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
“我是新来的,问一下这是什么梗?”
“萌新们不要带节奏!”
“7。”
“7次,再问面壁。”
……
成百上千的新生的树叶儿,一到晚上就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这晚上的闲逸时间,一个一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亮着灯的窗口,窥觑着别人的苦乐。有看的着的看不着的,有看的全的看不全的,有精彩的有无聊的,大家嘀嘀咕咕咕咕嘀嘀,好像也忙了一晚上,到明天却又什么也没有。
这株法国梧桐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其株高已经过9米,大概这栋楼所有的居民也都已经习惯了有它的陪伴。喏,那一楼101室老太太刚搬进来的时候,它也才手臂粗细。一晃,老太太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叽叽咯咯的爱笑少女,青春和活力被时间一点点抽离躯壳,剩下阡陌纵横的沟壑和龟纹状的皲裂。而窗外的这株梧桐树,恰好相反,一年胜似一年,似乎老太太们的青春,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它的养分。老太太独居,每日的生活琐碎繁杂,却有一根很清晰的纲线,你甚至只要看她在干什么,就能知道现在大致几点。她和绝大部分老人一样,过着小心翼翼,忙忙碌碌的生活。问她每天都在忙什么?说不上来。
当然,小叶儿们现在兴奋争论着的,不是这个老太太。站在凌晨两点的漆黑的街道上,能看见的,只有502的烛光了。女孩点着香薰,放着说不上名字的轻音乐。白色的耳机线划过她好看的锁骨,娴静地隔开万家灯火;摇曳的火苗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上,看不清那又是谁的绽放。屋子里除了这小而幼、莫名固执的火苗之外,偶或还能看见一双野性、冷而狰狞的眸子。这只一岁多的橘猫,现在玩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啤酒盖子正在兴头上。铁质盖子听令哐啷不断跌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倒也不冲了在放着的音乐。配着这夜凉如水,有种别致。
靠坐在飘窗上,女孩有些困了,懒懒的,闭着眼睛,左手轻轻扣着窗台,小声唤:“小屁孩儿!W,别做坏事儿了,过来这,来这。”
“它又做啥坏事儿了?”
“玩一瓶盖儿,还没完了。”
“小朋友活泼嘛,也正常。”
“大晚上的,这动静听得格外真真儿。放了音乐也还不太盖得住。”
“你那现在一点?那也应该都睡了吧。”
“快两点了。可别,楼下402的小姑娘明天中考第一天。今天赵阿姨还特意来找过我呢。”
“找你说啥?不会就是说这事儿?”
“没直接说,但是这个意思。”
“她怎么开口的?”
“哼。开头倒是客客气气地讨教,问我临考有啥方式方法。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她为啥不找小凯去问?”
“你说住你隔壁的那个小孩儿?”
“对啊,之前跟你说过的。小凯马上升高三了,还是省重点高中,问他不是更好?”
“说不定因为你是女生呢?”
“什么呀,她肯定早就问过了,谁会等到明天考试再问这些东西的。说了一句,你李阿姨不让我打扰小凯学习,说现在正在二轮复习呢,太忙太辛苦了。”
“你不是说他才高二么,怎么就二轮复习了?”
“别打岔!”
“好,你继续。”
“她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终于进入正题。说她家姑娘现在压力特别大,已经好几天睡不好了。她老公,就是钱叔叔,有的时候加班回来晚了,钥匙串儿搁茶几上声音大了些都能把姑娘吵醒呢。问我有啥办法。”
“……”
“没信号了?”
“没事儿,你继续。”
“哦。本来我也觉得没什么,也正常,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还说了点自己当年的法子。她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没见她追问,跟古井似的,别说有个响儿了,连水波都没见着。转头就是一句:‘你们家猫很精神啊,还小吧。哎,当妈的还是希望小孩长不大的好,长大了烦恼也多了,不像小时候。你看你们家猫,无忧无虑,玩得多欢儿啊’。哦,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嗯。有这顾虑也正常吧。”
“我就是不喜欢她这拐弯儿抹角的劲儿。”
……
“怎么我刚进来就没了”
“楼上的, 直播结束了?”
“两点半睡的,不谢。”
“小姐姐呢?”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晚安。”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刷屏的滚粗!”
树叶儿们,也渐渐散去了。再过三个小时,东方就会出现一抹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