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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同学们梦中呓语，放下手中的笔和卷子，轻轻打开水龙头，把脸埋在水里，唤醒一下快要沉睡的记忆。厕所里昏暗的灯光是她的希望，跟那只飞蛾一样，渴望突破。
10:40前学校熄灯睡觉，同学们洗漱完毕，疲惫地爬上床，很快轻鼾四起。狄烜每次最后洗漱，然后在阳台上，借着厕所的灯光静静地看书或做卷子。岭南的天气湿热，她挥汗如雨。高中的学习节奏快，课多，任务重，她白天紧张地学习，晚上还要背记一些白天没有掌握的内容。她对自己的要求高，哪怕父母劝，她从来没有放松过，她怕放松之后再也不想拿起那些学习资料。她的梦想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但是，学习方法和学习能力有限，让她倍感压力，每天要比其他同学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勉强保住同年级中等偏下的水平。平日的焦虑，让她急躁，付出让她心里安定。别人优秀，说明别人付出很多，自己想要超越就必须加油往前冲。她不想做往灯光里扑去的飞蛾，它们只知道光明，不懂得方法，最后会累死在灯光下。学习方法很重要，她不停地向老师、同学请教，想找到规律，找到通往成功的捷径。
厕所门口是阳台，玻璃封着。怕学习的声音吵醒疲惫而刚刚躺在床上的同学，她把通往阳台的门关上，整个阳台非常安静，几乎能听到飞蛾拍打翅膀的声音，在这个时间整个阳台和厕所的灯光都是她的。宿舍内有空调，阳台封闭的空间，空气无法流动，比室外还热，狄烜的衣服湿了一半，趴在墙上，手中的笔轻轻晃动着。写过的卷子随着时间一张张变多，六张卷子后，夜更加深沉，那只飞蛾已精疲力竭， 停在厕所灯泡的旁边静静地喘息。狄烜放下手中的卷子，伸个懒腰，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她挥动双手，扭动身体，活动一下僵硬的双臂。她拿过毛巾，把头上的汗擦干，看看放在窗台上的小闹钟，时针指向零点四十，要睡觉了。高三还剩半年，每天都是硬仗，她不想辜负青春，不想辜负梦想。
她蹑手蹑脚地爬到上铺，尽管非常小心，还是惊动了下铺沉睡的同学，她翻个身又进入梦乡。自己的梦才刚刚开始，英语单词轻轻敲动着她的脑海，不停闪现……
“叮铃铃……叮铃铃……”梦中那道难题被闹钟打散，忙碌的一天开启。洗漱要排队，狄烜每天早晨第一个洗漱完，带着资料冲出宿舍，走进教室，迅速把英语单词朗读一遍，下楼到操场，早晨六点半，全校早操时间。
狄烜站在操场，想到母亲为她和妹妹早早起床做早餐、送大家上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她上高中，妹妹上初中，妈妈年轻姣美的脸上添了不少皱纹，白皙的皮肤暗淡无光，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学习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狄烜也不例外，但是，学习是唯一的出路，没有知识的人就像大海里的孤舟，找不到方向，她不想飘零在荒芜的大海里。自从她看到爸爸天天在外拼搏，为了一家四口向全世界“宣战”，她想要改变，把自己武装起来，适应未来时代的发展。学习知识，把握未来，不仅要实现梦想，还要成为爸妈的骄傲。每天除了正课和晚自习，唯一能比别人多学习的地方就是阳台——厕所光透出来的地方。
“狄烜，早啊！今天状态很好，加油！”班主任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操场上，他是个非常阳光的年轻老师，健谈、自信、热心、知识丰富、思想灵活……同学们把他当成大哥，任何时候需要，他总会出现在大家面前。
“老师早，加油！”狄烜很礼貌地向老师问好，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很快同学们陆续走来，美好的一天开始。
数学老师讲课的节奏比较快，大家还在消化时，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没有一个人出教室，有同学直接把老师“劫”住，一直问个不停，狄烜也走上前，根本插不上嘴，只能听其他同学的问题，那些问题有些正好是自己想要知道的，有些比她想得还要复杂，有点跟不上节奏。课间十分钟过得太快，同学们来不及上厕所、喝水、休息一下大脑，下节课开始了。节奏在争分夺秒地变换，题型随着节奏在变化，狄烜有时明明抓住了一点儿东西，做题时总是很气馁。等她想问老师时，下节课开始了，她的问题越来越多，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离目标越来越远。
