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都已经邮回家去,学校规定的三天离校时间,第一天便是要求我们办理好各种手续,打扫宿舍卫生,还要领导检查合格并且签字之后才能离开,宿舍里第一个走的是晓龙,他不回家,而是直接上了下午五点多西站通往天津的高铁,除了海帆因为下午六点多还要去东站赶火车,他只把晓龙送到了校门外,我们四个帮他拿行李一直送到了车站,西站规矩比较多,不允许旁人进站,鉴于晓龙的行李实在太多,工作人员准许晓鹏帮他拿进去,我们在站外等着,看看时间,赶回去再送海帆也还来得及,可是晓鹏进站后左右就是不出来,电话催了好几次才叫出来,他没说,但我们都想得出,一定是不忍心让晓龙一个人坐在那里等车,可是,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等我们赶公交回到学校的时候,恰好海帆要走,好歹赶上了,一伙人默默将他送到门口公交站牌的地方,时间很紧,等不及公交车,只能打车走了,海帆上了车,没有回头,只是挥手,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晚上,看着下铺两张空床,心里很难过,可也知道,到了该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下,明天还得走两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谁也不说话,有时候不说话不是无话可说,反而是心里有许多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晓鹏和昭勇走的时候闲得很热闹,因为是和隔壁几个宿舍的人一块走的,熙熙攘攘一大群人,有走的有送的,我把昭勇的行李放上车,回头再找晓鹏的时候,他那辆车已经开走了,以至于我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下次说话只能是在电话里了。
他们两个人走得比较早,下午的时间我们还来不及收拾自己的东西,反正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几件衣服而已,我们还要在走之前帮王鹏搬完家。
王鹏要复习考研,准备明年二战,马上就要暑假了,虽然不是我们的暑假,王鹏在教师公寓租了一间房子,和他一起合租的是大伟哥,两个人结伴考研,现在我们要把王鹏那些行李一点点从三楼搬下去,再搬上另一个地方的七楼,值得惊喜的是没有电梯,这大热天全身的汗给自己洗了好几遍澡,真够舒服的。
剩下在身边的人不多了,除了王鹏,开开君和包哥,其余的人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最后一晚,王鹏留在了教师公寓,所以,宿舍里就剩下我自己了,我本来是要让开开同学到包哥的宿舍去睡的,可是这家伙不识好歹,竟然躺在我下铺的床上不动了。
原本,我真的很想一个人在这宿舍里静静地躺一夜,因为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或许以后我会很怀念在学校里的那种感觉,这是我的宿舍,现在空空如也,墙壁上还有海报,四目相对,异常冷漠。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人躺在下面,虽然我们的关系也很铁,但毕竟不是我们宿舍的,我最后期望得到的安宁也被这小子打扰了,因此我冷冷地拿白眼瞅了他一晚上,一点没有好脸色。或许,是因为我的心情原本就不怎么好,所以看谁也不顺眼。
我堵着气,并不是针对谁,只是心里很郁闷,最后一天,必须离校了,汇合一下,班里还剩七个人,班长还在,快要出校门的时候,忽然说班主任要来送行,我们倒是都很激动,四年大学头一次近距离跟班主任接触,还跟他老人家在校门前合了影,让我想起前段时间照毕业照的情景,那时候同学都还在,似乎还在眼前,我们先是一个学院排好集体合影,之后是专业合影,班级合影,宿舍合影,在之后便是个人和自己关系好的合影了,借来的学士服很不合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不成样子,我们拍照的地点就在图书馆屹立了七八年之久的空架子跟前,还有一进大门那块大石头上,这算是我们学校的两大标志吧。
公交车向长途车站开去,半路上有人下去在路边拦车等到车站的时候就剩下我们四个人,王鹏也要先回家,而且他和开开、包哥都是回潍坊的,只有我一个人坐上了回临沂的汽车,然而这一次我总算被别人送了一次,是他们三个看着我上车的,只不过车没能立即开走,等他们的身影从车外消失后,我忽然忍受不住双眼之中的泪水,我从没想过我会在最后的时候撑不住,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于济南这座城市来说,我只是一个过客,只不过是在这里寄居了四年而已,如今到了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在哭,一路上,没有声音,但是泪水一直未断,车上有人在看我,我没抬头,但我能感觉到那种目光,我只是不理会。
