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征文】奈何桥

 刘神婆在傍晚的时候给她孙子刘蝉写了一封信,只有几个字的内容,她把纸对折起来放进床头的信封里,然后把信递给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农庄的清洁工小笙。

 刘神婆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住在刘蝉给她在海岛上买的农庄里,从西边的栈桥坐半个小时的轮船就能到青岛。刘蝉在青岛做木材生意,而海岛上有大片的树林,也算得上是一种生意投资。

 农庄是海岛上唯一能够居住的地方。

 刘神婆住在那儿,还有负责做饭的秋姨,秋姨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也和秋姨一起住在农庄,另外还有森林看守人老王,老王快五十岁了却依旧是单身汉从没结过婚。只是老王除了晚上会回到农庄休息白天一般都会在岛上转悠。除此之外,小笙作为隔断时间就会过来帮忙打扫卫生或者带一些生活必需品的清洁工,偶尔也会在农庄住上一两天。

 岛上几乎不会有什么人过来,除了那个农庄和大片的树林,这个被人们遗忘了数十年的海岛像个奇迹一样活在日益繁华的当下仿佛一朵从远方寄来的花骨朵,被打上过往的标签。

 小笙带着信离开的那晚,刘神婆一夜没睡,她坐在床前手上拿着镜子,开始微笑,即便在黑暗涌进的房间四下无光,刘神婆也像是看得见镜子里的自己,窗户被风吹成敲击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挤进来一样。

 走廊传来脚步声,刘神婆知道是老王回来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突然在某个瞬间安静下来。

 “早点睡吧。”老王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然后听见门把手扭动的声音,最后又关上。

 刘神婆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镜子,然后就看到老王那双被岁月遮住的瞳孔在镜子里慢慢闭上,整个房间又重新归于平静。

 早上船只入栈桥的时候,刘神婆已经等了好几个钟头。雾水打湿她洁白的头发然后又被稀疏的阳光暖的松散起来,她看到刘蝉从不远处走来,手里牵着个孩子。

 “奶奶,昨天的信……”刘蝉走到刘神婆跟前,轻声的说。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自从我住在这里,所有的事都不是我能左右的。”刘神婆低沉着声音说,然后转眼看了看那个孩子,“这是你的孩子吗?”

 “嗯,她叫刘雨欣,已经四岁了。”刘蝉把刘雨欣的手递给刘神婆说,“叫祖奶奶。”

 刘雨欣看着刘神婆,浅灰色的双眸里像是灰墨滴在白水中晕成一圈,她轻声开口说:“祖奶奶,你的眼睛里有东西。”

 刘蝉没有去制止刘雨欣不礼貌的言语,反而是有些欣慰的看着刘神婆说:“奶奶,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走吧孩子。”刘神婆拉着刘雨欣的手,转身离开了栈桥,刘蝉跟在后面,身后的海里开始朦胧起来,轮船早已轰隆隆的驶向地平线。

 有人说,这是一个分别的港口悲惨的栈桥。很久很久以前在栈桥的旁边有一块青石碑,只是时光把它碎成一方温柔,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可能记得那个青石碑上的刻字注明也只有刘神婆了,只是刘神婆的年纪太大了,如今也只依稀记得三个字就是这座桥的名字,它叫奈何桥。

 回农庄的路上他们遇见了老王,刘蝉点头示意几人也没说什么话。

 刘雨欣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像是对这里的一切都轻车熟路,刘蝉在刘神婆耳边低语道:“今晚可以开门吗?”

 “镜子不知道。”刘神婆往前走着,到农庄的时候,她看到刘雨欣从左边的小门钻了进去然后转身对刘蝉说,“不过,这孩子应该知道。”

 九点多的时候,老王从外面回来,他走到围坐在沙发上的刘蝉和刘神婆跟前有些奇怪的说:“我刚刚在丛林中巡视的时候,发现一条以前没发现的河……”老王有点欲言又止,因为他在这里巡视了无数年,他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对这座海岛的一花一木都再熟悉不过,只是那么大的一条河怎么会隐藏了那么久都没被发现。

 “这么久,镜子终于开始了。”刘蝉说着站了起来,对老王说,“我们去看看那条河。”

 刘神婆也站了起来,不过她并不打算去看那条河,“我就不去了,年纪大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随即她就招呼在一边自娱自乐的刘雨欣,“孩子,我们回房间吧。”

 然后就看见刘雨欣一路小跑的往楼上刘神婆的房间跑去,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刘雨欣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祖奶奶上来抓我呀。”刘神婆一步一步踏着楼梯,然后笑着说,“好,祖奶奶这就来抓你。”

 刘蝉出去的时候碰到秋姨的孩子,孩子怕生,一下子就躲到柜子后面不敢把头伸出来,老王看着那孩子爬进柜子的身影叹了口气说,“这孩子估计有自闭症,从来不和我们说话,吃饭的时候也独自躲在厨房吃。”

 说到吃饭,刘蝉忽然想到昨天收到刘神婆的信件,然后问道:“秋姨呢?”

