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来，随着我家老爷子的生病，在医院里的进进出出，我们用过很多护工，这些护工有男有女，有好有坏，有的机巧钻营，有的朴实本分。

但是，杨阿姨却是我经历过的最特别的一个护工，她那PUA的水平堪称一绝，一度差点让我和我家老爷子闹到要法院相见的地步。

初见杨阿姨时，我就觉得她挺特别的。这特别之处就在于她太“苗条”了，瘦高瘦高的，细胳膊细腿的，这怎么能干护工呢？怎么能摆弄得了躺在床上的老人呢？感觉她那胳膊稍微一用力就能折了。

但是没办法，当时医院的护工非常紧缺。既然医院安排了杨阿姨，那就用着吧。只是没想到这个有点特别的杨阿姨却给我们家带来了滔天巨浪。

一、爱玩抖音的老太太

杨阿姨，有着小姑娘们梦寐以求的身材。她的身高目测一米六八，体重不超过一百斤。这种身材在护工中很少见，毕竟护工也是“重体力劳动者”。除了身材好，看得出来杨阿姨年轻时应该也是挺漂亮的，即使现在满脸皱纹，也难掩年轻时的风采。

除了身材好，杨阿姨也很“时尚”。她尤其爱穿粉色的衣裳，偏偏还能驾驭得了。她就像这病区的一支枯树桃花，虽然只开了一朵花。

除了穿衣打扮，杨阿姨还爱玩抖音。和我们玩抖音不同，我们是在刷抖音，一条一条的刷，经常一条视频停留时间连两秒都不到，而杨阿姨是看抖音，只盯着一条视频看，那条视频的主角就是她自己。

视频的内容就是她自己在唱歌跳舞，当然是对口型模仿那种。视频中的杨阿姨还是她那经典的粉色上衣，伴随着对口型，她的双手划拉出各种舞蹈动作。

这视频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拍的，还是挺有质量的，尤其是美颜更是做到了极致，感觉各种数值都是一拉到底。视频中的杨阿姨让我想到蟠桃园里的桃花，怎么说呢，就是树虽然很老，但是花却开的很艳。

被极致美颜后的杨阿姨，还真有点老年“春十三娘”的感觉，视频的下面收获了一众的赞美，看评论的头像和语言风格，很多还是年轻人。

遗憾的是，杨阿姨不识字，不能亲自阅读这些赞美，但是这不影响杨阿姨欣赏视频的愉悦。她从这视频中获得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虽然她的账号里就只有这么一条视频。

二、大嗓门、爱逗趣的杨阿姨

除了爱看抖音，杨阿姨另一个特点就是嗓门大。

那嗓门大的经常是整个病区都能听见。往往杨阿姨在病房里说话，在大厅护士站里的护士都受不了，大声呵止她小点声儿。

杨阿姨嗓门大，嗓音也属实不好听，像黑老鸹一样。一开口，往往还是连珠炮式的，你就感觉一群黑老鸹在你面前哇哇一顿叫，直接把她“人面桃花”的形象干成了“桃花罗刹”。

大嗓门的杨阿姨还特别的爱聊天，爱逗趣，尤其是和病人套近乎。这个也很好理解。毕竟嘛，护工也算是服务行业，通过聊天、逗趣增进和客户的感情，活跃氛围，了解客户的习惯和需求，方便自己的工作。

当然，除了这个，护工爱聊天还有另外的目的，就是通过聊天“邀功”，让客户，尤其是病人家属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工作的多认真、用心，让家属觉得钱花的值，也算是一种工作汇报吧。

杨阿姨就特别爱聊天。她聊天的第一种方式就是夸人，就是各种变着法儿夸病人，哄病人开心。

比如我家老爷子，年轻时做过演员，那相貌还是可以的。杨阿姨就逮住这一点猛夸、逗趣，比如问我家老爷子年轻时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追，倒贴啥的，反正就是那种变着花儿的猛夸，各种逗趣的夸。边夸边上手拍拍打打我家老爷子。

我家老爷子那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场面本来该是小儿科，结果愣是被杨阿姨夸害羞了，你见过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头脸红吗？那场面也是挺有意思。

其实，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是挺高兴的。因为老人住院时，情绪往往是低落甚至郁闷的，尤其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住院的老人更是如此。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能和他多说说话，开开玩笑，有助于老人的情绪缓解，当然也有助于老人的病情治疗和康复。看到我家老爷子被杨阿姨边夸边开玩笑，脸红又哈哈乐的样子，我觉得挺好的。

