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震坤一卦初相遇,地龙缠斗始观局
“快去救三少爷。”残阳薄雾,剑影刀光。
王恒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年销声匿迹的九曲黄河匪会有这么多人手,一时放松,丢了货物不说,要是伤了子晗,他以后就别想在族里抬起头来。
“恒川叔,救我啊,快过来帮忙啊”王子晗喊着。
黄河匪图的是财,但是更图人,财可以抢,但是抢一个有钱任性还有地位的公子哥,那价值可比现钱还要大,因此,王子晗那儿水盗聚集的最多,可他也不是干等着人家来抓,硬是凭着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留足了时间,不过,王恒川再不来,也是于事无补。
“你们还讲不讲理,刚才不是都不抓我了吗?还抓还抓,没有信用,难怪在江湖上没什么好名声,活该被官府灭”王子晗眼见刚才好端端的事态发生大逆转,索性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还得灵活地躲来躲去。
“臭小子,嘴还挺刁,把他给我绑起来”一个头领模样的独眼男人像看着待宰的羔羊般看着王子晗,狠狠的说,“这次真是赚了,不仅抢到了东西,还附带一个少爷,值。”
说时迟那时快,独眼男正得意之时,王恒川也赶了过来,只不过第一刀让他躲了过去。
“早就听说你们太原王氏过不下去日子出来经商,今天看你这头领还是个年轻娃娃,这出了事岂不叫天下人耻笑吗?哈哈哈哈哈”独眼男笑得越发放肆起来。
王恒川只觉得怒火中烧,强压怒气,说:“放人,你不过是黄河之匪,安敢犯我太原王氏,你就不怕我太原王氏倾全族之力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怕,但是这小子在我手里”独眼男捏了一下王子晗的脸,“我就不怕你们敢来动我,而且,让我们来的人,恐怕你们也惹不得”
“什么,是谁?”
“这可不是你能问得出的,小的们,搬东西”独眼男轻蔑的望着王恒川,把刀架在子晗脖子上,“哎,别乱动,不然你们家少爷可就没命了”
“少爷要是没命了,你们拿什么要挟我们”王恒川最后想博一把。
“没命就没命,反正只不过东西抢到的少了一点便是,很重要吗?”
听到这番话,王恒川心里彻底泄了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东西和三少爷一并带走,独眼男留下一句话“半月之后,自会通知你在太原的人的赎金,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王恒川一下子瘫坐在地,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刚才独眼男说的话:“我身后的人,恐怕你们动不得。”
“搜一搜被杀了的黑衣人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王恒川命令道。
不一会,下人便报上来,在黑衣人身上搜到一个腰牌。
“范阳卢氏”王恒川从船板上惊站起来。
“范阳卢氏和我族并无多少瓜葛,不为亲,不为利,这是……”王恒川很快想到了一个最好的解释,“他们可以为亲,魏州,,,崔钰。”
“调转船头,火速赶回太原”
那王子晗自被捆着带走,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再醒来时,已在水寨中。
“你们这些歹人,蒙汗药下的那么多,弄得我头痛死了”王子晗看着自己被关的这个笼子 四周蒙着布,双手又被缚着,正想看看外面情形,就听见有脚步声向自己走来,赶忙闭眼装昏。
“你们,你们怎么把人带来了,说好的抢完东西就走,怎能如此出尔反尔”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王子晗侧耳听着,“这个声音好听,比那些凶神恶煞强多了”
“不抢白不抢,多抢这一个人又不费事,还能多捞一笔”
王子晗感觉笼子上的幔布被掀起,又很快被放下。
“哎,你这是做什么”
“我叫你们放人”
“人是我抢来的,让我放人,恐怕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我告诉你,在别人面前叫你一声王大总管是给主子面子,不要在这儿给我指手画脚。”
“来人啊,把人看好了”
此时王子晗已然又睡去了,大概蒙汗药还是有效力的,依旧催促着他再一次陷入昏迷。
而这已然是半月前的事了,王家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且事关崔钰,方丈一行人本来可以不管这事,可偏偏崔梦莹深知她清河崔氏做不出那般下作之事,在人家祖祠里嚷嚷,这下可好,想走也走不了了,用方丈的话说就是:我等为避俗世纷争才遁入空门,没成想还是躲不掉。
“渴死了,方丈走之前也不说留下地图,走了这些天,连个城咱们也没看见”赵仕岚开始喋喋不休抱怨状态。
“地图哪是谁想有就有的,方丈他们之前也是给去过的人领着,”慕容卿说着,顿了顿,“我说,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刚才那家讨碗水喝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
“那怎么能行,这荒郊野岭的,能住在山里不是猎户就是恶霸,咱们也不能跟他们动手,对吧”薛弘义正言辞地才说完,就听见肚子“咕,咕~咕”的声音,场面相当尴尬。
