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9:城市之郊外

第八站 城市:郊外

在荒原的深处,我身旁那些喧嚣的汽车渐渐散去。在通往城市的道路上,我先来到了郊外,郊外是种满水果、蔬菜的田园,是为城市提供菜蔬的地方。田园上瓜果菜蔬十分丰盛,却不见种地的菜农和果农,更不见他们的家人。看见田园上一片丰收富饶的景象,我更想看到锄禾日当午的农人,特别是炊烟缭绕的农居,还有追风捕蝶的少年。

还是不见一人。

我只能想象自己带了一支大军,有成千上万的人马降临此地,我要来解放这里的人民,我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解放大军。

敌人闻风丧胆,我如入无人之境。

无人之境,竟是这般可笑可叹,一个人也没有,我与谁争战,又能解放谁呢?谁也不是我的敌人,谁也不是我的朋友,谁也不需要我去反抗,谁也不需要我去解放,我只需要安顿好我自己,不要像那无主孤魂一样四处飘散零落。

“上帝,我的上帝,生命在这儿安全而又宁静,那和平的噪声隐隐来自市镇”,这里,就是在这里,经过了无数次的世界大战,从冷兵器到热兵器,世界总在和平中生成战争,又总在战争中获得和平。

从下午到黄昏,从黄昏到黎明,我还在城市的郊区赤足行走,我让自己的赤足不断感受着这温暖、冰凉、湿润的泥土,久未踩到的泥土。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潘安邦、邓丽君,还有无数的歌手演唱过叶佳修这首《外婆的澎湖湾》,此时突然浮上心头。可知,荡漾不已的,不是外面的风景,而是我心中的苍凉。

没有谁可以打破这夜的宁静,只有我,可以看见巨大的光柱在城市的夜空上摇曳。

不要停步,走吧,继续走吧,走向城市的深处。在这郊外,我什么也没有捡到。除了野狗啃噬下来的几根骨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也许走累了”,我听见那个声音对我说,“你也许该在这里坐上一会儿。”

“是的,我该坐上一坐,看看风景,听听风声。”

这里,就是我的爱、我的梦、我的家;这里,就是城市的边缘、城乡的结合部,我就是站在边缘上,不知该去往何方的人。我总在这里绕圈,总在这里轮回。

“我需要离开这里吗?!”

“我需要驻守这里吗?!”

无数的天问激荡心间,我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丝丝声响,连呼吸的微弱声音我都强行隐蔽了。

在这荒郊野岭,我到底要些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要一只毛茸茸的布娃娃。一只本来可爱,如今却脏兮兮躺在地上的布娃娃,我忍不住想要去关爱它,照顾它,把它放在水里洗净,放在阳光下晒干。我紧紧拥抱着这只可怜的布娃娃,用我的体温去温暖它,也用它的体温温暖我,我们一起走在宽阔的高速路上,一起走向城市的最深处。

我似乎真的看见了那只毛茸茸的布娃娃。不知怎的,我竟然眩晕倒地,昏死过去了。摇摇晃晃中,我睁开了眼睛,满眼蓝天白云,好一个醉人心脾的艳阳天,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副担架上。那么,是谁在抬着我往城市走去?是谁呢?

“他走得太久,伤势又不轻,血流不少,所以晕倒了。”一个女声说。

另一个女声则回答,“他没事的,能够继续走得更远。”

“是谁?你们是谁?”我听到我喉咙哽噎,想要发出巨大的吼声,但在空荡荡的天地之间,我竟没能发出半丝声响。

我只好沉默不语,享受被人用担架抬着往前走去的感觉,在一摇一晃的节奏里,我知道,纵然我受伤不轻,可我还在一支队伍里。到目前为止,至少这支队伍还没有抛弃我,他们还在带着我往前行走,他们还在,队伍还在,我也还在。

可是,哪里跑来这样一支军队呢?我是属于哪一部分的呢?我竟然毫不记得,毫无知觉。我马上意识到,我是没有归属的伤兵,哪一部分都不属于。我只是一个默默行走的野兽,机器一样的野兽,纵然伤痕累累,我也只能向着明亮那方走去。我相信,在光亮的那边,一定会有一座繁华热闹的城市。

幻觉。妄想。哪有什么担架抬着我向前?只有我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坚持往前行走,走下去,总会不错的,走下去,一定会有希望和梦想。我在心底里不断给自己打气。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烧焦了翅膀

也要飞向灯火闪烁的方向。

夜里的飞虫啊。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只是分寸的宽敞

也要向着阳光照射的方向。

住在都会的孩子们啊。

金子美玲这首《向着明亮那方》是我在暗夜里行走时最喜欢吟诵的童谣诗,无论是在森林里还是在戈壁滩,无论是福还是祸,无论发生任何的事情,我都是不能停下来的。驻足不前,就是死亡,而我还不想死,因为我还有使命需要我去完成,我不能忘记主人分派给我的任务,我是一名勇敢顽强的特种兵,我要对这儿的空间进行完全彻底的探索发现,做好我的侦察工作,写好我的侦察记录。

神父,我必须走我自己的道路,去追求我所看到的光明。牛虻说。

我只能向着我所看到的光明走下去。我再也不会多愁善感了,再也不会哀怨自怜了。任谁都不可能了解我这一刻的心情,不可能了解我这一刻的孤独,我不再祈盼别人的温暖,但我也不会停止自己对你们的关心,我一直在心底里问候你们:

“你好吗?”

“你们还好吗?”

“这个世界会好吗?”

一切终归会好起来,我总是这么想,孤独过去是成长。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民。我在郊外,是的,我在郊外,就要入城,就要入城,我不需要入城式,只需要安安静静进去,是的,我要安安静静地进来,我所热爱的城市。

“进来,我的小兵!”只听得那个声音大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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