三、护工的PUA套路

杨阿姨和病人、家属聊天、套近乎的第二种方式就是代老人“传话”，替老人表达需求和意愿。

老人住院，每天和护工待的时间最长，我们没法做到时时刻刻都在病房里陪在老人身边，所以在住院期间老人的一些需求，往往护工最了解。

当然，很多护工也非常愿意传话，一方面说明自己对老人照顾的很细心，得到了老人的信任和认可，才能让自己传话，另一方面也可以趁机向病人家属“表功”，你看看我照顾的多好，老人的心思我都明白。

所以，在病房里就经常见到这种情况，整天陪在病人身边的护工，了解了老人的需求，等家属过来后再转告给家属，让家属去处理。其实，这种情况也挺好的。但有时候，有些护工也会不怀好意，“挟天子以令诸侯”，在传话过程中夹杂点自己的小心思。

举个例子吧，我在医院就遇见一位大哥，他的母亲已经在医院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脑袋也不清醒，时常犯糊涂，所以护工经常 “假传”老太太命令，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吃。

今天告诉大哥你妈想吃这个，明天告诉大哥你妈想喝那个，反正就是变着花样的要送好吃的来，也就是一些鸡汤啊、鱼汤啊，红烧肉什么的。

大哥也是孝顺，都是有求必应，第二天上午就做好送来，下午过来时就吃光了。当然不是老太太吃完的，每次都是护工吃完的，用护工的话就是：你妈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你妈非让我吃，我就吃了。

大哥说，最夸张的有一次护工说你妈妈想喝甲鱼汤。他就做了甲鱼汤送来，然后下午护工就说：你妈喝不下，让我喝了。

其实吧，这种假传圣旨的现象虽然是个别护工的行为，但也是比较常见的。尤其是那些不能每天都在病房的家属，经常有护工以老人的名义指使家属，干这个，干那个，买这个，买那个。你不干吧，就是对老人不孝顺，你干吧，感觉又不那么心甘情愿，不知不觉就被护工的这种PUA行为拿捏了。

当然，杨阿姨不属于这种，杨阿姨属于那种“好心办坏事”类型的，或者说属于那种“自己弯腰捡个芝麻，就会踩坏别人一个西瓜”的类型。尽管她本意并不是想PUA我，但却给我带了不小的灾难，老爷子差点跟我翻脸，要法院见。

四、杨阿姨是怎么PUA我的

首先来说，杨阿姨虽然身材苗条，看上去胳膊细腿细的，但却是一个不错的护工，业务能力精湛，要力量有力量，要技巧有技巧，干活干净利索也很细心。杨阿姨也爱聊天，和老人逗趣，能哄老人开心，总体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护工。坏就坏在，杨阿姨的“传话”环节。

我也有工作，这段时间家里还有另外一个老人生病住院，所以我没法全天候待在这边的病房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委托杨阿姨照顾我家老爷子。

我家老爷子经过多次脑梗，尤其是这次脑梗后，语言功能基本上全丧失了，写字的右手也动不了，平时有什么需求就是“靠猜”。

看着他的比划和面部表情猜。后来，他用左手抓着右手写字，别人就看着他写字板上的“鬼画符”猜。老爷子还是解放前上的私塾，很多字还是解放前“简笔字”的写法，这更增加了认字的难度。

所以，很多事儿都需要杨阿姨花时间慢慢去猜，等搞明白了再传话给我，我去落实。这些事儿琐碎又包罗万象，有生活上的也有治疗上的。

比如，你去养老院给我拿什么东西来；你去家里把冰箱里的什么东西扔了；你去中医院把我挂的号退了；你去把我的电动轮椅充充电；你给哪个朋友说下周的什么活动我不参加了；这个吸管太细了，给我买个粗的；你去把有线电视费交了；这个搅拌机不好用给我买个新的；你跟医生说我不做什么治疗等等。

杨阿姨也乐意做这样的“传话”，她特别喜欢当着我家老爷子的面，或者其他家属的面，大着嗓门，放连珠炮似的当众宣布我家老爷子的“旨意”。

杨阿姨一边说，一边还会举着我家老爷子的写字板，给我看上面的“鬼画符”。总之人越多，越当着众人的面，杨阿姨越兴奋，越乐意传达我家老爷子的“旨意”。

其实，我也理解，我觉得她的行为无非就是一种有意无意的“表功”。就是想告诉我，你看我照顾你家老爷子多仔细认真，你家老爷子什么想法我都知道，我多体贴、多用心，“表功”当然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啊。另外就是，哄老人高兴，你看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督促着你家小孩给你办了，也是增进和老人关系嘛。