 “后林长了一片菌菇,昨天我发现的告诉秋,秋说可以采摘回来煲汤喝。”老王解释道。

 其实,刘蝉已经一年多没来过海岛了,她几乎快要忘了秋姨长得什么模样,只知道以前秋姨在没结婚之前是个绝妙的女子,有着媲美韶华的容颜,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秋姨现在的样子。

 老王是在南方的丛林里发现的那条诡异的河。

 还没看见那条河,刘蝉在不远处就能听到河水哗啦啦流动的声音,丛林里很安静,脚踩在枯损的枝丫发出脆亮的咔嚓声,老王对于过灌木丛自然很轻松,他转身看了眼刘蝉,却发现刘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脏乱的感觉,和走在公园里一样的闲庭信步。

 他们越过灌木丛,然后看见了那条河。

 刘蝉没理会老王,直径朝河的上游走去,边走边仔细观察,老王跟在他身后没说话。

 当刘蝉看到那个第一封信件里提到的青石碑的时候,一片厚重的大雾像是积攒很久的雨云顷刻间让人眼前模糊起来。

 在老王看到那个青石碑的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进老王颈脖处的皮肤,热烈的灼烧感直接让他昏厥过去。

 而老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楼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刘蝉听到一声尖叫,刺耳的像是蝙蝠要扯开它的喉咙。

 刘雨欣最先从楼上跑下来,木板被踩的咯吱咯吱作响,她本来要告诉刘神婆的,却还是没有来得及。等她跑到厨房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像是时光倒流回到半分钟之前一样。

 秋姨瘫坐在地上,厨房的壁炉里燃烧着浅蓝色的火焰,而秋姨的孩子躺在火焰里,被大火盖过身体最后化成一大片翻滚的灰烬,顺着烟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王从沙发上醒来在听到尖叫声后也急忙的赶到了厨房,最后是刘蝉扶着刘神婆推开了厨房的门。

 整个农庄的人都在厨房里。

 “我看见她死了。”刘雨欣指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说,“是你把她推进去的。”随即她又把手指指向了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的秋姨。

 像是寒冷星光里一闪而过的光芒把冷咧的寒气从秋姨的瞳孔里蒸发了出来。秋姨没有说话,更像是默许。

 “第二封信件里提到的死亡指的是那个孩子吗?”刘蝉有点无法理解。

 “不是。”

 刘神婆话音刚落,就看见秋姨脚踝的地方燃起浅蓝色的火焰,然后蔓延,直到秋姨整个人都在燃烧,比壁炉里的光火还要猛烈。

 “你们找不到的,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我们在这里打扰了太多安息的灵魂,我们的罪行早就被预知了,你们或许能看见未来,可是你们却没有任何改变它的力量。”秋姨看了眼刘神婆和刘雨欣,意思在说她们两个人,“当你预知了死亡,却没有办法改变的时候,或许这才是死亡最可怕的地方。”

 “秋,你一直都是一个聪明人,可是当你决定抚养那个孩子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魔鬼写进了死溥里,”刘神婆顿了顿说,“你被选择留在这个地方,是命运的安排,而你想逆天改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这是不可能的。当初给你,你没有拒绝,现在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就想去改变,你看不见未来,可是你知道你抚养的那个孩子能看见未来,你想用她的死来轮回自己的命运。”

 “人们一直期望有永恒的生命,可是究竟有谁能像你一样这样永无止境的活在别人的灵魂里,你看过那么多人的故事,却也还是忘不了你自己的悲惨遭遇。”秋姨说的理直气壮,“我只是选择我想去做的事,而不是在天地间过这种没有意义的死循环。”

 “被你烧死的那个孩子,她是无辜的,哪怕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预见了抚养她照顾她的母亲亲手将她杀死,她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的把自己的预见过成现实。秋,你太自私了。”刘神婆说着叹了口气。

