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学起,便没再搬过家,家门前这条路,只是供小区居民分单元入户,严格地说,并不与题相称的,可这个只有四栋、各六单元集合住宅的小区,却没有物业管理,于是这条内部入户路,与小区大门外的城市道路,就成了无缝连接的,小区的大门,也难称家门。
这条路虽然来来往往不计其数,即便坐在家中回想起来,也是缺少细节的,先是路旁拥挤停驻的私家车,亦或隔壁老人四处拾来堆放的破烂物什,路旁本有花池,里面的各式树木,愈长愈高,结什么果,往来匆匆,我也没大关心过。
对这条路熟视无睹的我,却能清晰记起上小学之前暂住过的胡同,就在老城厢东马路附近,院子在胡同深处,住在胡同口的哥哥养过两只蜗牛,每次回家总要去看看,还有一家在藤架上缠绕着四季常绿的塑料花草,上面挂着可爱的葫芦们,我家对门的老大爷是个手艺人,出殡的队伍里少不了他做的纸牛纸马,制作完工后就晾在门前,那种栩栩如生后来再没见过。家门口的踏道上,石缝里有次长出一株小草,叶子像是葡萄的,除了我大概没人注意到它,遑论二十年后还能记起,一次暴雨之后,小草不见了,后来老城厢改造,我家的平房也拆掉了,并没留下一张照片。
我曾惊奇自己为什么忘怀了想要记住的,却牢记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碎片,研究生毕业之际,天大敬业湖边的“北洋亭”因年久失修被拆除重建,大家的难过和纪念充溢了朋友圈,其实在天大读书的七年半时间里,我去那个亭子不过寥寥数次,但在这里我却第一次看到流星刺破夜空,于是有些感慨,那时只是跟一些陌生同学,仰头的等待也十分漫长,但似乎这些并不能阻止我在回想起那几颗微弱的萤火时的感动。月初再回学校,新的北洋亭已经建了大半,听人说,挺像的,是啊,是挺像的。
有时拿起草图笔面对底图上纷繁复杂的现状,竟会动起恻隐之心,他们门前的那条路,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