“行啦,我都听见你肚子在叫了,我觉得慕容卿说的对,就算要不到吃的,问问路也行”陈林安自打从桃源出来就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来,只是给人的感觉变了。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折路回去“要饭”了。等他们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正犹豫怎么跟人家开口,身后一支箭便射了过来,不偏不倚,擦着为首胆子大的薛弘的脑门过去,正中房梁。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门前做什么?”一个身材极其健壮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他们身后。
……
“好吃啊,我都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一顿饱饭了”
见到几人狼吞虎咽的样子,薛仁贵的戒心也没了不少。
“仁贵大哥,谢谢你的这顿饭,将来若是有缘再见,一定报答”薛弘放下手中的筷子,拱手道谢。
“小兄弟客气了,你我都姓薛,虽然不是同出一族,但相见即是缘分,不用那么见外”薛仁贵倒是大气的很。
“小兄弟这话说的可好,‘有缘再见’,敢情是不打算见我们啦?”从门廊走进来一位俏丽佳人,头上束着淡蓝色布巾,一身蓝灰色旧衣穿在身上却自形成一番风韵,这正是薛仁贵之妻柳氏,薛仁贵看着她徐徐进来,脸上浮现出一丝与他身体极不相符的腼腆。
“嫂子,我刚刚说错话了,还望大哥大嫂不要在意”薛弘被慕容卿戳了戳,当下反应过来道歉。
“妾身自然是开玩笑的,你们要去太原,可为什么往西南走了这么远,要是再这么走下去,怕是都要到潼关了”
“我们当日被歹人一路追杀,实在辨不得路”他们自然不会说出桃源的那一段经历。
“刚好,夫君他这几日要去太原,你们可以一同前去”柳氏又转向薛仁贵,低声嘱咐“王家前些日子出了事,你进城采换完东西就回来,咱们河东柳氏,薛氏早就衰落了,比不过那些世家大族,这时可不能惹祸上身。”
“仁贵大哥,你箭术那么好,怎么不去参军啊”陈林安问道。
薛仁贵没有回答,柳氏也没有回答,就这样静默了许久,柳氏才幽幽地答道“时机未到。”
吃过饭,又在薛仁贵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几人便动身启程。
“按着咱们的速度,到太原城最多三日”薛仁贵在前面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说道。
“仁贵大哥,这匹马和我们自己走的一样快,是不是没喂饱”赵仕岚看了看路边缓缓变化的景色,心中一日千里的念想断了不少。
“马拉着马车,马车上拉着咱们,要快也可以,你下去跟着走,保证让你追不上”慕容卿忍不住又调侃一番。赵仕岚被噎得一时无话,只好坐在那里默默想着下次怎么也得找个机会噎慕容卿一回。
“我想是小兄弟又饿了,再忍忍,这条路拐过去再走上半个时辰,有一家馆舍,到时候咱们在那里吃”薛仁贵一边开慰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马速。
走了近半个时辰,果然看见了那家店,几个小伙子嗖嗖从马车上跳下来跑过去,只留的薛仁贵一脸惊讶,“看来是真饿了”,而后自顾自的把马车赶过去拴好,挑了他们四个人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
几个人点了馒头小菜,当然,除了这些这里也拿不出什么别的吃的。待那馒头刚送上来,几个人还没尝尝鲜,就被从旁边窜出来的一个人夺了去。四个人齐刷刷地朝那人看,他身上的衣服看得不错,但不知为何又脏又破,蓬头垢面的,走近了才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还没等他们说话,小跑堂便过来撵人,他们心里一时不忍,招呼走了跑堂的,那人抬眼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几个小伙子不会赶他走,直接冲到桌子前狼吞虎咽。
“这小子,倒是聪明的很”
“哦呢,叫节呜呵吃知里祝冲门呢”他满嘴的吃的,说的这一通话也没人听得懂,所幸也没人听。五个人就那样看着他吃,这小子看得不胖,吃的还真不少。
“哎,现在可以说说你是谁了吧,吃了我们这么多东西,将来要是去家里讨钱总该要有个去处”慕容卿开玩笑道。
“小爷我可是王家三少爷王子晗,等我回去,你们要多少钱我就给你们多少钱”
“王子晗?没听过”四个人摇摇头,薛仁贵因为走之前被柳氏嘱咐了一番,听得是王家的,总免不了打个激灵。
“什么没听过,你们就是不相信我,反正这一路上不相信我的人多了,前几天还有两个守关的官兵说我是逃民,要把我抓起来”王子晗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烧鸡。
“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你这个样子实在不像大家族出来的人”赵仕岚依旧质疑。
“你这孩子没头脑,被士兵当作逃民,因你年纪不够,还是要遣回原籍,那时只消报上你家住哪里,何故离家,自然有人送你回去,也不至于让自己吃不上饭”薛仁贵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内心提点的想法也一并说出了。
几个人到底还是年轻人,不晓得过关还有这样的方法,要是有人将来把目的地说成原籍地,不是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吗?
