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北县,只要长得和通缉犯有点相似的人,都成了捕快们发财的资本;城郊兰若寺,树妖姥姥为了修炼,逼迫手下女鬼出卖色相吸男人的阳气;落叶,枯木,古刹,坟头,电影一开始,我们就进这入到这个灰色的世界中。人世,鬼世,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宁采臣,一个千里迢迢来收账的穷书生,账本打湿了,被客栈老板给轰了出来,到孤魂野鬼出没的兰若寺借宿,能活着就是大幸。一个颇具正义感的人,却手无缚鸡之力,浪人在他面前手刃数十名强盗,他吓得发抖,连馒头都不敢肯。小倩和采臣,分别是人世和鬼世的另类。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遇见了世间的出逃者——人不人鬼不鬼的燕赤霞。人物关系一开始的设定就很吊轨,不安居不乐业,有田园无牧歌,有市集无买卖,有寺庙无钟声,社会关系一片混乱,充斥着欺骗和谎言。
燕赤霞打遍天下无敌手,跑到兰若寺来修生养性,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小时候,仅仅是看到电影的一个片段就觉得异常恐怖。现在想明白了,世风日下,就连大侠也不想做人了,跑到人鬼交界的地方,做一个世间的出逃者。知道小倩想做人的时候,这个大胡子一下子崩溃了,小倩不想做鬼,拼了命的想做人,而他自己不想做人,只好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比起小倩的执着,大胡子的选择太无奈了。也许是感到自己空有一身武功的无力感,才伤心落泪。
让小倩坚毅的想要变成人的,是一种想要拥有爱的决心。小倩想做人的愿望有多深,她对宁采臣的爱就有多么强烈,即使做人后彼此不再相识,相当于亲手杀死爱情,但是她更受不了的是自己在爱人心中的样子。“爱上了他,我就不能再做杀手了,”这种情感,像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的里昂,当一个杀手想放下刀,好好的过日子,他就成了一个天真的孩子,这种情感往往很动人。
小倩的美丽是突然绽放的,看过电影的人都把她想象成冰清玉洁的仙女。因为在杀人的时候,小倩把自己的善良封存了起来,电影让这份善良的美感外化。小倩的美丽绽放了,就不是鬼了。就算是鬼,也拼了命的想做人。
我们这一生都在不停的做选择,所做的很多选择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选择学校;选择今天中午吃什么;选择几号机票回家,都包含着无法忽视的两面性。你到海南上大学,就上不了其他的什么学校,就选择承受离家遥远的不便;你选择香菇烧鸡就放弃了青椒肉丝;选了早早回家过年,就要听父母对自己指指点点。我们都像燕赤霞一样,在做出权衡利弊的选择后,心中有多少有点不甘心。
宁采臣聂小倩是让人羡慕的,即使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在爱情的世界里,他们纯粹而坚持,爱就是爱了,没有什么爱和不爱的中间地带。电影借燕赤霞的口说出,尘世间的事充满了荒谬和不确定,没有人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的满意。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不断的有人变成鬼,有鬼变成人,有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在世上苟且。
大多数人的一辈子都只能成为一个笑傲江湖的燕赤霞,终究成不了聂小倩。聂小倩的爱情,是很多人的一个血红色的梦,就像武侠小说里怒从心头起的快意恩仇,把酒交英雄的潇洒人生。蒲松龄在《聊斋》里写道,宁采臣最后把小倩娶回家,左邻右舍都说她像一个仙女。小倩不拧巴不虚伪,为转瞬即逝的爱情拼死一搏,所谓大象无形,自然是个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