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陈小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的梦更热烈,更荡气回肠.
一米七出头的个子,纤细的身材,乌黑的长发,外加一款地道的蓝色条裙,再配上一双标致的老北京帆布鞋,陈小姐自然成了班里男生的理想型.可她那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眼神总是令人望而却步.她不爱化妆,不爱逛街,不爱摆拍,站在女孩子中间就像一股清流,又像一道光,那么显眼,那么有冲击力.不是兵荒马乱中的鹤立鸡群,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特立独行,唯我无双的女王范儿.她唯一的喜好就是对偶像剧近乎歇斯底里的追捧.不知是哪个动感十足的夏日播出了一部火得几近空巷的剧目,使陈小姐在这个泡沫氤氲,满溢躁动的时间段里迅速锁定了她的男友目标为剧中男主的同款.对,她想要一个身着西服,文质彬彬,却又不失霸道总裁范儿的人陪她填充一段难忘的记忆.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天方夜谭,可她却始终挣扎在自我梦幻般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忘了是谁说的一句愤青透骨的话:“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自从这个念头在陈小姐脑海里出生以来,她就越发觉得班里的男生是那么平庸,那么呆板,那么俗气.但,我除外.每天穿着被戏称为空调装的蓝色校服,只顾埋头学习的我不知为何与陈小姐成了前后桌.按理说我这种“无聊”的人理应成为她茶余饭后哂笑奚落的对象,可这种场景却一次都没出现过,以致于她经常成为我在他人面前的谈资.
一年一度的校话剧社招新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班里将近一半的人都赶去了招募现场,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是参与报名,只是为了看一眼或英俊或靓丽的脸庞,陈小姐自然也没能免得落入俗套.一个小小的校级纳新生生给人一种赛过北影,中戏开学日般浩荡的景象.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在人流没有回涌教室之前赶紧补一觉.阳光打在脸上,温和又亲切,奋斗的日子里,我却过得没有那么艰苦.
楼道里刺耳的笑声把我从美梦中惊醒,一睁眼,班里早已人满为患,只是往日熟视无睹的陈小姐那高调的身影却未曾出现.周围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同桌示意我向窗外看,从他口中我得知话剧社长是个不折不扣的帅男.我下意识地瞟了瞟,意外地发现了陈小姐的身影,她双腿交叉,左脚微踮,脸上笑得像是开了花,发际线边缘竟露出了皱纹的痕迹.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系着黑色领结,穿着黑色九分裤和黑色豆豆鞋的所谓的社长,看着确有几分资质.陈小姐这一反常态的表现足足给班里女生制造了长达十几分钟的八卦时间.不过大家还是在她进屋的刹那间佯装出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无辜表情.陈小姐几个箭步冲向座位,难掩满心的喜悦之情,绿色裙角刮起的小风把我的哲学书翻开了一页.我回头瞥她一眼,她却挤眉弄眼地哼起了歌儿,往日的高冷气质被此刻的举止吞噬的一干二净.
忘了是哪天晚饭归来,桌子上莫名地多了张黑色便利贴,我随手打开,显然是陈小姐的笔迹,从那冷艳的黑色也可见一斑.为数不多的文字这样写道:“带我学习吧,我是认真的,我想站在更高的起点凝望他.”我一头雾水,好像自从话剧纳新日后陈小姐就换了个人般.从前的她习惯上课时伸腿搭在我的椅子上,还不时把裤腿挽上去,现在的她坐得笔直,两个耳朵从不休息,生怕落下了某个关键词;从前的她像个邋遢男生般不修边幅,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现在的她扎起了漂亮的马尾.唯一不变的是,她做选择题还是不会写选项,只是简单的勾勾画画,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时不时便会有几丝细腻的情愫流露出来.我每天都被她古龙香水的特有气味环绕着,和粉笔尘掺杂在一起,陪我度过了高考前相当长的日子.为数不多的课余时间也大都因给她讲题而被无情的侵占.值得一提的是,她在期末考如愿的拿到班级第二,年级第七的好成绩.或许这个年纪的爱情总是有一种魔力,让人热血沸腾,让人不顾所有去追逐.