“我,我不知道啊,我今年才十五,这又是我第一次从太原离开,哪知道这么多啊”王子晗一脸被骗的模样。
“你今年多大?”陈林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这一句。
“十五啊”
“唉,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比我小,个子却比我高了一头。”陈林安低眉侧目,满眼惋惜。
其他三个人这才回想起,刚刚他跑过来时,的确是比林安和慕容卿高了一头,原来陈林安竟是这样观察仔细,他们也是第一次发现。
“你是太原的,倒是刚好和我们顺路,接下来没有什么关卡,要一起走吗?”薛弘也是转眼就发出邀请。
“太好了,那咱们走,把这些没吃完的带上,我路上跟你们说我是如何从歹徒那儿逃出来,又是如何一路逃到这里来”
起初他们还高兴这一路上终于不再无聊了,毕竟和薛仁贵的共同语言不多。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错了。这王子晗原本是个话唠子,一说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从起初他们听说有人在半夜里放了王子晗的惊讶,到一路北上要饭的不可思议,再到后来听得他们都能背下来整段故事,他还是一遍遍说,只觉得这日子比之前还要难熬许多。
总归是他们要带他一起走,好歹磨了两天多,终于到了太原城,可以得到解脱了。
“哎,那小子还真是大家族的小少爷啊,守城的士兵对他那么客气”薛弘他们呆呆地在后面看着王子晗和士兵说笑。
“什么,爷爷竟然为了我和卢氏崔氏两大家族闹起了矛盾,没想到我这么重要啊”王子晗不禁沾沾自喜了起来。
那守城官兵也没想到他竟是个缺心眼,看来是家里宠的过头了,“三少爷你快回去吧,现在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的族长都在王家宅子里住着,你回去了才能终止这场纷争啊”
“嗯,这种关键时刻是该小爷我出来救场,你派个人回去通知吧”
“可是这里还要守城,小的走不开……”
“啊?不会还要我自己回去通知吧,本少爷还想换个衣服呢”王子晗转头看看后面看热闹的几人,“算了,这次饶了你,自己回就自己回。”
说吧,向后面招招手,一行人向着正处于满是严肃气氛的王家赶去。
庄严肃穆的王家祖祠,一番争斗正在上演。
“跪下”崔氏族长崔垚一声喝厉,要让那崔梦莹跪在王家祖宗面前为之前的无理赔不是。想来这崔垚该是命里缺土,起了这个名字,按理说五行中火生土,这位倒是个倒着来,对待自己女儿半点不含糊,怪不得崔梦莹不愿意回去。
“爹,当日他们辱我清河崔氏,我不过是出口气,怎么反倒是我错了,我不……”崔梦莹活没说完,看见了敏儿使的眼神,分明是示意她先认错。这些天她一直听着敏儿的话和王家周旋,想来敏儿这个年纪能有这般缜密的思维也是万里挑一,现在连她都让步了,也只好不再勉强,舍了她刚烈的性子,跪下狠命的磕了三个响头。
王子晗的父亲看着崔梦莹磕头,心满意足地说道:“既然此时小女娃已认错,接下来便是谈谈我家小儿子的事,族中的恩怨,我想大家都不想顺延给下一代吧”
见王家族长迟迟没有露面,想来终是年纪大了,派自己亲儿子来应付,若是处理的好,就势将族长之位传给他也未可知。
卢氏自然是最先沉不住气的,毕竟真个是个被诬陷的,只想跳出去而已。
“我卢某发誓,绝没有派人去打劫王家的船,待我回到族中,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
“查清楚,卢镇远,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的很,那日王家小侄从劫匪身上搜出来的腰牌,可明明白白写的是个‘卢’字”崔垚咄咄逼人。
“好你个崔垚,咱们两家姻亲最多,你,你反倒对我这么不客气”
崔垚冷笑道“天下人都知道,中原五姓七望中,只有我们和太原王氏在生意上有过节,而你这么做,正可以趁机打压我们两族,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不是吗?”
卢镇远额头沁出了一丝汗珠,“好,就算你分析的对,动机呢?”
“动机还用我说吗?崔钰,跟他讲讲。”崔垚斜眼抛出了崔钰。
卢秀仪,敏儿和刚刚退下来的崔梦莹一直在后面紧张观望,这时候的每一句话对各个氏族来说都是致命的。
“你爹的确是聪敏的很,开始王家还一心以为崔家是主谋,这两日下来便把主谋生生说成是卢氏先动的手,最后的分析让你表哥来说,说中了没有成就,错了也大可说是崔钰自己的臆断,借以惩罚一番崔钰,实在是高”敏儿极小声地和旁边的卢秀仪和崔梦莹说着想法,手里紧紧攥着秀仪,她那里已是将哭未哭,这两个小亲戚,却在这时变成敌对方的一员,着实让人担心。
前面的崔钰走上前堂稍稍停顿,向三方族长拜了拜,这才说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显然真相昭然若揭,只是却有一点,还望诸位族长能够细听。”
小侄认为此事并非卢氏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