除了这两层意思，还有一层善意，就是以一种热热闹闹的，咋咋呼呼的方式，通过我们共同完成老爷子愿望的方式，来增进她和我的关系，毕竟我也是她的雇主，最终付钱和接受医院回访的是我。

我理解她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往往好意办坏事，因为她忽略了一个事实，或者她根本不会考虑一个客观事实。那就是，不是老人的每个需求、愿望都是合理的、能满足的，尤其是有认知障碍的老人提的各种要求，你很难满足他，这就很尴尬了。

有些要求，比如回家拿什么东西，买什么东西，这些都好说，不管能不能用到，浪不浪费，无非是费点时间，花点钱的事儿，不影响别人。再比如，我不做什么治疗，我不测血糖，你让我早上吃的药，我就要晚上吃，营养液我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泵，这些也都还好，无非自己承担风险。杨阿姨当众说也没啥。但是，有些事儿是真不能听老人的，满足他的要求的。

比如，刚住院时，我家老爷子让我去养老院给他拿点日常的东西过来，这没有问题啊。可他还提了一个要求，不光让我去养老院拿东西，还要求他也要跟着去。说白了，就是让我陪着他回养老院一趟，他自己去拿东西。

这个真的一点都没有必要，况且他现在还处于病症急发期，医生都建议他不要下床，要老实在床上待着。他就不行，就要去。

后来，实在没辙，我就说你要是想自己去也可以，咱们就叫个非急救的999，让人家给你送过去，再送回来。他说，不行。

我说我掏钱，也不行，就得打出租车。190斤的中风老头啊，右侧偏瘫动不了，我根本弄不了他啊，但是他就是不行，就是要打出租车；要不他就开着他的电动轮椅，我跟着走过去。

先不说他能不能开电动轮椅，从医院到养老院十五六公里的路，来回三十公里，也先别说我能不能走下来，就是在这路上他要是再突发脑梗一下就彻底完了。但是就是不行，就是要去，要不打出租，要不开电动轮椅，就不能多花钱叫999。

最后，实在没辙，我只能无视他的要求，自己偷偷去养老院把他要的东西拿回来，趁着他中午睡觉的时候偷偷放到他的储物柜里。就在我放东西的时候，杨阿姨看见了，还没等我跟她交代，上来就是一大嗓门：你去养老院拿东西了，你爸不是说要带着他去吗，你没带啊？

她那大嗓门，把我家老爷子一下子就叫醒了，当场就发飙了，猛拍床，之后又生了我好几天气。

还有就是康复训练，我家老爷子刚住院就急着要康复训练，但医生综合研判了他的情况认为他现在不适合进行康复训练，后来我咨询了三家专业的康复医院，大家都认为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康复训练，但是老爷子就是不听，在写字板上写“我要康复训练”。

我也劝，医生也劝，或者干脆无视他的要求，假装看不懂他写的字，老爷子也能消停两天，不那么闹，经常是你不提我不提，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杨阿姨隔三差五就举着老爷子的写字板冲过来跟我说：“你爸要做康复训练！”

老爷子本来还在床上眯着眼休息，一听她这一嗓子，立马原神觉醒：我要去康复训练！这就又是好几天不消停。

这样的事儿，还有很多。后来，我意识到了问题，就和杨阿姨私下商量，以后老爷子有什么要求，你能不能私下告诉我，不要当着他的面说，我们先评估一下，看能不能按他的要求来。

如果不能，我们看看能不能换个方式来满足他的要求；如果实在不行了，我们就看看能不能敷衍他，或者怎么哄骗他过去，毕竟老人有时候就像小孩一样，要什么东西就要着急要，你哄哄他、骗骗他，过一会他就忘了，或者愿望就没那么强烈了，也就过去了。杨阿姨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等事情来了，又忘得干干净净。

五、老爷子要和我法院见

最终，在电动轮椅这事儿上，事态彻底失控了。老爷子一度要和我断绝关系，要上法庭告我，搞得医院也鸡飞狗跳的。

我家老爷子，第三次脑梗后，虽然恢复的很好，但是日常行动一直需要靠电动轮椅。这次刚住院不久，老爷子就要求下床练习他的电动轮椅，右手不能动了，就要求练习用左手开电动轮椅。