“爸，您忙吗？”晚上10:20狄烜打通爸爸的电话，她有好多话想跟爸爸聊，因为爸爸总会帮她解决问题。
“闺女，你下晚自习了？”她听到爸爸开心的语气，感染了她沉闷的心情。
“是呀，想爸爸了。”狄烜的心情在变化，开朗起来。
“爸爸也想你，现在是不是压力很大啊？”爸爸问道 。
“是啊，不过，没事，我会解决。”狄烜不想让爸爸太过担心，回答的很轻松。
“闺女，你又被难题捆住思维了吧？”爸爸已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许久的沉默，狄烜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哗哗地往下流。爸爸好似看到了一样，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闺女，不要有压力，相信自己，如果觉得哭可以好受一点，就放开了哭吧。人生的困难很多，高中是你从少年变成青年要经历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有点残酷，因为你要靠自己解决问题，要学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你的目标。青春美好，在这个花季里，你只有经历过风雨，人生才会蜕变，未来的花会开得更盛。这才刚刚开始呢，把你难住了？嗯，这不是你的性格啊。闺女，你要多请教老师和同学，不要怕麻烦别人……”爸爸的声音如晨钟暮鼓敲打在狄烜的心上，让她明悟，心境慢慢升华。
“才没有呢，我才不想哭，就是想你呀，才……才哭的嘛。”狄烜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娇声怪爸爸。
跟爸爸短暂地交流，狄烜的思维在变化，她开始分析自己的学习方法和存在的问题。初中时她各科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的佼佼者，是学校的焦点人物，自从上高中，她忽然从天堂掉到地上，摔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阳台上，开始反思，为什么？刚开始大意，没听懂老师讲的内容，没有及时请教老师，不好意思问老师，导致不会做的题越来越多，今天不懂的堆到明天，一周不懂的把自己完全包围，怎么也冲不出来。往返循环，整个人一直在原地转来转去，找不到“突破”的路，最终数学成绩掉进“万丈深渊”，往上爬如登天。她跟爸爸多少次的讨论、沟通，决定开始补课时，已被拉下很多个环节，每次测试150分的题她只能考个零头，刚上高中时立下的梦离她越来越远，一段时间都在焦虑和恐惧中度过，浑浑噩噩。几次想放弃，不想上学，想回家。她每周上学时都哭哭啼啼，极不情愿走进校园，到学校后在操场的石台上坐到上晚自习才到教室，没有心思学习，她矛盾得要疯。狄烜的情况引起妈妈高度注意，妈妈跟爸爸打电话说了她目前的状态，爸爸没有急躁，分析她目前最需要解决的心理和学习问题。
一天晚上沟通中，狄烜发脾气，爸爸也很大火，两人在电话里争吵起来，爸爸毫不留情地把她爱逃避现实、自信不足等问题分析给她听后，她沉默了，这些是打垮她前进道路的主要问题，自己要如何面对？她回去经常一个人在阳台思考，当她看到那只飞蛾不停地向灯光飞去时，她隐隐觉得抓住了点什么，她没有睡觉，没有学习，只是在阳台静静地看飞蛾向厕所那盏亮着的灯光飞去，一次，二次、三次……百次……一千次……它不知道疲倦，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夜深了，那只飞蛾一直在冲向光明，累了，它停在灯光远处短暂休息，然后进行下一轮冲击。飞蛾都知道向着光明不停地探索，自己为何不能呢？如果能更好地掌握技巧和方法，学习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飞蛾扑火”一般形容某些人的自不量力，或自寻死路，但是，此刻在她眼里这只飞蛾身上没有贬义，没有愚蠢，只有一种向着光明，不怕生死的冲刺。 飞蛾为了光明、为了前程、为了梦想不畏生死，孜孜不倦，自己难道不如飞蛾？她笑了，在阳台上，看着厕所的灯和那只不知疲倦的飞蛾她笑得很开心：
一悟得千金，观蛾下决心。
楼兰终有日，登顶报佳音。
她现在的任务是学习，要想完成自己的梦想，只有拼命学习，知识让人充满智慧，有智慧的人才不会像那只飞蛾，只知道冲向灯光和火焰，不知道为什么而冲锋，她需要飞蛾那种不怕死的拼搏精神。但是，要拥有智慧，好好规划、掌控自己，最终实现目标。悟后，阳台，厕所外，灯光下，每晚都有她的身影，好像约定好的，她在，飞蛾在，灯息，飞蛾停。每天积累，狄烜适应了晚上在厕所灯下学习。宿舍同学们都知道她的习惯，快速洗漱完后把地方留给她，灯光下，汗水打湿她的衣衫。深夜，人困，咬着牙撑住，她不想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别人开心、兴奋，而自己失落、沮丧。那盏孤独的灯伴她到深夜，给她带来自信，疲倦时，她抬头看看那只毫不停息的飞蛾……