我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结束了,随着汽车一点点向我的老家靠近,我将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毕竟不告别过去,就永远不能迎接新的开始。
我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左右,想着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心里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心情就像是外面一只阴沉着的天气,还有连绵的阴雨。
家里人嘱咐我不论工作怎样,都要认真负责做好每件事,特别是自己分内的事,“怎么觉得你做什么事都三心二意,一点也不认真啊,什么事都像是在玩”,这是我妈妈对我说的原话,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家里人的心目中是这样一个德行。
妈妈的话让我决心一定要在这个建材厂待上几年,好好做点事情,以此证明我不是一个游戏人生的家伙。
我去报道的第一天,又经历了前次来时的那段颠簸路程,这一次我先见到了人事部的经理,也是个瘦削的小个子,说话很和善,我把行李先放在他的办公室,之后由他带着我去后勤部的办公室办了一张饭卡,所谓的后勤部办公室竟然是跟销售部的合在一起,我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排十几个网络客服正在跟客户们闲扯淡,他们见了我倒像是反应平平,司空见惯的事,我也知道这里人员流动性很大,时常的会有新人进来报道。
马经理真的是很热心,见我带着行李,大热天的还要走到路北边的宿舍,便极力要开车带我过去,我不胜欣喜之余也只能上了车,事实上,厂区和宿舍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样的大热天要是扛着东西走过去一定会觉得遥遥无期,可是开车过去也有点大题小做,刚上车就得下车。
宿舍楼很安静,从外面看上去显得很古朴,像是三四十年前的建筑物,只有一排三层的楼房,楼前的院子很宽阔,庭院里站立着数十棵高矮粗细不一的杨树,正值夏季,知了拼命似的乱叫着,此起彼伏。进门左拐是食堂,有浓烈的油烟味阵阵传出来,还有炒菜时锅铲碰撞的声音,一并传了出来。
经理从门卫休息室里叫出来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头,问他还有没有空余的床位,老头挠了挠头,回道:“床位没了,不过三楼最东头那个房间还空着,只是很久没人住过,需要先打扫一下。”
“那你先给他打扫一下,让他安顿好。”
老头得到命令似的一溜烟没了影子,经理转而对我说:“小徐啊,今天收拾好宿舍,中午先休息一下,下午上班的时间你再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我交代一下你这段时间培训的事情。”
我答应了一声,经理便开车走了,我松了口气,扛着东西往楼上走,楼道里堆满了东西,破破烂烂,污七杂八,通往楼顶的一个天窗处还有前几天下雨剩下的积水往下流,整个楼道污秽不堪,我跳着脚东躲西闪,像地道战一般战战兢兢,总算安全到了三楼。
最东头的一个房间里冒出阵阵尘土,老头正在里边打扫,我走过去,弥漫的灰尘中隐隐看见老头的身影,好一阵子之后,先是出来了一堆杂物垃圾,接着跟在垃圾后面走出来的是老头,淡淡甩下一句“打扫好了”之后,老头很熟练地闪下楼去。
我没敢立即进屋,因为尘土久久没能落下,一直等到可以看清东西时我在赶走进去。真他妈的是个好地方,够清净,只是我不知道该说这里干净好呢,还是该说不干净才对。若说这里面干净,可是又到处是灰尘,还有未扫净的蜘蛛网,窗户外面一群群苍蝇到处乱飞,时不时撞进来几只,可要是说不干净呢,这屋子里出了两张床,一张木桌之外,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东西,而且两张床其中之一不能睡人,两外一张床上铺了厚厚的木板,那张桌子很像我小学一年级学校里淘汰过的课桌,淡黄的漆早已斑驳脱落,同样一层厚厚的灰尘。我环顾四周,好在还有一件家用电器——电灯泡,我试了试开关,竟然还能用,只是不太亮,但我想这要比晚上摸黑好得多。我又重新收拾了一遍这个房间,毕竟我要在这里长时间住下来了,铺好了床铺,接着挂好蚊帐,把其他日用的东西一应摆放好。
我躺在床上想要休息一下,然而燥热的天气让人毫无睡意,我只能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等待下午去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