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骨伞》

梅雨将临未临的傍晚,苏琪踩着高跟鞋踏入梧桐巷17号时,墙根青苔正渗出阴湿的寒气。房东李德昌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摩挲着黄铜钥匙串,突然抓住她的行李箱拉杆:"苏小姐确定要租?这屋子...通风好。"他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贴到她脸上,呼吸间带着腐朽的檀香味。


阁楼木地板在她搬入当晚就渗出古怪的黏液。苏琪用纸巾擦拭时,淡黄色液体竟在纸巾上洇出人脸轮廓。当第一道惊雷劈开雨幕,她惊恐地发现飘窗台面上赫然浮现三枚泥脚印——脚趾朝内,像是有人倒立着从天花板走下来。


"这是防潮剂。"次晨出现的邻居陈阿婆递来油纸包,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林家小姐的怨气,得用血浸的桃木镇着。"老人浑浊的眼白转向墙角红伞,伞骨在晨光中投下蛛网状阴影,苏琪这才发现伞柄缠着褪色的姻缘绳。


深夜两点,伞架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苏琪惊醒时,红绸伞面正在月光下缓缓旋转,伞骨投影如牢笼罩住她全身。手机自动播放起戏曲唱段:"良辰美景奈何天,七尺红绫断魂线......"


殡葬店玻璃柜里的锡箔元宝泛着冷光,苏琪望着手中发脆的《青塘镇志》,1943年条目页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林氏绸缎庄独女月容,配冥婚于七月初七,送葬队行至乱葬岗遇山洪,棺椁不知所踪。"


"姑娘,买块犀角香吧?"满脸褶子的店主刀疤刘突然凑近,缺了无名指的右手敲打柜台,"那红伞的桐油味,盖不住裹尸布的尸蜡味。"他脖颈处的刺青随吞咽动作蠕动——是半截洛阳铲图案。


当苏琪退后撞翻纸扎人偶,惨白的童男眼眶里突然滚出两枚铜钱。刀疤刘弯腰拾取时,后颈衣领下滑露出三道新鲜抓痕,暗红结痂的伤口边缘泛着青紫。


"林小姐的指甲印?"他阴笑着露出金牙,"她找伞骨里的东西呢。"突然抓起苏琪的手按在镇纸下,青铜饕餮纹镇纸竟渗出黑色黏液,"瞧见没?活人阳气在流失。"


市立医院CT室的蓝光打在X光片上,放射科主任王振国的钢笔突然滚落在地。伞骨中空结构里密密麻麻的纺织物纤维,在增强影像中呈现出人形轮廓。


"这些裹尸布碎片..."王主任喉结滚动,"遇水膨胀时会激活内置簧片。"他颤抖着指向CT图像,"七个伞关节对应北斗七星方位,这是道家的殓尸阵!"


苏琪的尖叫卡在喉间。昨夜梦中穿红旗袍的女人正用白骨手指勾着伞柄跳舞,伞面滴落的根本不是雨水,而是棺液混合着朱砂的暗红黏液。手机突然震动,李德昌的短信闪着幽光:"1943年的合欢酒,苏小姐喝得可尽兴?"


解剖室里,法医秦朗用镊子夹起伞骨碎屑:"检测到人体纤维蛋白和大量厌氧菌,这些布料至少在地下埋了八十年。"他突然掀开白布,解剖台上躺着三天前车祸身亡的陈阿婆,"但她的胃里藏着这个——"


沾满黏液的老式怀表咔哒弹开,表盘背面嵌着林月容的泛黄照片,旗袍盘扣处沾着暗红漆料。


城隍庙后巷的招魂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神婆金凤姑的银镯撞在搪瓷碗上,原本雪白的生糯米突然变成血红色。


"林姑娘说,她的绣鞋还在李掌柜的樟木箱里。"米粒在烛光下诡异地组成"棺钉"二字,金凤姑突然剧烈抽搐,神案上的铜镜映出个穿嫁衣的模糊身影。


苏琪正要追问,供桌上的蜡烛爆出绿色火苗。金凤姑七窍流血地嘶吼:"七钉封魂!伞即是棺!"染血的米粒突然腾空组成北斗七星图案,窗外适时响起雷声。


暴雨中,苏琪撞见刀疤刘在巷尾烧纸钱。火堆里赫然有半截焦黑的绣花鞋,他往火焰中撒着朱砂冷笑:"李家人拿活人当镇墓兽呢,1943年埋的可不止新娘......"