高三的课全部上完，狄烜的挑战依然强大，还有很多内容没有掌握，她要比别人付出更多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有时候付出很多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焦虑时给爸妈打电话。慢慢地，她克服了不好意思找老师和同学请教的困难；克服了每周对测试的恐惧，最差的数学成绩在缓缓前进，超过50分，超过60分……最好一次超过90分。她走上全校的领奖台，校长亲自给她发《学习进步之星》奖状，她找到了自信，找到了自己奋斗的动力，原来付出会如此让人着迷，她知道跟优秀同学的差距，她不敢停下来，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她怕被阳光迷失了自我。每节课她都非常认真，生怕记不住老师讲的内容，一刻也不敢耽误。
晚自习，老师的时间比较多。狄把所有题全部归类，迅速到老师办公室找老师讲题。运气很好，第一次就找到数学老师了，整整一个晚上，老师专为她讲题，把她近期心中的疙瘩全部解开。当她迈出第一步时，胜利的光环一直追着她前进，第二天晚上她又去找老师，不巧数学老师不在，但是物理老师在，她厚着脸拉住物理老师请教，直到老师疲惫地下课离开学校。
时间久了，所有老师都认识她，她每次晚修找老师时都不是带一科的题，哪个老师在办公室，她就把哪科的问题拿出来，请教老师。她相信笨鸟不仅要先飞还要勤飞，才不会掉队。
第一次模拟考试，发挥失常，她排在全校900名后，她做题顺序出了问题，先难后易，盯着大题，等时间到时，简单的题没有做完，导致一下掉到900名后。这是严重失误、大教训，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内交谈，让她总结经验教训，并且告诉她考试大忌是先做难题，最后难的没有做好，简单的没有完成。
经过一周的复习，第二次模拟考试她冲进380名，学校1200名学生，她冲进中偏上，每晚在阳台上借用厕所的灯光终于有了回报。她没有向爸妈报喜，但他们都能从手机上看到，学校有推送。她唯独对阳台情有独钟，因为那里是她前进的“蓄能池”。
学习节奏很快，每天有很多题让狄烜焦头烂额，理科类花费的时间太长，文科类在走下坡路，她找不到方法，跟爸爸交流中知道了10分钟定律：10分钟内如果不能解答的题，不要再尝试，只会浪费时间，可以请教同学或老师。狄烜没有辜负爸妈和老师的期望，把每天的时光揉成知识装进大脑。后面几次调考她发挥稳定，基本锁定一本线，半年在厕所灯光下的付出让她有强大的自信。
高考，本校封闭式考试，学校照顾家长对孩子的关心，中午和晚上可以送饭陪孩子。狄烜妈妈送午餐，给她鼓励，爸爸打电话给她加油。
三天时间很快，考试完成。班主任在群里发消息，同学们可以离校，爸爸就打电话给她。
“闺女，你‘解放’了，哈哈哈……”爸爸调侃的语音传来。
“爸爸，您知道吗，我每天晚上借着厕所灯光学习，那里热，好苦啊。明天我要睡到自然醒，把之前的补回来……”狄烜把这几年的苦和累一股脑地讲给爸爸，她最想好好睡一觉。电话那头的爸爸已泪流满面，他一直不知道女儿对自己如此“狠”，为了梦想，拼命学习。有时候找到感觉一直做题，忘记吃中午饭，整个下午饿得没有力气，也有下午去食堂晚了没有饭吃，把胃病都熬出来了。之前女儿从来没有说过，他只知道女儿自信不足，打电话鼓励她，其实她的付出已超出了她这个年纪能承受的一切，每天只有五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身心俱疲，但是她依然像校园里挺拔的翠松，任其风吹雨打。
“爸爸，您在听吗？”爸爸听着，没有说话，她没有感觉到异样，乐呵呵地问道。
“在听，太精彩了，我被你感动了，哈哈哈，你的学习比小说里写得还要精彩、感人，回家后让你妈妈做好吃给你补补。”爸爸怕声音会影响到她，说得很自然，但泪却不争气地流。这么懂事好强的女儿，让她感到无比欣慰。
“爸爸，不说了，我要收东西了，等一会儿妈妈来接我。您就在我分数出来时回家吧，帮我选一下学校啊。”她开心声音传遍了宿舍，电话这边也能听到宿舍里其他人的声音，大家压力消失，都想早点回家。
狄烜把东西都收拾好后，帮同学们。等她把所有人都送出宿舍后，妈妈才到。三年高中，东西不少，她和妈妈搬了好几趟才搞定，浑身被汗湿了。
最后一趟，她把东西提好准备出门时，往阳台看了看，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把厕所的灯打开，静静地站了很久，一会看看灯，一会看看窗外……当听到妈妈的喊声，她轻轻地抚摸着开关，慢慢关灯，离开宿舍。
2025.6.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