 秋姨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整座房子都烧掉一样。

 “你轮回不了。”刘雨欣指着秋姨说,“你会死的。”

 语气里充满着理所应当和孩子的俏皮。

 “怎么会……”秋姨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身体就在大火中开始逐渐有灰烬脱落,“我只要杀死那个孩子,就能得到轮回,我可以变成正常人的……”秋姨的身体开始四散雾化,她的表情也从刚才的冷静变得狰狞起来,她看着自己即将化为灰烬的身体,瞳孔里的绝望是她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标签。

 窗户被大风吹开,也吹散了秋姨对这个世界的怨恨。

 浅蓝色的火光退去,秋姨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和她的孩子一起消失了,壁炉的火焰在柴火偶然噼里啪啦的轻微炸裂声中翻滚着通红的火苗。

 老王看了眼刘神婆,又看了眼刘蝉说:“我们把事情说开吧。”

 客厅里,大家四散坐开,刘神婆牵着刘雨欣坐在中央,刘蝉和老王分别坐在一边。他们都在等待刘神婆开口,像是去听一个被埋葬了千百年未见日光的秘密。

 “先从你们发现的那条河说起吧。那条河之所以现在被发现而之前没有找到它,并不是老王你以前没有注意,忽略了它的存在,而是它出现的时间有特殊的条件。那条河叫忘川河,整个世间的万物灵魂在生老病死之后都要渡河,洗去一世铅华然后轮回重生。说是渡河,一般人其实只要走过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就算是渡了,可是对于能看见未来的人,他们死后就需要会花很长时间浸泡在河里。这是因为他们窥视了太多未来,他们比一般人活得更加艰难。这次出现的忘川河就是为了洗净秋姨那个被她杀死的孩子身上所有的不堪和悲惨,然后让她转世轮回。”刘神婆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惋惜,即便是看过那么多次的悲欢离合她还是那么容易动容。

 “当初秋为什么选择留在这?”老王问道。

 “人啊,贪念太多,秋想要永恒的生命,最后却又因拒绝永恒的生命葬送了自己。”刘神婆说,“很久以前,我遇到秋的时候,她还是个好看姑娘,有着水灵的眼眸,可是战乱年代她的家人死于战争,她被命运眷顾活了下来,我跟她说如果她愿意跟我一起生活,我会给她永恒的生命。她当时很害怕并没有直接答应,直到几年后战火又再次发生,她刚刚结婚的男人被抓去战场而后死于战火之中。”

 “秋很绝望,侵略者烧了她们的村庄,她被大火烧伤了脸庞,当我再次遇见她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她就答应了我之前提的要求。可能是被时间摧残的麻木了,我看着秋的眼睛,那里不再水灵没有生气,比死湖的水还要平静。”

 “后来,我带秋来到这座海岛,我治好了她的脸伤,可是她的容颜不再,不过可能太过绝望她开始不在意自己的样子。其实我很能理解秋当时的心情,只要活着就好。于是秋就开始了她永无轮回的日子,春夏秋冬和她没关系,钟表和她没关系,时间和她没关系。”

 “几年前秋在栈桥边发现了那个孩子,可能是命中注定,当她发现那个孩子能看见未来她就决定自己一个人照顾那个孩子。”

 “秋的房间里有许多书,我从不去管她要做什么,可能在知道用这种特殊体质能看见未来的孩子轮回自己永恒生命的观点之后,她就决定杀掉那个孩子,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谁能把另一个人从黑暗的深渊里拉回来。”

 “我们得到永恒的生命,这看上去像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可是时间的可怕在这永恒里会吞噬所有,趁虚而入的瞬间能恰到好处的把人的理智撕成碎片。”

 可能是刘神婆把时间形容的太过残忍,让老王脊背发凉,他随意伸手碰到颈脖,然后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又迅速的蔓延开去。他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于是引起了刘神婆的注意。

 老王把手从颈脖处拿开,然后一个日月的图案刺青在颈脖处像是被烙铁烙上去的一样,以前没有的图案刺青。

 刘蝉看着老王颈脖处的刺青,瞳孔里有抑制不住的光芒,“那是爷爷的刺青。”

 “没错,那就是我丈夫的刺青。”刘神婆的声音有一丝起伏,“蝉,其实你也知道,老王和我丈夫他们不是兄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有着同一张面孔,他们唯一不同的就是颈脖处的刺青。”

