准备好。所以，尽管夕瑶很明确的表达了想嫁给她的愿望，他却没办法给她这份意外的惊喜。相反的，对于夕瑶的催促，他反倒是有些紧张和无奈的。这给他们的关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托尼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是跟着父亲和继母长大的。而母亲回了墨西哥，听说早已嫁人。所以，无数次，夕瑶提议他们一路向北，干脆去墨西哥。都被托尼以各种借口推掉了。

他不是不爱夕瑶，只是，他不确定他们会幸福。幸福与她而言就像母亲，看得见、摸得着，却不一定抓得到。而这些托尼不想跟夕瑶谈，她只是个女孩，还是个中国妞儿，他总觉得不确定，总有一种直觉，她会离开他，像他的母亲一样。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只有拼命的欢爱才让托尼有一种幸福在握的感觉，而其他时候，幸福都像那些底片里的美景，有着稍纵即逝的美丽。

而且，夕瑶太能干了，不论是课业，还是旅途中，即便是打工，她也总能做到最好。这也让托尼倍感压力。他不是一个特别要求成功体验的人，生活与他更像是一首随心所欲奏响的乐曲，他可以任意的改变节奏和旋律。而她却是一首交响乐，每个声部、每个和弦都不能有误。

所以，托尼的心里，始终是犹豫的。又过了一个新年，在缤纷的圣诞节过后，夕瑶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她问托尼：“我可否预支明年的圣诞礼物？”托尼奇怪地挑挑眉头，“你打算向我求婚吗？”托尼深吸了一口气，“Sorry！Ithink I can’t。”泪一瞬间就掉落了下来，“为什么？”“Thisis not well？I mean，we’re notquite good? ”夕瑶知道自己想错了。她转身离开了托尼的房间，踩着雪，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

那天，她给妈妈打了长长的电话，她说：她不爱洛杉矶了，这里冬天太冷，看不到太阳，这里人烟稀少，所有人都冰着一张脸，她跟妈妈讲房东大婶的冷酷无情，讲这里的叶子明明已经枯死，却还在冬天的枝头摇荡，那看起来真的很诡异。她忽然特别想念北京的老城墙，还有在城墙跟下晒太阳的旺财，想念那有些浑浊的空气，可是却充满了人情味儿，还有，她其实特别特别想念妈妈做的饭菜。妈妈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说：没有，我们从来都不会吵架，我有时候倒是希望我们能像爸爸妈妈那样偶尔吵吵架，那多痛快呀！你不知道我们说话都是一个英文、一个中文，我们都听得懂，可是我们连说话都是用不一样的语言。

后来，托尼还是来找夕瑶了。他说：“want to really care about thisform，we can try to marry! I loveyou。”夕瑶说：你能跟我回中国吗？“Why?”“因为那才是我的家啊！”“Isnot well? Don’t you lovehere?”夕瑶说：我终究还是会回去的。托尼静静地看了夕瑶一阵，转身离开了。

夕瑶回到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哭得惊天动地，哭得房东太太来敲了两次门，她才止住了哭声。哭过以后，好像突然释然了很多。

托尼后来喝醉了酒，又来找过她几次。最厉害的一次，他们抱在一起哭，可是当托尼吻上她的时候，她还是把他推开了。而托尼那一次离开之后，就再没来找过她。到夏天的时候，听说托尼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这回是个白人女孩儿。

而夕瑶放弃了继续读博，她想回家了，回到中国，回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