现代线

苏琪的指尖在族谱"李守业"三个字上颤抖,那张从县志夹层掉出的地契泛着尸臭。当她用紫外线灯照射泛黄的宣纸,隐藏的朱砂符咒突然显现——竟是《鲁班书》里的"镇尸文"。


"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初七..."她逐字辨认着潦草批注,屋顶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一滴猩红液体落在"殉葬"二字上,在天花板渗出的水渍中,她看见倒悬的绣花鞋尖。


1943年闪回

【阴辰】

七月初七寅时三刻,林记绸缎庄后院的井水突然翻涌血沫。更夫老吴头看见林家小姐的绣楼窗棂上,密密麻麻钉着三十六根桃木楔,每根楔头都缠着浸透公鸡血的红线。穿灰布道袍的瞎子拄着槐木杖迈进院门,杖头铜铃震得梁上燕子簌簌坠地。


"吉时到——"

李记棺材铺少东家李守业挥动三清铃,十六名杠夫抬起缠满红绸的柏木棺。那棺材比寻常尺寸短三尺,棺盖未合拢处露出半截锦绣嫁衣,林月容青白的手指紧扣棺沿,指甲缝里塞满香灰——她昨夜试图用金簪刺喉时,被五个婆子压着灌了半斤朱砂水。


【妆殓】

梳头娘子举着犀角梳的手在发抖。铜镜里映出林月容肿胀的面庞,七窍都被塞入混着黑狗血的糯米。"小姐忍着些,这是为着镇住魂灵儿。"梳齿刮过头皮时带起血丝,婆子们把她的头发分成七股,每股缠上浸泡尸油的五彩丝线。


"莫让她咬舌!"

当李守业将第一根三寸长的槐木钉抵在她左手腕时,林月容突然挣开捆嘴的缎带嘶吼:"我咒你们李家世代..."话未说完,道士的桃木剑已拍在她天灵盖上。喷出的血溅在棺内衬布,那明黄绸缎竟如活物般吸食血迹,转瞬绣出朵并蒂莲。


【送煞】

送亲队伍行至乱葬岗时,乌云压得比棺材还低。纸扎的童男童女眼眶里嵌着真猫眼石,在闪电中泛着绿光。李守业抓起把坟头土撒向花轿,那顶本该由活新娘乘坐的喜轿里,端坐着穿林月容旧衣的扎纸人,心口插着把青铜合欢锁。


"阴桥过阳关呐——"

杠夫们齐声呼喝,突然集体左转三步。这是按《鲁班书》里的阴婚走煞法,活人得用死人步数冲喜。林月容在棺材里剧烈抽搐,缠在四肢的浸油麻绳勒进皮肉。她听见自己嫁衣上的珍珠滚落,每一颗砸在棺底都化作一声更漏。


【钉魂】

暴雨砸开墓穴时,道士的罗盘指针疯转如陀螺。"快封棺!"李守业嘶吼着将第七根棺材钉抵在她眉心。林月容最后的视野里,是父亲攥着地契缩在伞下的身影——那把红绸伞的伞骨,正用着她被活埋的这座明代古墓里挖出的棺钉。


夯土混着石灰倾泻而下时,她咬破舌尖在棺盖内侧写下血咒。嫁衣上的金线凤凰突然断首,喷呐手吹破的喇叭口飞出群黑蛾。当最后一铲土封死生机,道士割开公鸡喉咙泼向坟头,那血却在半空凝成伞状,如同倒悬的红盖头。


【残影】

三个月后,乱葬岗的野狗刨出截指骨。骨节上套着枚翡翠戒指,戒面内侧刻着"林月容"三个小字。更诡谲的是方圆十里内新制的油纸伞,伞面红绸总会莫名沁出褐色水渍,撑伞人夜夜梦见穿嫁衣的女人在雨中跳舞,伞骨折断处滴着尸蜡。

暴雨中的送葬队像纸扎般僵直,林月容在棺材里咬断的舌尖血渗入柏木纹路。当李守业将第七根槐木钉楔入她眉心时,乱葬岗的乌鸦集体撞向送煞的红绸伞。伞骨折断的瞬间,林月容的瞳孔映出未来景象——2016年的苏琪正握着同一把伞站在盗洞前。


现代线

解剖刀划开陈阿婆腹腔时,秦朗发现了更骇人的东西:她的子宫内壁刻着微型北斗七星图,每个星位都嵌着生锈的伞骨碎片。"这些金属成分..."他调整光谱分析仪,"与苏琪提供的红伞材质完全一致。"


手机突然播放李德昌祖父的盗墓录音,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女人哼唱《孟姜女》的戏腔。苏琪在杂音中捕捉到关键信息:"...用新丧女子的天灵盖骨做伞轴,怨气就能结成防盗的煞..."