 “那么这个老王,其实就是爷爷!”刘蝉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

 老王没有说话,刘神婆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最后刘雨欣的一句话打破了寂静,“祖爷爷死了,在很久以前,他也死了。”说着刘雨欣把手指指向老王。

 突然一阵破碎的声音从刘神婆的房间里传来,“那是什么声音?”刘蝉站了起来。

 “镜子破碎的声音。”刘神婆惋惜的说,“有人打碎了镜子。”

 “什么?”刘蝉说完就着急忙慌的朝楼上跑去。

 “上去看看吧。”刘神婆说着也站了起来。

 当房间里的房门被打开,除了从窗户呼啸而来的大风外,就只剩下碎了一地的镜片。刘蝉跑到窗口,他知道打碎镜子的人一定逃的不远。可是窗外除了大片的丛林树木几乎看不见有任何可疑的人。

 “我知道是谁打碎的镜子。”刘雨欣和刘神婆他们上来的时候轻声说,“是昨天那个来送信的姐姐打碎的。”

 “小笙!”刘蝉有点不敢相信。

 “情理之中的事,出入这座农庄的人除了在场的几位活着的也就只有小笙了。”刘神婆说着,走到哪些碎片前,“也许小笙也厌倦了这样永无止境的生活。”

 “没有镜子,我们怎么知道下一次开门的时间?”刘蝉反问道,“要知道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镜子可以给我开门,现在好了,镜子碎了……”

 “蝉,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肯放弃,这么多人都想从这没有出路的死循环里出去,你却执意还要进来?”刘神婆语重心长的说。

 “奶奶,你们拥有永恒的生命当然不知道我们的恐惧,我们害怕不知道哪天就会被这个世界吞噬,然后经过周而复始的轮回没有人再会记得我是谁。”刘蝉的情绪有些激动。

 “哎,”刘神婆叹了口气说,“你要是那么想拥有永恒的生命也不是没有办法,镜子虽然碎了,但是雨欣能告诉我们门什么时候开,而开门的媒介也有人可以代替镜子。”

 “真的吗?”刘蝉像是绝处逢生一般。

 “那面镜子通灵着一个人的灵魂,我可以在镜子里看到一双眼睛,只是我不清楚那是老王的眼睛还是我丈夫的眼睛,他们太过相似,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我丈夫的眼睛而不是老王的,因为死去的人瞳孔里没有白色的瞳仁一片漆黑,而那双眼睛很明显是一个活人的眼睛。”刘神婆转身看着老王说,“老伴,这么多年,我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在刘神婆年轻的时候,她嫁给了当时壮志云天的曹禺,隔壁住着老王。当时村子里的人总是开玩笑说刘神婆嫁给了两个人,而老王和曹禺的样子总是被人津津乐道。

 后来,曹禺外出经商留下刘神婆一人,只是没过一段时间刘神婆的肚子就大了起来,当时人们都说那是老王的孩子,曹禺不在家还能怀孕肯定是红杏出墙,只有刘神婆知道那是曹禺的孩子,她不管别人怎么说仍旧十月怀胎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和曹禺长得一摸一样,当然和老王也长得一摸一样,村子里的人开始疏远刘神婆,只有老王一如既往的照顾她们母子俩。

 有天晚上,刘神婆已经睡下却听到敲门声,等她起床开门之后,看见老王站在门口,“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刘神婆问道。

 “我想看看孩子。”老王说着走了进来。屋内的灯火照到老王的颈脖处一片光滑。

 老王抱着孩子然后对刘神婆说:“和曹禺一起外出经商的村头老李回来了。”

 “曹禺呢?也回来了吗?”刘神婆开心的问。

 “曹禺他们出海的渔船遇到了海啸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老李一个人活了下来。”老王的话像是把刘神婆从苦苦挣扎的现实中扯下地狱。

 后来,刘神婆和老王带着孩子离开了村庄去别的地方生活,然后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只是在刘神婆她们离开不久,村民们就在老王家发现了老王已经发臭的尸体,颈脖处一片干净。

 “是你杀死的老王吗?”刘神婆问曹禺。

 “谣言总是那么可怕不是吗,当初我想杀死的不仅是老王,也想杀死你,你知道吗?可是当我充当老王的角色和你一起生活发现你们之间并没有,那时候我开始为老王的死忏悔。”曹禺说,“从那个时候,我的容貌就开始不再变化,看着你一天天老去,我以为你会死,可是你没有,在你九十七岁那年,你被命运选中,当你义无反顾的选择在这个轮回中永生,我也决定和你呆在一起,陪你到时间的尽头。”

