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黑海东北岸,美丽的俄罗斯海滨城市索契。
得益于依山傍海的独特地理条件,索契成为地球最北端的亚热带气候区。大高加索山脉阻挡了北方的冷空气,黑海又像巨大的“暖水袋”一样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使索契终年温暖湿润、四季如春,1年里有半年时间都可以下海游泳。索契还是前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疗养地点,他在这里写成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曾经在上个世纪让无数中国青年热血沸腾,立志要挥洒青春,到老时“回首往事,不因碌碌无为而感到羞愧”。这里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故居博物馆,偶尔会有一些上年纪的中国游客到此一游。
10月下旬的季节,在莫斯科已经出现了零下10度的天气,而索契还是可以下海游泳的时节。
午后3点,伊凡·萨奇科夫醒了。
暖暖的、橘红色的阳光透过临海的大落地窗和乳白色的流苏纱帘一丝丝地挤进屋里,斑斑驳驳地铺在萨奇科夫四仰八叉的肥硕身体上。伸了两个懒腰后,他慢慢抬起右手,按响了床头柜上玫瑰花瓣型的叫人铃。几秒钟后通往客厅的雕花橡木门缓缓推开,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站在离床一米的地方,身体微微前倾,谦恭地问到:主人有何吩咐?
萨奇科夫闭着眼睛捕捉着眼脸后的五彩缤纷,慵懒地吩咐道:今晚7点有三位客人前来共进晚餐,一位是莫斯科大剧院的首席女歌剧演唱家柳芭·瓦西卡,她下午6点10分在索契机场降落。一位是法国《文学之友》的首席评论家马丁内斯·波尔地乌,一位是韩国大宇集团的副总裁金勇进,他们两位已经下榻威斯仃大酒店。你安排最标准的法式西餐,并安排餐后在露台上喝中国普洱茶。我去游泳,6点30分回来。
中年男子轻轻地说道:明白,主人。
然后就悄声退出了。
萨奇科夫又伸了几个懒腰,然后起床,换上一身黑底金花的男士泳衣,随意披上一条浴巾,推开通往露台的楠木玻璃门,穿过100平米大的石砌露台,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向200多米外的海滩走去。
萨奇科夫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身高1.83米,肥硕而强壮,一头暗红色的浓发,一双深灰色的眼睛。他是俄罗斯21世纪影响最大的文学家,代表作《伏尔加河畔的雄狮》,是一部描写俄罗斯大公国形成和壮大历史的长篇小说,被誉为“俄罗斯民族成长的史诗”。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西班牙、波兰、中、日、韩、印度等多种语言。在其小说中的雄狮,不仅是某个英雄人物,更是伴随俄罗斯民族从雏形到形成再到扩张的民族精神,而这种民族精神的实质就是征服,无论是武力的吞噬还是文化的摧毁,都张扬着强烈的征服欲。这篇小说以栩栩如生的人物塑造和跌宕起伏的情节描写,极大地激发和唤醒了自前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日渐式微的民族沙文主义,对国际主流社会极力倡行的“民族包容和民族平等”理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在日本、德国、西班牙和韩国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正因为如此,萨奇科夫也正处在自己人生的巅峰状态。他不仅认为自己是文学家,而更愿意定位成思想家。他希望看到自己的作品改变世界、改变许多国家的走向和许多人的命运。他认为他应该是那头雄狮,并且是走出伏尔加河畔、走向世界的雄狮。目前他已经开始谋划在3年后参与俄罗斯总统竞选,并且得到了俄罗斯兵工制造业和石油天然气行业两大实力集团的支持。
萨奇科夫自信满满地走向海边,他要好好畅游一番,然后沐浴更衣,然后精神饱满地等待客人的到来。他知道这3位客人会各自给他带来不同的快乐,也将为他的事业带来实实在在的帮助。
柳芭·瓦西卡享誉俄罗斯歌剧界10年,今年已经42岁了。1年前,她成了萨奇科夫的秘密情人。虽然已步入中年,她仍然风韵外溢,典雅华美的气质和驻颜有术的保养,让她依然是众多老少男人的梦中情人。无疑,今晚她将与萨奇科夫共度良宵,让他的肉体享受到欲仙欲死的极乐。而且,她将为萨奇科夫带来一个重要的口信,这个口信来自俄罗斯国会上议院现任议长,一个在当前俄罗斯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
