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比我还善良的人

《我认识一个比我还善良的人》是作家笛安的作品,文章不长,只有两万多字。我看文章,第一遍的时候,通常不会去看作家获得了什么成就,有多少人看好,也不会去查背景,了解作者的生平。要是第一遍通读,觉得好,我会再读第二遍,了解一下背景,看看评论家说了什么,与自己理解的有没有出入。

这篇文章我很喜欢,辞藻不华丽,朴实无华到像是生活流水账。但是在这个流水帐中,我却看到了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物,他们在文字塑造的平常生活中活了过来。他们笑,他们哭,他们悲伤,他们高兴。这些人就是走在大街上随便的普通人,为生活奔波,为仰望遥不可及的希望,渴望幸福。我本想读了第二遍再动笔,但是读一篇已经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转瞬即逝,怕是再读一次有变化,我先写下来。

以下是只读了一遍感悟出来的东西,希望读者们不要过于认真。也欢迎读过《我认识一个比我还善良的人》的读者们一起讨论。

里面主要写了三个人,我先来简单介绍一下。

房东孙橘南,被雪夜嘲讽名字比她更像作家的编辑。第一个善良的人。

她看上了写得烂但是大火的作家雪夜,和老板一起从原来的出版社离开单干。运气挺好,来北京之后用编辑得来的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房子。她虽然自称刻薄,可她没有驱赶拖欠了十个月房租的老房客,还在自行脑补了新房客条件困难(因为新房客只想租半年)之后,安排了老新房客一起合租。她三十多岁,和丈夫没有孩子,关系不咸不淡。公司运营不善,工资减半,但是她依然对租客很好。说是刻薄,其实尤其善良。对待别人不看好的雪夜,她发现了她的价值。虽然说雪夜的文笔很烂,但是肯定了雪夜的优点,发掘她的优点,鼓励她,陪她去参加宴会。虽然章志童十个月房租未交,她也一直等着他。最后给去世的章志童讨要剧本费用,打算讨到后转到洪澄留下来的账号里。把房子租给雪夜,只为了洪澄什么时候回来,也能找到她。她还守护了章志童那没有见过面的武替小姐女朋友的尊严,陪着洪澄度过最难过的网暴期,陪洪澄参加章志童的葬礼。

她说她是个刻薄的人,哪里刻薄了?明明每个细节都透露着善良。她的房子在花家地,这个地名一看就觉得好温馨浪漫。一个充满了鲜花温暖可以称为“家”的地方。故事也在这个地方展开,人物都因为这个地方而鲜活。为什么最后章志童选在这里自缢?我想是因为这里让他感觉到暖,感觉到快乐,有他最亲的人,有他要等的人。而一个住的地方之所以能称为“家”,是因为里面的人,房子是孙橘南的,住着另外两个温暖善良的人。

老房客章志童,一个郁郁不得志,写了剧本也要不到稿费的落魄作家,最后在花家地自缢的失意者。

章志童穷困潦倒,是孙橘南的长租客,因为梦想破灭,他付不起房租,打算找个地方悄然死去。临死之前接到了高利贷的电话,那一瞬间他有了生的希望,先把孙姐的房租给了,再把高利贷的本金还了,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还给高利贷还了几个月的利息。无意识的善意,救了他。虽然是坏人,最后跑路了,章志童最后不用还剩下的钱。这个设置很有意思。善和恶,本就不是单独存在的,人都是矛盾体,就像房东说自己刻薄,但是实际很善良一样。这个在洪澄身上同样出现了。有人问,既然觉得房东好,为什么要死在花家地,让房子变成凶宅?这不是害人吗?前面我也说了,看似害人,其实是情感最直接的体现。他把这里当成了家了。他给孙橘南留了足足两页纸写得满满的遗书,交代了他那段消失的时间,和短暂的一生。这样推心置腹,显然不是单纯的租客与房东的关系,是真正的家人了。他们在初五等待洪澄停电的十五分钟,谈论到了生死。生死是很私密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不会轻易对一个不信任的人说出口。黑暗中人是脆弱的,视觉被限制,其他感觉被放大,能更好地接触到心灵。他们在黑暗中谈论生死,恰好证明了彼此信任。在花家地,章志童度过了最快乐最舒服的日子,来北京七八年,最幸福的日子,是这个叫“花家地”的地方给的。所以,希望在这里,重生在这里,死也在这里。

洪澄,一个被网暴成举报父亲的可怕孩子。花家地是她的避风港。她在这里逃避现实,说钱花完了就去死。她不出门,唯一一次出门是初五,章志童让她出去两个小时,给他和武替小姐时间。然后洪澄就被抓了。她被舅舅舅妈带了回去。为什么不是被妈妈带回去?因为妈妈正在为了父亲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有时间管她。所以舅舅舅妈也是善良的人。他们没有强迫她,而是在问清楚之后,回去了。让洪澄回去了花家地。洪澄可怕吗?她是不是个恶人?她见到她不太熟的小学老师死在了她面前,她如实地说了,她把父亲送进了监狱,她逃跑了。她自责,逃避,想着钱花光了就去死。她很挣扎。同时,她住进来以后,给章志童,孙橘南带来温暖,她很会过日子,会腌咸菜,会特意做吃饺子醋,会包饺子,笑起来很好听,像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她是个好孩子啊,她对她身边的人都很好。可一面是面对人的生死,一面是没有各尽职守的父亲,她该怎么做?她不知道,她只有逃避,善与恶,对她来说很难回答。她在章志童的葬礼上,听到章志童的父亲的发言,大骂出声,激动应对,被请了出去。她是章志童和孙橘南最后都想要等的人。是他们都惦记的人。如果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会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就收获他们的心吗?显然不能。她那么真实,那么脆弱,那么善良。

小说里还出现了一些人物,比如一直在奋斗的武替小姐,那是另一个北漂人来追梦的故事了。我们暂且不谈。文章的结尾,空了很久的凶宅是雪夜小姐住了的。她会一直等洪澄,租给雪夜,也是因为洪澄认识雪夜。雪夜的文字真实,直击心灵,能触摸心灵的人,孙橘南也相信她是个好人,比她自己更善良。(在这里她承认了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一群人,聚在一个地方。在一座冰凉的城市,相互取暖。

善与恶,挣扎与欢笑,生与死。

里面最失意的,不是章志童,反而是孙橘南那个我记不住名字的丈夫,他在北京这座城市里,守着一个不爱他的爱人。在浴室摔倒之后,孙橘南抽完了那支烟才走向他。他还爱着她,但是她不爱他了。她在医生面前嚎啕大哭,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章志童和洪澄的离去。

我们就像是便利店老板娘,即便电视里播放着喜剧片,也一下都没有笑。电视里演的人生悲欢,都与我们无关。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没有走进那些人的生活,所以没法共情。网暴洪澄那些人,是不是就是恶人?生活中是不是就不善良?肯定不是。

我想,我也是个刻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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