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廿五 火星爆发
1.
晚上杰生照例是没有回家吃饭。这样子持续已经很有一段时间了。有时候他会打电话给素碧,有时候忘记了。可能那一拍已经过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其实素碧在内心里非常地在意丈夫心里是否有她。但是她却从未开口向对方声明。她以为他知道,其实是他根本就不明了。所以素碧才会在内心里深深地失望。每天孩子地接送,做饭和辅导,几乎他都理所当然地方全盘交给了素碧。自己在一旁冷眼旁观,抑或是一副高高在上地清高样子,指点江山的模样。
一次,两次,接连几次地失望之后,素碧也不想打电话问他了。因为她觉得,他确实是没把她太当回事了,所以也就根本不指望他。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一如这外面寒风刺骨的天气。
有一天,杰生罕见地回家了。素碧以为他会很热烈地拥抱她,或者是说很轻言细语地关心她,结果她发现没有什么都没有。两人的相处和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地了,不像是那种柴米油盐的夫妻,事无大小都会柔柔细细地商量的。
她对他说:你可真是放心啊!把这么一大堆东西全部交给了我!他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将计就计地说:你这么能干,交给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素碧为之气结。你爱的只是你的爱情,而他却屈从于现实。你所认为地努了这么多时间的力,其实微不足道。
一起吃完晚饭之后,两个人心里都有点气。她生气的是丈夫的毫无家庭责任感。好像家里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以跟他光辉照人的公务生涯进行相比。他生气的是她做了事情以后,还有一种向他讨要的口吻,还要在他面前邀功取宠。
2.
在素碧洗碗的时候,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杰生忍不住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再以后吃饭吃少一点啊!如果丈夫开玩笑地对她说,她觉得还可以接受;可偏偏杰生是那种一本正经地口吻,这要命的一点压垮了压在素碧心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呀?"她不解地问。
"吃多了,身材都有点儿臃肿了!"杰生不耐烦地说。"这还用说吗?我们单位的伙食那么好,好多女同事都节食,不怎么吃饭,---只吃菜!"
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冲着自己的脑门直涌,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发作了:"好啊!你现在开始嫌弃我来了,是吗?"
老娘天天为这个家做牛做马,你呢?连个人影都没有!好了,别说人影了,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体谅你,觉得你每天上班远,早出晚归不容易。可是你呢?---却不体谅我!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冬天哪!不吃多一点,能够扛得住这样寒冷的季节吗?难道把我们娘俩冻病了,还要另外出医药费贡献给医院吗?到时候只怕你要请假来管我们娘俩了!
这个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我,一边要上班赚钱,一边要照顾儿子,你以为我容易吗?你在家里一进门就充大爷,也不帮着我料理一下家务!---吃完了饭连个碗都不洗,你这样做,难道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经过保险公司这么长时间地熏陶,素碧的口才变得无比地能干了,伶牙俐齿噼噼啪啪地说了一大串;再加上她在气头上,有些话它已经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左冲右突一直都无处安放,这不,正好找到一个出口,哇哇!一股强大的能量对着这个出口,肆无忌惮地如同火山一样地爆发了!一时间轰隆轰隆地硝烟四起,地道坤的威力实在是猛烈异常。
正在客厅的饭桌前,悠闲地看着报纸的杰生不幸中招了!他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如狮子发狂一般的素碧,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娶回家的老婆。当年那样子和他说着脉脉情话的女人哪里去了呢?
这一刻他明白了,也见识了什么叫做河东狮吼。太可怕了!
"你吼啥吼?"因为有晨晨在旁边,他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没办法显示出来。妻子如此这般地不恭敬,证明他平时没有管好,也没有教好,这还了得?他必须要把它拍熄火。
来!你说说,你在家里做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们小区哪一家的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你怎么就不甘心不爽了呢?
我们男人在外面有自己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她反唇相讥道:你在外面忙什么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每天回来,基本上你的口里都有一股酒味儿,你们在一起能够干嘛呢?不就是喝猫屎吗?吹牛吗?
"猫尿?"杰生一听这两个字更来气了,他充满男人味的喉咙变得粗犷无比:"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我们在一起喝的都是五粮液好不好?五粮液五粮醇,你知道在外面市场上卖多少钱一瓶吗?"他不依不饶地叫嚷。
3.
素碧非常地反感喝白酒。再好的白酒在她的眼里都是毒药,湘酒鬼五粮液又如何?这些都是迷失人的心智耽误人事情的东西。她见过太多太多酒后醉驾者的狼狈模样,也理赔过好多这样的保单,是害人害己啊!
"我怎么就头发长见识短了?不就1000多块钱一瓶吗?你以为我真的是过去旧社会的小脚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有那喝酒的时间不如去品品茶,又养胃又有高雅的情趣!"她看到的,就是觉得好多高端客户凑在一起,就是一边喝茶一边把生意谈成了。喝酒既伤身体又丢人,那些有钱人早就不这么干了。他们把命看得比钱更重要。
知名的喝茶俱乐部的一张年卡都是好万块钱,充值制的,随随便便一钵福建安溪的铁观音放在那里,就是人民币一万多块。这种场合素碧见过,所以她知道。
杰生左思右想,隐隐地觉得妻子口吻无不透露着对他的瞧不起,她激怒了他,彻底激怒了他。他脸上现在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好难看。由于长期以来下班之后的觥筹交错,疏于打理个人卫生,长久没有洗过的头发,窝在头顶上形成一团乱糟糟油腻腻的东西。
此刻他气愤地猛然把它们往脑后一甩,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远远地用手指着她说:"林素碧!我跟你说啊!你就是个卖保险的,我喝的一瓶酒都够你跑几个月的业务了!"完了完了,芝麻大一点的小事儿现在牵扯出来一大串了,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
4.
她被他的话气得脸色发白,这个虚荣势利的男人,竟然已经开始嫌弃妻子的职业了!这句话包含着对她所有的不屑一顾。她定了定神,语速极快地说:"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就是个卖保险的,对!我就是个卖保险的!怎么了?我没有碍着谁吧?我没有靠你养活吧?我一没偷二没抢,靠自己的劳动获得报酬,怎么啦你?
你倒是说说,你这人民公务员到底是谁养活的?我每个月的工资单上,都清清楚楚地标有交给国税局地税局的税钱,那上面都写着我是纳税人! 14%的税率,不可谓不高啊!你不要搞错了,你是靠着纳税人的税来端饭吃的!我就是纳税人!"
她真地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的老婆,我,是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吗?千真万确,在她每个月的工资单里,都无一例外地交了无数的税,什么堤防建设税,城市维护建设税,所得税,营业税,林林总总加起来可真是不少。
5.
杰生万万没有料到妻子是那么地清白,这个女人看来他压不住了,素碧多少是读过书的,说话是这么地有根有据有条理,想压住她可不是那件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现在都气得要死。针尖对麦芒,谁也说服不了谁,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杰生转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假装的,借己掩饰内心的慌乱。他直喘粗气。
旁边的小晨晨听见爸爸妈妈像这样子争吵,吓得噤若寒蝉。素碧扎着围裙,上面一片湿漉漉地。一边吵架一边洗碗水洒得到处都是。
末了两个人都吵累了,她闷声不响地把儿子带到书房里辅导作业,心里一大口气憋得上不来,晨晨说:你们这样子,我都没办法做作业了!
素碧心里一阵酸楚,这个架好像她吵赢了,但是她却这样地难受。没有想到丈夫会这样子鄙视自己的工作,也这样不理解她操持家务的辛苦和艰难,她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保姆而已。她此刻心不在焉,实在是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