马丁内斯·波尔地乌是法语世界最有权威的文学评论家之一,也是萨奇科夫多年的好友。他们不仅在文学上惺惺惜惺惺,而且是最投机的红酒品鉴发烧友。今晚马丁内斯将带来一瓶1786年路易十六时代的波尔多葡萄酒,与萨奇科夫共同分享。同时,他还是萨奇科夫与西欧国家几个极端民族主义政治组织之间的秘密联络人。
金勇进虽然是一位未曾谋面的客人,但是带来的礼物含金量却最高。他是韩国大宇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是大宇集团几年前破产后又奇迹般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功臣,也是公认的总裁接班人选之一。他通过俄罗斯商务部长联系萨奇科夫,有意斥资1000万美元把《伏尔加河畔的雄狮》改编成《汉江江畔怒吼的高丽虎》,并拍成50集的电视连续剧。今晚他给萨奇科夫带来的是100万美元的现金支票,和一辆绝版的大宇马蒂兹水陆两栖2000跑车。这辆车是唯一设计、唯一制作的极品车。当然,他的出现还是一个重要的信号,那就是大宇集团将支持萨奇科夫进军俄罗斯政坛。而大宇集团的态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韩国政府的态度。
萨奇科夫在愉快的遐想中走进了虽名为黑海实则湛蓝如靛的海水中,抖动双臂向海水深处慢慢游去。他想明天就可以驾驶着马蒂兹与柳芭·瓦西卡一起在黑海上冲浪了,冲到黑海深处、冲到兴致起时,还可以品尝一下漂浮在海上的柳芭·瓦西卡,在波涛的起伏中让她如醉如痴……
萨奇科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金勇进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马蒂兹和100万美元,更是他最后的晚餐。
晚上7点,在地中海风格的白色别墅正门口,萨奇科夫身着黑色的晚礼服,在数名男女管家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气度不凡。他用热吻迎接了同样身着黑色晚礼服的柳芭·瓦西卡,用熊抱欢迎了身穿苏格兰花格子西装的马丁内斯·波尔地乌,用握手向初次见面的金勇进表达了主人略带矜持的礼貌。夜色已经降临,在正门古朴红砖甬道两旁乳白色路灯的照耀下,柳芭·瓦西卡折射出凝脂一般的光晕,彷佛一尊汉白玉精雕出的女神。马丁内斯·波尔地乌的苏格兰牛仔装扮恰如女神忠实的马夫,矮胖的身躯倒影出几分滑稽。金勇进则是一位不到30岁的年轻人,浓眉细眼、白皙面孔,配上优雅的举止和一身黑色的西装,给人一种沉静如水的感觉,与朦胧夜色和朦胧灯光交织而成的环境极为和谐。
晚宴在奶汁茴香汤、茄汁土豆饼、芝士烤大虾、蜗牛、鹅肝、红酒梨块的轮番登场中逐渐进入了高潮。柳芭·瓦西卡面带桃花,享受着萨奇科夫火辣辣目光的抚摸,也享受着马丁内斯·波尔地乌幽默含蓄的献媚。这一对老友毫不客气地分享了1000毫升波尔多稀世红酒的80%,开席不久就都有几分醉意了。金勇进则一直静静地坐着,专注地享用着一道道美味,浅浅地品味着稀世的红酒,偶尔回应一下别人的问话。毕竟是个第一次登门的生客,毕竟是带有明显功利目的上门的。并且他和萨奇科夫之间的交易早就通过俄罗斯商务部长谈好了,这次来访纯粹是出于一种礼节。所以,他不能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保持一份得体就够了。
晚餐在晚上8点30分结束了。计划中的餐后晚茶在宽敞的露台上,在略带腥味的海风中,在精巧的竹制茶桌上,在几支一人多高的烛台型铜质台灯的照耀下开始了。茶是中国云南老字号茶庄余文昌的陈年熟潽,水是中国黑龙江五大连池的矿泉水,茶具是中国福建德化的家福牌精品陶瓷。一切都在计划中,一切都很完美,完美的让金勇进不忍用商业上的俗务去打扰这美丽而难忘的夜晚。后来他选择了在去洗手间的过程中,把两个印着大宇徽记的信封交给一名女管家,请他放到主人卧室的床头柜上。这两个信封一个装着马蒂兹的电子控制卡的初始密码,一个装着100万美元的支票,而马蒂兹已经停在了别墅前。为此他还慷慨地付给了女管家100美元的小费以示酬劳。
晚上10点,茶会打烊了,两位男宾相继离去。而女宾和主人一起,手挽着手在前门挥手送别客人,然后手挽着手回到卧室,一个萨奇科夫期盼中的销魂之夜如期降临了。那么优雅、又那么火热。在卧室的橡木门关闭前,萨奇科夫吩咐管家第二天的早餐要俄罗斯鱼子酱和黑面包,水果蔬菜沙拉,加冰冻牛奶和热咖啡。最后他特意交代道,早餐要在听到叫人铃声后用床前餐车送到卧室里。
然而,第二天早上男女管家们没有等来萨奇科夫的叫人铃声,而是在早晨7点20分时就听到了柳芭·瓦西卡恐怖、凄厉而又高亢的尖叫声。他们冲进卧室,看到的是已经断气的萨奇科夫和蜷曲在床下紧闭双眼的柳芭·瓦西卡。
萨奇科夫服用了11片扎来普隆,一种他平时所服用的镇静催眠药物。而他平时遵医嘱的用量是每天1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