他们自然走到了一起,只是他们的爱情和大多数人略为不同.更多时候,他们一前一后,陈小姐永远在追赶,追赶她那一颗被激活了的少女心,也在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眼里的霸道总裁只是偶尔勾勾她的手,在她不耐烦时立即送上几句暖心的情话.在这场没有终点的长跑里,陈小姐还是率先败下了阵来.
元旦那天飘起了小雪,青春的歌剧被冻结,取而代之的肃杀弥漫了整个教室,桌子右上角莫名地又多了张纸条,不同的是,这次是白色.对,没有任何色彩的白,是因为悲伤而被磨掉底色的白,和之前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一个坚毅的人就此萎谢了.同样简短的文字写道:“下午五点半,教室”纸条上明显留下了两圈渍迹,不只是泪还是水.闲极无聊的一天假期和了解陈小姐内心世界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对这次赴约充满期待.我早早换上了新买的蓝色毛衫,全当在新年第一天为高考讨个好彩头.见到陈小姐时她两眼红肿,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神少了往日的光泽.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她不由分说地带到了小街的一家板面馆里,你无法想象我看她连喝四瓶啤酒时脸上的惊愕表情.我扶她坐到了大厦的阳台上,夜幕下的城市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车辆给人一种时光倥偬的感觉.一切都来得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未来的路好像永远不可捉摸.我和陈小姐看着彼此默默不说话,她蓦地埋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来.“结束了,结束了.”刺耳的言语久久回旋在我的耳畔.我那可怜的毛衫沾满了酒味,还有陈小姐攒了三年的鼻涕和眼泪一股脑倾泻而来.我却少了愤怒,多了一份文青的人文关怀.她走的每一段路我都看在眼里.当一个少年用心经营的感情被碾成粉尘后,又有谁懂得其间的心酸与苦楚.我从未看过她这么脆弱的时候.或许无言与拍肩对她来说便是此刻最好的陪伴.她把音乐播放器的音量调到最大,熟悉的《南山南》旋律响起,她把歌词给我看:“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他的心里早已荒芜人烟.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一个家,做一个只对自己说谎的哑巴”是啊,就像一辆列车,总会有人上上下下,总会遇见新的人,总会泪目挥别旧的人.把过往尘封或许是陈小姐的最好药剂.毕竟路还在脚下,谁也不甘愿爱上一个傻瓜.
后来班里的小c对陈小姐展开了疯狂的攻势,对这个暖男,陈小姐始终无动于衷,刀枪不入.她倒是像我一样过上了三点一线的枯燥日子.6月6日晚8点,我收到了一条匿名消息:“我们不会辜负自己”短短的一句话让捱过无数苦难的我热泪盈眶,却又对即将到来的明天感到无比平静与淡然.是啊,我们怎会不成功,我心想.
高考过后便没了陈小姐的消息,直到聚会前一天晚上她塞给我一张纸条,叫我明天带给小c.时光的倩影把这群刚从牢狱里解放出来的少年打造的光鲜靓丽.聚会上唯独少了唯我无双的陈小姐.听朋友说,她去云南洱海旅游了,那片蓝色海洋美到让人窒息,那片土地可以治愈人所有的伤.我递给小c纸条时,他目光呆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毫不避讳,当着我的面打开,上面写着:“爱上一个人,就像爱上一座城,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岁月把我的心变成了高筑的围墙,不愿让你翻入,不愿让你忧伤--陈”小c转身离开了.我忽然鼻尖一酸.所谓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爱恋终究难逃现实折磨.
六月末的某个悠闲午后,我整理高三一年来的试卷.每一张都是黑笔写,红笔改,蓝笔标记,每一张上都有日期和我鼓励自己的话.无谓结果,那段日子所给我的是烙在骨子里的坚韧和如黄牛般默默耕耘到深夜的品格.卷子里掉出了一张我从未见过的黑色便利贴,看来又是陈小姐写的:“只有永不遏止的奋斗才能让青春之花即便是凋谢,也是壮丽地凋谢!”我微微笑了.
陈小姐考到了沈阳,我时常从朋友圈里得知她的些许经历.我们果真一样都活得平平静静,没有波澜.但我们也同样活得热血而洒脱.不只是纷飞的六月季,每一天都是对生活的邂逅,对爱恋的抚慰,对未来的期许.这世上到处都是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