首先来说，在医院病房里是不允许使用电动轮椅的，第二就是他这种情况实在是不适合再开电动轮椅了，至少是现在不能。所以，他虽然提了好几次，我都敷衍过去了。

但是，我还是低估了我家老爷子的坚决性。一天下午我刚走进病区大厅，护士就告诉我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儿，那就是我家老爷子在病区大厅里开电动轮椅，控制不住，直接冲到别人病房里去了，把别人病房里的小桌子都撞翻了，水杯、饭盆什么的洒了一地。

我当时听得后脊背发凉，幸亏没有撞到人。因为这个风险性和后果实在是太大了，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要知道，下午病区大厅里都是锻炼的病人，一帮颤颤巍巍、慢慢挪动的老头、老太太，别说电动轮椅的速度，就是你捅他一指头他们都能倒了。

这要是被电动轮椅碰到，后果不堪设想，基本上就意味着：摔倒、骨折，而老年人一旦骨折基本就是宣判了死刑。

我赶紧向护士致歉，然后走进病房，我认真的和我家老爷子谈起了这件事儿，告诉他以后不能在病区里开电动轮椅了。等咱们出院了，我陪着你，去空旷的地方练习。

结果，老爷子一挥手打断我的话，说他现在必须赶紧练习，他要练好开车自己去康复科康复去。我说想康复，等身体允许了，可以让阿姨推着你去。我家老爷子说不行，非要自己开轮椅去。

看说不通，我告诉他，人家护士明确交代了你不能再在病区开轮椅了，一旦撞了人，后果不堪设想，你看看病区里都是老年人，你碰人家一下都会摔倒，都会骨折，咱可承担不起后果。结果我家老爷子来了句：我不怕，撞了人，我赔得起！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彻底凉了。我知道这轮椅说什么也不能给老爷子开了。我家老爷子虽然爱折腾，但是还是一个蛮有素质的人，是一个守规矩，绝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利益开玩笑的人。

自从第三次脑梗后就开始使用电动轮椅，虽然随着脑梗次数的增加，技术也越来越差，但是每次开的都是小心翼翼的，经常还自己说，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撞到人，这可不是赔不赔钱的事儿。看到有老年人从自己身边过，他都把轮椅停下来，等人过去后再开，就怕撞到别人。

但是现在却说，我不怕，撞到人，我赔得起。这说明，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障碍。后来，我找医生询问了相关情况，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不能让他开轮椅，又不能把轮椅给他推走，于是我就偷偷把轮椅的电池拿走了。但是，很快老爷子就发现电池不见了，就嚷嚷着要电池，当然很多时候是杨阿姨代为“转告”的，我是各种敷衍安慰加哄骗，看我不松口，老爷子闹了几天后慢慢的不再提这事儿了，看起来似乎暂时过去了。

我一再告诫杨阿姨，老爷子要是再提电池、电动轮椅的事儿，你就打岔，或者安慰他两句就得了，他不提你也别提，这事儿慢慢就过去了。但是我低估了老爷子的意志力，也低估了杨阿姨的嘴。虽然我家老爷子不再当面提电动轮椅的事儿，但是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经常是我一去病房，也不管人多人少，杨阿姨就会大喇喇的举着写字板出来，走到我面前大声“转告”：你爸要开轮椅……他要你把电池还给他……你爸说让我去给他买电池……

我要是生气了，当众严厉的批评了她，让她私下说，她也会好几天，但是没几天就又忘了，看见我来就又大声嚷嚷的出来了：你爸要你把电池给他……你爸不要你管他了……你爸要去法院告你……那声音大的，整个病区的人都能听见。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我家老爷子的怨气越来越大，终于开始在医院里传纸条，给护士看，给医生看，给护士长看，说我干涉他的自由，不让他开电动轮椅，要上法院告我，跟我断绝关系，不要我再管他。

虽然，大家都是各种安慰他，跟他讲解医院里是不允许使用电动轮椅的，但是老爷子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在医院里是各种闹啊，敲床、敲桌子，往床下爬，拔各种管子。

那段时间最怕医院给我打电话，不是护士就是护士长，说你家老爷子又闹了，你赶快过来一下。一过来，杨阿姨一张嘴又是你爸要电池，要什么，哎呀，真的是头大。经常是我正上着班，正跟客户谈事儿呢，电话进来了。还有一次我出差在外，连夜又回来了。

但是，杨阿姨这毛病就是改不了，无论说多少次。有时候护士和护士长也说杨阿姨，你不能少说两句啊。

那时候我真的很讨厌她这种行为，给我和我的家庭带了很大的烦恼。要知道，那段时候，不光我家老爷子住院，我们家还有一个老人也在生病住院，真是身心俱疲啊。

但是我知道，杨阿姨的行为虽然讨厌，但绝不是故意的。她的行为就像上学时，小男孩喜欢前排的小女孩，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就只能揪人家辫子，或者往铅笔盒里放毛毛虫一样，一种真诚的没有坏心的愚蠢。

