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昼夜早已颠倒,日月星辰早已混沌,竟无人明了。
待玉兰花早已褪去春寒的苍白,风铃草还在一派天真地望眼欲穿着开年的第一抹甘霖。四月本平凡,我亦关心着星月与陀云的争斗,就如同关心自己生活的画卷,可还经得起浓墨重彩的浸染。不过,人活得倦了,累了,难免溺于轻浮、凡俗和欲望。如此,我也便让自己就这样怠着,在言语厮杀、逻辑斗争之后,用淡漠的语气告诉自己“未来会好起来”,然后,消沉。
当我把辞赋、情诗、雅词皆翻到最后一阕时,夏夜的骤雨落进了灵魂,掷地有声。这一夜的乌云,倾倒了三年累下的乱麻。原谅我,把昔年的绸缎裁成流刑地拭泪的巾帕,把你珍视的十四行诗和魏晋之风撰成了断续的只言片语。我一直流离,只是我有一颗害怕重返囚笼的心。终于,我来到这倾倒经年累月乱麻与鬼雨的夜,找寻我三年前早已丢失的风骨。
你说,“这本是一次最崇高的邂逅,可惜,黯淡的夜色,让你看上去苍白,骤雨,让你更显无助,就好似这些生与死、聚与散的演绎,一直萦绕着,鞭挞着你本就脆弱的身躯。你总说,在面对过长辈的死别,恩师的聚散以及恋人的分别后,学会做一个继续出世、静心的无畏的人。三年前,你总要让这天地,给你一袭奉旨的白衣,彼时彼刻,你总喜欢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此时此刻,你却苦苦哀求一把斑驳纸伞,抵挡时代灰烬的同时,也想挡住那白衣卿相手中,孤傲而又凌厉的,奉旨而挥的落墨。彼时彼刻,你傲然的滴滴笔墨之下,素手一挥,便是魏晋的风月同天;此时此刻,你日夜凝出的一滴清泪之下,一无所有,除了一朵用卑微开出的早已凋零的蔷薇。过去你总笑唐寅不堪,如今你连痛饮百万觞都未曾企及!可悲吗?后悔吗?”
我问:“你是谁?”
你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也是你丢掉的东西。”说完便闪步向前,进入雨里,默默前行……
我猛扑向前,手里的伞掉落下去,声嘶力竭,“你过来,别走”
你淡漠回头,“怎么?还没明白么?”
我说“明白,三年前的我,是你,亦是我曾经的风骨”
“嗯,那就够了”
透过雨丝,黑暗在蔓延,在侵蚀,在迸裂。有人在这里寻找自己的“仲夏夜之梦”,便就有人在这里抹去自己风骨的墓志铭,试图将它从墓中掘出。我和他,各走各的,却又走在一起,只有一个影子。不为别的,就去找到那个被他舍弃,被我丢下的那具尸体,还愿借尸还魂,就此重生。
想来,我早已写不出辞赋了,也写不好情诗了,只言片语只是为了无数美丽的海市蜃楼,麻痹早已被囚禁的灵魂。也让自己时时刻刻沉浸于谎言的烂漫之中,悄然淡忘,这孤独寒凉冷若冰霜的现实。其实啊,何尝看不出自己从始至终,颤抖着、怀疑着,迟迟不肯落笔的,分明就是关于生命燃烬、风骨式微的现实理则。
终于,我和他也来到了这一刻,相见从来就不是为了戳破谎言、验明真相。三年来,我们各自以不同的能力和手段,筑起了一座看似绚丽却无处安身的琼楼,的确也曾毫发未损地避过种种险阻。不过,唯独此刻,彼此坦诚,推心置腹,未有掩藏。我们何等不幸,自己亲手筑起的高阁,终是一片云烟;我们何其幸运,此时此刻,我和他,穿越万世,单刀赴会。
同行着,“我何曾不是一个在夜里孑然,在林中傲雪飞舞的人”,我心中呐喊着。行了一夜,骤雨初霁,日升月落,我再也没有看见他。
第二夜,星辰遍布,仰头,蝶舞漫天;低头,鸟语花香。