档案馆的霉味混着陈年纸张的腐朽气息,苏琪的指尖在泛黄的族谱上摩挲,忽然顿住——李守业的名字下方,有一行极淡的朱砂批注:“壬午年七月初七,封魂于伞,镇宅百年。”窗外的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映得那行红字仿佛渗出血来。


“苏小姐对家族史很感兴趣?”李德昌的嗓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苏琪猛地转身,见他佝偻着背站在阴影里,手里把玩着一枚生锈的棺钉,钉头还沾着暗褐色污渍。


地下室的木阶吱呀作响。李德昌推开一扇包铁木门,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墙的考古工具:洛阳铲的螺纹间卡着碎骨,探阴爪上缠着几缕枯发,最骇人的是墙角那尊青铜兽首香炉——炉眼里嵌着两颗浑浊的琉璃珠,像极了人眼。


“祖父改良了《葬经》里的养煞术。”他抚摸着香炉上的饕餮纹,“把怨气封在活人体内,可比死物听话多了。”突然掀开地砖,露出个陶瓮,瓮口封着的红布下伸出半截青灰色手腕,腕上套着鎏金嵌宝的伞轴。


苏琪的胃部一阵抽搐。那手腕的腐烂皮肤上,依稀可见“林月容”三个刺青小字。


市刑侦实验室的紫外线灯下,伞骨接缝处的荧光反应宛如蛛网。法医秦朗调整着光谱分析仪,突然倒吸冷气:“这些金属分子排列...是人为设计的纳米级符咒!”


苏琪凑近观察,伞柄的X光片在屏幕上旋转,中空结构里密密麻麻的孔洞竟组成北斗七星图案。秦朗敲击键盘调出对比图:“和去年出土的明代镇墓券上的符文完全一致。”


解剖台上的陈阿婆突然抽搐,已缝合的腹腔里传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秦朗的手术刀挑开缝线,一截青铜伞轴从胃袋里滑出,轴心刻着“李守业印”。


暴雨追击

城郊废弃化工厂内,苏琪尾随李德昌潜入地下仓库。成箱的红伞在幽绿应急灯下泛着血光,每把伞柄都连着输液管般的橡胶软管,尽头是七个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大脑。


“现代科学终于理解古人智慧了?”李德昌抚摸着玻璃罐,“这些脑组织持续释放生物电场,比黑狗血更能震慑盗墓贼。”他突然按下控制钮,伞骨如毒蛇般弹起,将苏琪逼至墙角。


殡仪馆停尸柜的冷气凝成白雾。李德昌哼着《游园惊梦》,用描眉笔为林月容的颅骨补上朱砂。“当年祖父太急躁,活埋多浪费。”他举起头骨对灯端详,天灵盖上的钉孔正好容纳伞轴。


苏琪藏在幕布后,手机镜头对准那具开膛的明代女尸——尸身腹腔填满伞骨碎片,心脏位置插着把玉柄洛阳铲。突然有冰凉的呼吸喷在她后颈,三十七具女尸不知何时已围成圆圈,腐烂的指尖同时指向她藏身之处。


“她们都是自愿的。”李德昌的影子笼罩过来,“就像你此刻的心跳加速,多完美的生物电场...”


惊雷劈开乱葬岗的夜空,苏琪手中的红伞剧烈震颤。当地面裂开七道沟壑时,她终于看清真相——每道裂缝都对应伞骨的角度,将八十年前的殉葬坑与现代凶案现场重叠。


李德昌的罗盘指针疯转:“七煞归位!”却见伞面突然翻卷,林月容的骸骨从伞骨中破出,嫁衣化作万条血线缠住他的四肢。那些浸泡过尸蜡的绸缎遇雨膨胀,将他勒成提线木偶般的诡异姿势。


科学收网

警笛声中,秦朗的检测仪警报大作:“汞蒸气浓度超标两百倍!”他朝特警队员大喊,“这些红伞是汞合金,高温高湿环境会释放致幻气体!”但当他瞥见苏琪手中的伞骨自动拼成八卦盘时,默默将桃木楔塞回证物袋。


三个月后的古董拍卖会上,压轴展品是李宅出土的明代红伞。苏琪隔着防弹玻璃凝视伞柄,那鎏金纹路在特定角度下,分明是“苏琪”二字的篆体变形。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彩信:泛黄的民国报纸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撑着红伞站在绸缎庄前。当苏琪放大图片,伞面映出的橱窗倒影中,2016年的自己正站在相同位置。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展柜里的红伞突然自动撑开。安保人员的惊呼声中,苏琪看见林月容的虚影在伞下莞尔,腐烂的指尖划过玻璃,留下一行水渍:


“伞为棺兮骨为钉,轮回台畔候卿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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