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前,出身于大户人家的外婆与出身贫民的外公喜结连理,“媒人”便是外婆食不果腹时外公的一碗饭。
外婆是个极其喜欢活在回忆中的人,她会时常说起关于年幼年轻时的故事,那是一个世家大族由盛而衰的故事,亦是她不甘、波折的一生!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外婆的父家是远近名望盛极的谢家,母家亦是门当户对的陈家,在外婆还在襁褓之中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外婆的母亲死于非命,倒在血泊之中时,还怀抱着外婆。
后外婆被抱回母亲娘家由她的外婆抚养,并接受了一些私塾教导,数十岁时,被父亲接回谢家,那时,她的父亲已有续弦与两个孩子,回到本家的外婆再未踏入学堂,只在远处,听其他孩子依依呀呀的说或唱。
之后,打到地主的革命的开始了,外婆的本家与母亲家便是革命的目标,她的命运便由此发生变化,而至于是什么样的变化,经过什么样的事件,吃过什么样的苦头,外婆从未对后辈提及过,那应该是埋在外婆心中最难言的苦楚,有些苦是只能一个人体会,一个人承受的吧!
也是在那个时候,没有力气行走,狼狈的外婆,接到过外公的救济,说不清是为了基本的生存本能,还是因为救济的恩情以身相许,外婆就这样嫁给了原配早逝并已有两个女儿的外公。
在后来的日子里,家里先后添了两男三女,每个孩子相差三两岁,家里加上外公前妻遗留的两个孩子共有七个孩子,小依的母亲排行老四,即是外婆生养的第二个孩子。
外婆的争强好胜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据说,当时外公在别人家赌博,外婆知道之后,便去将整个桌子掀翻,撂下一句话,不想过了,她便带着孩子先走一步,后来,外公再也没有出去赌过;另有一事,外公在干活时,盛谷物的篮子被一名脾气暴躁的村干部打翻,外公憋着回去,外婆却不乐意,当下跑到镇上找到管事的上级,将某人狠狠的告了一状,某人的干部职称便被撤销了,话说当年,不知身为女人的胆量是如此之大。
外婆的一生是极其波折的,二子娶妻后很快有了身孕,但在生产时因为村里赤脚医生的误判为是双生子,在产下一子后未能及时送到县城救治而身亡,留下一子。孙子是儿子再娶的阻碍,外婆便一力承担起抚养孙子的责任。
小依只比那个苦命的孩子小一岁,后因计划生育的搜捕,便也寄养在外婆家,小依的外婆常说,自己是孩子不离手,养孩子的命!若是放在今日,一个孩子已足以让家里的大人忙的团团转,更何况是那么多的年龄相近的孩子。
波折的一生,忙碌的一生,膝下儿孙满堂,该享含饴弄孙之乐了。而事实上,在外婆六十多岁时,外公痴呆不能自理,无洗衣机需每日手洗衣物等,外婆的日子越是过得的辛苦,越是不甘心。三四年之后,小依的外公去世了,走时,满堂的儿女却没有几个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小依也是,无人告知,这也是小依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剩下一人,年迈独居,除却女儿的定时探望,儿子仿若仇人,犹如她的存在是多么不光荣的存在。
人尚在世,儿子已开始计划老人死后的葬法,老人心寒至极!
自此,陪伴小依外婆的,只有屋檐下那二十年前做好的棺材!
谁又知道,二十年前,未知何时离世,便拉着上好的木材去做棺材的时的心情,是否又是知晓自己的儿子不可依靠,而想留住最后的体面,又是否是爱子心切,为自己做好最后的打算。
倘若,老来伴能一直陪伴到老,该是多幸运!
在外婆的梦里,不知是否会时常感慨自己的姻缘始源于一碗饭,
一碗饭,给了相识的机会。
一碗饭,亦成全了两人几十年的相濡以沫。
生活不易,且活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