 “这个世界需要有灵魂收纳的地方,而你的灵魂那么干净,干净到像是初冬时凌晨三点的雪景,没有人踏足,你与世界相互拥抱。”曹禺看着刘神婆,眼神里充满溺爱。

 “所以,爷爷你的眼睛就是另一面镜子吗?”刘蝉其实并不怎么关心老王到底是不是爷爷,他想要通过镜子开启的门然后进入永恒的生命。他害怕死亡。

 “我可以把容貌定格在没有老去之前,就是因为我的眼睛能够通灵一扇永生的大门,说到底,那面镜子其实就是我的一个眼睛,我现在看上去有两只眼睛,可是有一只眼睛是看不见东西的。”曹禺解释道。

 “而且之前给你的三封信件,看上去是镜子的预言,其实是你爷爷看见的未来。”刘神婆附和道。

 “第一封信里面的内容是,发现忘川河。”刘神婆说。

 “第二封信里面的内容是,看见未来的人生生死死。”刘神婆看着曹禺,“这个看见未来的人应该指的是你吧。”

 “第三封信里面的内容是,没有饭吃。”刘神婆说,“这个应该是指做饭的秋姨会死。”

 “奶奶,你当初告诉我,三封信件的内容全部实现,就离开启永生大门不远了对吗?”刘蝉问道。

 刘神婆还没开口回答他,刘雨欣就笑嘻嘻的说:“今晚就能开门。”

 “孩子的预言是对的。”刘神婆说着,转身离开,她站了太久,腿已经使不上力气了,曹禺扶着她朝楼下走去。

 如果让你选择,拥有永恒的生命还是随遇而安生老病死,这个世界有太多难以抉择的时候,不是每个决定都能做到不再后悔,当所有人都被丢进这个选择和被选择的无解题中,输的永远都是自己。

 时间比想象的过得还要快,很快就到晚上了,刘蝉在刘神婆“再等等”的回答中越发激动起来。

 曹禺陪刘神婆坐在沙发上,刘雨欣蹲在地上玩着木质玩具,刘蝉在屋内来回踱步,看得出他已经等不及了。

 当钟表上的指针落在八点的时候,刘雨欣突然停止了手中摆弄的玩具,然后站起来对刘蝉说:“门开了。”

 曹禺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刘蝉走到他身边,“决定了就不能再改变了。”曹禺对刘蝉说。

 “嗯。”刘蝉点点头。

 像是把星星从曹禺的眼睛里取出一样,光芒旋转着落在他们身前的地面上,然后一片光圈开始蔓延最后形成一扇门的模样。

 “我可以进去了?”刘蝉的眼睛里放着光。

 “还差一个人。”刘神婆说。

 “谁?”

 “小笙。”刘神婆说,“每一个进入永生之门的人都要有一把钥匙来打开这扇门,一把永生的钥匙。小笙拥有永恒的生命,她会愿意放弃永生作为钥匙为你开门,只因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话音刚落,小笙就推大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笙没说话,她也不想说话,她甚至没看刘蝉和刘神婆,就直径走向永生之门。

 “孩子,你辛苦了。”刘神婆看着小笙的背影说道。

 “刘奶奶,我从不后悔认识你,是你给了我重生,可是我终究辜负了你。我不能陪你再走下去了。”小笙说着声音有些沙哑。

 “你没有辜负谁,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但愿你能走过奈何桥。”刘神婆说着想起了秋姨,“如果秋知道自己可以作为永生之门的钥匙解脱自己,或许就不会杀掉那个无辜的孩子。”

 说话间,小笙一只脚踏进了永生之门里,然后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光芒四散开去。

 “进去吧,穿过这扇门,你就能获得永生。”曹禺对刘蝉说。

 刘蝉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她看了眼曹禺和刘神婆,然后直接走了进去。只是他没听见刘雨欣小声的嘀咕,“会死的哦。”

 曹禺重新坐回沙发上,刘雨欣依旧摆弄她的玩具,一直到很久很久。

 清晨,船只从海上驶来,有人从船上下来,刘神婆站在栈桥边的石碑旁,站了好几个钟头。

 石碑上的字暴露在空气里,像是把过往和将来都揉了进去,揉进了无尽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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