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尘世间平凡的女人,经年困于城市的嘈杂与喧嚣,于某个不眠的深夜,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触动了灵魂深处那痕一直没能愈合的疼,手抚满脸沧桑,禁不住潸然泪下。或许,故园的回归,是一帖医心的良药。
红土地,绿草滩,我终于回到了您的怀抱____这个生我养我,聆听我初来人世的第一声啼哭,留下我童稚岁月的十年苦乐,甚至造就我一生性格命运的小村庄,我回来了!
四十五年岁月流逝,那间破旧的小矮屋居然还在原处。她已成了别人家的柴禾屋,但在我心里,她仍是我的家,是我终身血脉相连灵魂相依的永远的家!
虽然,她没有了门,没有了窗;没有了每天为我们一家升起的缕缕炊烟;没有了堂屋墙角,那个四四方方的,盛着五口之家一年口粮的土柜;没有了石板桌上那盏照亮我课本和奶奶针线笸箩的煤油灯;没有了那条母亲用草绳缚我在上面灌过汤药的旧条凳••••••但她依旧是我的家。
睡屋顶至椽子之间,父亲特意为我搭建的小木楼还在,象一位慈爱的母亲,仍在静静地等待,固执地坚信她十岁的女孩儿终会回来,在她不宽敞却平坦的怀抱里,铺上小小的被卷,听着雨夜荷塘的蛙鸣,做女孩儿天真浪漫的梦......
我急急奔向我的小木楼,可我再也找不到那架我攀爬了五年的小木梯。我焦急地在柴禾堆里翻啊翻啊,直到翻出深深的失望。
失去了小木梯的我,断了回小木楼的路,我跌坐在失去了门的门槛上,沮丧万分。
春天的暖风轻拂过我初生的华发,我嗅到了那缕久违的,在心灵深处珍藏了四十五年的芬芳。
我的寞香花,我故园特有的寞香花!姨家篱墙上,千朵万朵白色小花,象一团团馥郁的香雪,在每一个清晨,以沁人心脾的芳香,吸引着身穿旧花衣,肩背红书包的小女孩,于是,两条小辫各簪一对洁白寞香花的女孩儿,会让这清新的芬芳顺着村道,村小,香遍荒草皮村的每一个角落。
闻着蛙鼓,拐过篱墙,丽日下,清清的荷塘倒映着白云蓝天,水面稀疏钻出三五卷荷的嫩叶。一两月后,荷叶深绿的大伞将撑满十几亩池塘,尖尖的荷角将盛开成美丽的红莲,女孩儿顺手摘取一枚圆圆的荷叶。
饷午,女孩儿背回盛满猪草的小竹箩,在塘边轻轻坐下,双脚浸在清凉的水里,掀开荷叶包,红米饭上盖着一层金黄的酸腌菜,听着虫鸣蛙鼓,看着蝶舞蜓飞,品尝着世间最美的乡味,任小鱼儿在光光的脚丫边游弋......
掬一捧荷池的清水,洗去我数十年漂泊的风尘;簪一朵洁白的寞香,涤荡我为物欲所污的灵魂;登一次低矮的木楼,亲吻我童稚岁月的纯真;揣一块故居的墙土,抚慰我离乡别土的忧伤。故乡,故土,故居,故物,我身体的庇护所,灵魂的栖息地,生于农家回归乡野,这,就是一个农家女儿故园的回归,心灵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