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煮茶,水汽氤氲里忽然想起一位智者曾经说的“儒释道是华夏文明的三根支柱”。窗外的蝉鸣正盛,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慢慢挪,倒像是这三根柱子撑起的光阴,既扎实,又流动。
儒家是最贴地的那根。小时候读《论语》,总觉得“孝悌”“礼义”像祖母纳鞋底的线,密密匝匝缝在日子里。邻家阿婆总说“待人要和气,做事要有分寸”,这便是儒家的根——不是庙堂上的大道理,是街坊邻里的炊烟里飘着的“规矩”。它教我们怎么在人群里站定,怎么让一大家子、一村子人围着灶台吃饭时不吵不闹,让孩子知道见了长辈要问好,让成人明白“己所不欲”的边界。这根柱子撑着的,是人间烟火最实在的那部分,是屋檐下的安稳,是田埂上的秩序。
道家是往天上长的那根。比起儒家的“入世”,道家总像个站在山顶的看客。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它说“道法自然”,就像门前的河水从不会纠结该往哪流。小时候看爷爷种庄稼,不催不赶,说“该下雨时就下雨,该晒田时就晒田”,这便是道家的智慧。它不教我们怎么“赢”,只教我们怎么“顺”——顺乎本心,顺乎天地。这根柱子撑着的,是对“无限”的想象,是在柴米油盐之外,抬头看见月亮时的那一声轻叹,是知道“再大的事,到了天地间也只是一阵风”的释然。
佛家是往深处扎的那根。它像口井,探着人心最幽微的地方。人总会有想不通的时候:为什么努力了还是得不到?为什么离别总比相聚多?佛家说“诸行无常”,不是要我们消极,是教我们在哭的时候知道眼泪会干,在笑的时候记得别太执着。巷尾的老庙里,香火常年不断,求平安的、求释怀的,其实都是在问“心该放哪”。这根柱子撑着的,是深夜里的一盏灯,是跌倒时的一双手。
可这三根柱子从不是孤立的。就像奶奶煮的粥,米是儒家的实在,水是道家的流动,火候里藏着佛家的耐心。读书人案头摆着《论语》,案头的盆栽却照着“顺其自然”的法子养;农夫耕着儒家的“一亩三分地”,累了会念叨“生死有命”的佛家宽解;就连庙里的师父,也会在插秧时说“这便是修行”——把佛家的“禅”,种进了儒家的“田”里。
它们撑着的,从来不是空中楼阁。是青砖黛瓦的村落,是市集里的讨价还价,是清明祭祖时的肃穆,是中秋赏月时的团圆。是我们在规矩里活得踏实,在自然里活得舒展,在心里活得明白。
茶凉了,蝉鸣也歇了片刻。忽然觉得,这三根柱子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学问”,而是融在我们血脉里的生活方式——是做人的本分,是处世的通透,是对自己的慈悲。就像这老槐树,根扎在土里(儒),枝干向天空(道),每片叶子都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说“一切都好”(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