虽然说，这件事儿不能完全怨杨阿姨，但是杨阿姨的当众大嗓门“转告”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因为当众说，大家议论越多，老爷子自己越来劲，就像小孩一样，他要是不干成，可能就会觉得没面子，或者受了委屈。

最后医院的一个副院长都出面了，告诉我们实在不行只能给他精神鉴定了，我们也是各种努力，还找了一个法院的朋友来医院给我家老爷子“普法”。我们还假装不认识这位“法官”，说是护士长给找的，还有就是更换了一个护工，这事儿才慢慢消停下来。

六、杨阿姨的后来和往事

前前后后十年多，我陪着我家老爷子住院，出院，住院，杨阿姨是让我最窝火，最郁闷的一个护工阿姨。

虽然我也见过真正恶劣的护工阿姨，但是杨阿姨真的是让我怕了。后来换了护工后，我还特别告诉杨阿姨没事儿你别去我爸那边转悠。

你说杨阿姨坏吗？我认为她并不坏，也没有什么心计，单纯的就是一种不过脑子的热情、嘴快、逗趣，就像是小孩通过做奇怪的事情来引起你注意一样。

另外，我也无法对杨阿姨真正恨起来，毕竟她主观上没有什么恶意。另外，杨阿姨也是个可怜人，年轻的时候被自己的父母包办婚姻嫁给邻村大自己二十岁的男人。说是包办婚姻，其实就是卖给了邻村的光棍，用卖的钱给自己家盖房子，给自己的弟弟娶媳妇。

杨阿姨的男人也不是什么本分人，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而且有家庭暴力，稍有不顺或者喝醉了酒就用皮带招呼杨阿姨，当初给杨阿姨家的钱也是拉饥荒借着，这笔钱还是杨阿姨自己拼命做工给还上的。

杨阿姨和这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刚出生三个月就被他男人卖了。杨阿姨现在虽然知道他女儿在哪儿，也去看过，但是女儿对她反应冷淡。去的次数多了，人家也明显表现出了厌烦，有好几次干脆紧闭大门，假装家里没人，不让他进家 ，或者是假装有急事出门撵他走，慢慢的杨阿姨就不去了。他不想给女儿添麻烦。

杨阿姨的第二个孩子是儿子。儿子六岁的时候，杨阿姨的男人从外面又领了一个女人，于是杨阿姨被赶出了家门，后来她又找了一个男人，没过几年又被撵了出来，杨阿姨就孤身一人在外面打临工，没有文化不识字的她什么粗活都干过，翻鱼塘、挖藕、装卸货，养猪，干园艺，当保姆，洗碗，清理过下水道，后来就在医院里当护工了，用她的话说，人来人往的，关系简单点。

这些事儿，当然不是杨阿姨告诉我的，是别的护工告诉我的。

杨阿姨的儿子倒是和杨阿姨有联系，但是也仅限于要钱。这也是我最早对杨阿姨的家事好奇的原因。

在我家老爷子住院的这大半年时间内，每到月中，一般是十五六号的时候，就有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来找杨阿姨，也不进来，就在病区的门口让人叫杨阿姨。等杨阿姨来了，就拿过杨阿姨的手机，一通鼓捣后就离开了，前后不超过三分钟的时间，中间也不会说上几句话，更看不到有什么情绪变化。

每次杨阿姨都兴奋的略带小跑的过去，然后又略带失望的回来。后来我才知道每月十五日是杨阿姨她们发工资的日子，而这个每月准时来找杨阿姨的男人是她的儿子。有时候，杨阿姨有事也会给儿子打个视频。在视频中，她儿子表情冷漠，杨阿姨话说的多了，他儿子也会露出些许不耐烦。这样的视频电话通常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

这就是我在医院认识的杨阿姨的故事，我不知道她那爱说话，大嗓门，热情的逗趣是从小的性格，还是后来才有的，支撑她走过漫长的岁月，是她的直率还是掩饰，又或许，她的这一性格，就是她一生的劫？

总得来说，杨阿姨是个不错的护工，一个不错的阿姨，尽管我和她有过不愉快，甚至在公共场合当着众人的面不留情面的批评过她。我后来主动要求更换了她，杨阿姨也并没有翻脸，甚至偶尔她还会乐意过来帮忙，就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